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来越心狠手辣了,大少。”刘清远低头看着指间的烟,“昨晚接到依依的电话,我就知道要出事了,赶一大早的火车来上海,却还是晚了一步。我就知道你这个混蛋终究是不可能守住她,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这不关你事。”何梓明吐出烟圈,“她离不开我的。”
    刘清远盯着他的脸,过了半晌,挑眉冷笑:“大少,你还在做梦吗?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搞清楚吗?要不要我提醒你,每次都是她抬抬脚就离开你了,要不是你的运气和手段,她根本不会跟你有什么交集,她离不开你?根本就是你离不开她!”
    不料这次何梓明没有发怒,只是扯扯嘴角,“那又怎样,每次她走了,还是要回到我身边的,这次也不会例外。”
    “哼,你已经自大到这个地步了。”刘清远冷笑,“你以为你在她心里多重要?她就是一个死士,她为了复仇没有什么不能抛弃的。”
    “那我杀了刘宗望,她就可以全心全意属于我了。”何梓明淡然的说着,像是跟他讨论天气。
    刘清远沉默的看着他的眼睛,烟灰撒落到皮鞋上也没有注意,他缓缓的开口:“你疯了。”
    何梓明只是幽幽的一笑,并不回答。
    “你知道刺杀一个军中最高级别的司令要什么样的条件吗?”他摇头,“你以为跟杀刘同,林岩那么简单?依依这么多年卧薪尝胆的筹划,几次死里逃生,不惜跟我大哥做交易,就是为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不是你有金山银山花钱去雇几个杀手,收买内应,里应外合这么简单的,你就算富可敌国在绝对的军阀和权力面前都不值一提,太渺小了。”
    何梓明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弹落到漆黑的地面,用手拍了拍刘清远大衣的衣领,“当然,要不我早动手了。”
    “那你这一次,”刘清远拽住他的胳膊,“有什么计划?”
    “还没有切实的计划,不过我等不了了。”他目光嫌弃的示意他松开自己的胳膊。
    “那你是去送死!”
    “我会安排的。”何梓明眼中闪烁着幽冷而兴奋的光,“她是我的女人,我会照料好她的一切的,你不要操心了。”
    刘清远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纸递给他,“这里是两张去香港的船票,找到她你赶快带她去香港。这次北京派刘宗望来调解孙传芳和奉系一触即发的战火,我大哥也打着安保的名义来到上海。早上因为林皓然的命案把你抓去调查,现在你只是被上海的势力保释出来,随时可以用个名头把你再抓进去。现在又接走了依依,我看他是要依依在上海动手了。明天我们一定要找到她,你们俩都不要去鸡蛋硬碰石头,保住自己的性命,你们一起去香港躲躲风头,等上海的局势明朗了再说。”
    何梓明搭着眼皮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船票,没有接下。他眯着眼,眸中寒星闪耀。
    “你也说了,她心里只有复仇,杀不了刘宗望,我永远不能真正的拥有她。”
    “何梓明,我从没想过你会因为一个女人变成了疯子。”
    何梓明轻笑一声,转过身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办,明天下晚上我们再碰头。”
    说着,他大步走入幽黑的小巷,没入了黑暗中。
    第91章
    商依依一夜都没能入睡,心绪万千,她看着窗外这偏僻郊野阴森的黑夜,房内暗沉的墙纸,松木的床架在每次翻身都会发出吱吱的响声,直到天色泛着朦朦的光亮,她才半梦半醒的疲惫的陷入了梦中。
    房门突然爆发出嘎吱一声巨大的声响,依依惊醒,立刻去摸枕边,才意识到这里不是何梓明的洋楼的阁楼了,昨天来的时候枪已经被收走了。她恍惚了一刻,坐起身来,眯着眼睛,才发现阳光已经铺满了洁白的被子。
