与联赛四模块大题均衡不同的是,全国赛的题目随机性强,如果某一模块掌握的不够好又恰巧考了好几道,那成绩就会出现很大偏差。而这一次题目最多的恰好是许岛蜻最擅长的组合。
    虽然没有进入集训队,但她意外地收获了国一奖牌,最后拿到了清华直降六十分的优惠政策。
    对许岛蜻来说,这毫无疑问是进入清华的通行证。因为即使在状态最差的时候,她的成绩也从来没有低于过650分。
    但她依旧不敢松懈,竞赛一结束就投入到复习中。高三下学期开学后,俞尤见到她这股刻苦劲儿,笑她是想考状元。
    她的确存了一股想要证明的劲儿,当初入校时,和她排名差不多的已经甩她一大截。现在没有竞赛,她不想再落后太多,更想知道自己单凭高考到底有没有资格进清华。
    四月一轮模拟,许岛蜻考了个很吉利的分数,668。
    当然没有进入年级前列,到底是荒废了一段时间。许岛蜻并不气馁,她早已安排好剩下两个月的复习计划。
    凌淮现在也少了很多插科打诨的时候,变得正儿八经,两个人打电话聊各自的成绩和排名。凌淮一模省内排名在一千五,按照历年的录取线,刚好够他想去的学校,但不够保险。以前他最讨厌别人说文科就是背死书,现在他总是死背书到半夜。
    “我一背完书就觉得好饿,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吃点东西再继续。”
    “我现在只想吃一种东西,你猜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许岛蜻嘴角一抽,“你千万不要告诉我,是记忆面包。”
    “啧啧啧,朋友你太懂我了,我昨晚连做梦,都在快乐星球。”
    记忆面包,全中国学生曾经的幻想。
    他叹气,“现在电脑有了,只差一把钥匙enter一下。”
    “做梦不如去喝脑白金。”
    许岛蜻本来是想嘲讽他,没想到他竟然说:“我喝了生命一号。”
    她的脑海里突然就蹦出一句广告词,伴随着一个头顶光圈的小男孩。
    “......你可真行。”
    一模后的家长会,是梁春玉出席的,俞尤第一次见到她就和许岛蜻说:“她一进教室我就猜到是你妈妈,你们长得好像。”
    从小到大,每个见到她们的人都说她们长得像。据她外婆说,她和梁春玉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时候结束?”
    “集体会已经开完了,你妈现在找老吴说话去了。”
    不用他说,她也想得到。因为自己上大学的事儿还没有盖棺定论,她妈总是担心有个万一,才决定自己来问个清楚。
    在操场等了一会儿后,许岛蜻看她面上带笑地走过来,估计她现在应该放心了。
    她们晚饭就在附近一家牛肉汤锅店,除了锅里本身的食材,梁春玉还点了个两个配菜。许岛蜻疑惑,平时她们俩偶尔在外面吃饭,都是面馆对付一口,很少这么正式。
    “我一个在家,动不动就是吃面条,都吃腻了。”
    “那你炒两个菜啊,老吃面条一点营养都没有。”
    “嘿,你以为我喜欢做饭啊?”梁春玉笑了,这话竟然轮到她来说了,“一个人吃饭,当然是怎么简单怎么来。”
    许岛蜻笑话她:“妈,你也挺懒的。”
    “我本来就懒。”梁春玉一点儿都不否认,往她碗里夹炖得软烂的牛肉,“我当初还是姑娘时,你外婆总说我好吃懒做,以后嫁不出去,嫁出去也会遇到恶婆婆。”
    许岛蜻奶奶在世时,婆媳关系的确不好,常常在她面前互相说对方的坏话。
    梁春玉感叹:“哎,这天下哪儿有嫁不出去的女人哟,只是嫁得不好不如不嫁。”
    不知道是在告诫她,还是对自己婚姻的一点感悟。
    许岛蜻内心隐隐有些怪异,她为什么突然和自己讲这些?难道是因为她即将上大学了?
    过了几天,学校需要户口本,下了晚自习许岛蜻往家里打电话。梁春玉的手机和座机都无人接听,以为她可能洗漱去了。
    过了会儿,她又打到她妈的手机上,响了几声后终于有人接。
    “喂?”
    许岛蜻听她声音有气无力,“妈,你睡了吗?”
    “嗯,怎么了?”
    “学校报名需要户口本,下周一交。”
    “哦,那我让飞扬哥哥明天给你送过来。”
    “他回来了吗?”
    “嗯,我睡觉了。”
    许岛蜻刚想说,把向思云之前送的那条裙子也带来,她打算毕业聚餐的时候穿,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起来想起这事儿,她又往家里打电话,依旧没人接,手机也是。
    她打电话问梁飞扬什么时候回市里,他说下午来,于是她让他去家里取裙子。梁飞扬答应了,她才放下心来。
    但是过了不到十分钟,他突然回电话说没空去她家拿裙子,公司临时有事儿,他现在就要回市里,裙子下周回去给她带。
    “那我的户口本呢?”
    “本子昨天就拿了。”
    “哦,好吧。”
    挂了电话后,许岛蜻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莫名地联想到她妈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以前梁春玉下班若是没有按时回家,她就爱胡思乱想,总觉得她在路上出事了,然后一边骂自己乌鸦嘴,一边忐忑不定地焦急等待,直到她妈开门的那一刻才如释重负。
    天下没有比虚惊一场更惊喜的事情了。
    她赶紧再往梁春玉手机上打电话,还好这次她接了,说自己在家搞卫生,没说几句又挂了。
    然而许岛蜻的担忧并没有消散,直觉告诉她,梁飞扬和她妈都在说谎。
    她让向思邈去自己家敲门,看梁春玉到底是不是在家。
    “那梁阿姨要是在家,我怎么说啊?”
    她催促道:“你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快去快去。”
    不知道为什么,向思邈内心对梁春玉一直有丝惧怕,他从小到大很少进她家去。面对许岛蜻交代的任务,前思后想一阵儿,他终于找到一个理由。
    在厨房拿了个有花纹的盘子,向思邈就去敲隔壁的门。
    要是梁阿姨开门,他就问这个盘子是不是她上次端过来的。
    第41章 毕业
    然而他在门口断断续续敲了两分钟,始终没人来开门。
    许岛蜻收到信息的时候,正是上午的第三节课,整个上午悬着的心蓦地一沉,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周日下午没课,所以上午的氛围比平时稍显轻松一点。在这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如坐针毡,每一秒都觉得难捱。
    从小到大父母撒了不少所谓的善意谎言,许岛蜻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畏惧谎言。因为每一个谎言的背后,都是为了掩盖不想让人知道的真相。
    记笔记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发抖,写出的字扭扭曲曲像虫子在爬,她的心也似乎在被万千虫子啃噬。
    放学后,梁飞扬把户口本送到校门口就要离开,吊儿郎当地说新女朋友等着他吃饭。
    “你不是说公司有急事儿吗?”
    “哦,刚去解决了。”
    许岛蜻直直地盯着他问:“我妈在哪儿?”
    “啊?”梁飞扬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妈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如果真的没什么事,梁飞扬一定不会是现在这种反应,他会上来撸一把她的头,然后骂她脑子是不是傻了。
    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她已经尽力冷静,开口却还是哽咽:“哥,你答应过我的,不会骗我。”
    他沉默了。
    许岛蜻也不说话,就含着一双泪眼看他,他招架不住她的眼泪,败下阵来。
    去医院的路上,尽管梁飞扬一再和她解释,做完手术已经没事了。但当她隔着门口的玻璃,看到她妈半靠在病床上的样子,还是难以自抑地泪如雨下。
    梁春玉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枯,脖子到锁骨处贴着纱布,里面伸出一根导管,排出浓浊的乌血。
    许岛蜻捂着嘴退到一旁,她妈向来都是风风火火中气十足的样子,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梁春玉是年初体检的时候查出甲状腺结节,她听医生那个话似乎不是多严重,当时忙这忙那,也没什么症状不适,就拖到了上个月才来大医院复查。
    医生看完片儿,直接给她办了入院,术中冰冻确诊双侧甲状腺癌,做了甲状腺全切加颈侧淋巴清扫手术。
    甲状腺癌号称癌症里的幸福癌,一般进展缓慢、恶化程度低、预后比较好。除了术后还要做一个后续的治疗和保持服药以外,对生活几乎没什么影响,更不折损寿命。
    可是一个癌字,还是把许岛蜻吓得不轻。
    走廊上的人频频回头,看这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哭得一抽一抽的,任旁边的人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
    等她终于平复了情绪,才推门进去。
    梁春玉听到声音,缓慢地扭头过来,因为怕牵扯伤口,动作慢得像一个长镜头。
    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两人都红了眼圈。
    “妈...”
    刚才明明在外面已经把眼泪流光了,但话没说出口,许岛蜻又落下两行泪。
    “哭什么?我都没事儿了。”她喉咙处做了手术,说话也收到影响,声音嘶哑。“飞扬...”
    “小姑,蜻蜓自己猜到的,不是我泄密。”
    许岛蜻问她:“你瞒着我干什么?还骗我说在家。”
    “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哭哭啼啼,又不是什么大病。”
    在许岛蜻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病了,她还能这么轻描淡写的。
    陪护的大姨也在一旁安慰她,“就是,再过两天我们就能出院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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