    “这三年过去了,杨二小姐变得更有风韵了。”刘清仁眯着眼睛看着从床上坐起来的商依依,她松软乌黑的卷发铺散在靠枕上,原本清瘦的脸庞显得盈润透亮,红润的唇,迷离的黑眸,藕白的肩颈也更加丰满圆润,像一只成熟的蜜桃,诱人采摘。
    “看来何家很是养人。”他意味悠长的说。
    刘清仁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他抓住她的一只嫩足,粗粝的手掌握住整个脚面,因常年握枪而形成的厚厚的手茧摩擦着她的足底,一路顺着她的足心伸向脚踝。
    依依用力把腿往回收,却摆脱不了他手中的力道,白嫩的脚踝处有了红色的印记。他孔武有力的手臂猛的一拉,把她整个人拖到了床上。依依本能的挣扎着翻过身想蹬开他的手掌爬起来,一瞬间只觉得窒息的压迫感,她整个背后被刘清仁的身体压住了,背部的皮肤都能感到他军装上一颗颗扣子的嵌入肌肤的压迫。
    “滚开!”依依愤怒的喊。
    “你说什么?”一只手卡到了她的脖子上,他轻慢的问。
    “我说你给我滚开!”她一字一字的忍着窒息的痛苦说。
    “看来你在何家父子的照顾下脾气大了不少,不让别人碰了?”他把头埋到她的乌发中,舔着她的耳朵外侧。
    “啊!”依依痛的闷哼一声,她的耳垂被重重的咬了一下,痛得泛出了眼泪,她本能的挣扎了一下,被更强有力的压制住了。
    “我不喜欢别人忤逆我,你应该知道的。”他笑道,“做一把好刀,首先就是要听话,要不然再利也要被砍断。”
    依依窒息的涨红了脸,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都喜欢你,聪明,漂亮,识时务,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能付出什么,不像一般的傻女人,总是只想得到,不知道凡事都有代价。所以我才选中你。这两年你这个貂蝉做得很漂亮,父子相残,我都迫不及待的看好戏了。”
    他愉悦的说,“你要更听话,听话就可以得到你一直想要的,明天砰的一枪了结心愿。我也会放你走。不然你的背后会有一只你看不到的枪口对着你,这么年轻鲜活的肉体成了一摊死肉,什么都没有了。”
    刘清仁阴冷声音在她耳边,粗粝的手掌伸进了她的裙摆里,沿着她的大腿往上探索着,一手松开了对她的喉咙的钳制。
    依依猛烈的干咳了几声,渐渐平复了下来,她转过头看着他不可一世的脸,冷笑着说:“你现在是想要一把好刀,还是只想要个妓女?”
    刘清仁不紧不慢的摩挲着,轻笑道:“二小姐还想谈条件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跟我谈条件。”他用力的捏了一把。
    依依疼的一皱眉,保持着冷静的笑意,“可是我现在只想他妈的杀人,没有心情跟你玩。要登台的戏子一定是精心装扮,只想着上台的那一刻,心无旁骛。你想刀子是利器,一击即中,就不要影响我的心情。除非你在一天之内能找到更好的替代品。妓女有的是,好刀子不常有。”
    依依感到他的手停顿了下来,扬着下颌冷冷的说,“为这一天你等了几年,要是真有这么容易有更好的,你大可不必这么费尽心机来找我。现在离开北京大本营,三方势力都在上海交汇,要是总司令在上海租界被刺杀,副司令可以借着乱局上位,相信你都已经安排好了。处心积虑安排好了这么多的事情,总不想因为刀子生锈了而功亏一篑吧。”
    依依盯着他的反应,从容的翻了个身,从床上站了起来,披上了外套。
    刘清仁轻笑起来,“依依,你真是个可人儿。怪不得何家父子那么心疼你。你猜何远山知道儿子搞自己小老婆的事情后会怎么样,你的小白脸何大少倒是有点本事,混得风生水起的,不过上海滩再开放,也很难容得下乱伦这样的事情吧。”
    商依依面色微变,随即笑笑,“那刘司令你等着看好戏吧,我现在只有杀人的心情,其他的好戏我没心情观赏了。”
    “真是无情的美人儿,好歹也是那么久的夫妻,不管是名义上的,还是露水的。”
    “多情的你敢用吗?”她目无表情的走进了洗手间,关上门时传来她的声音,”我今天要出去两个小时,明天之后生死由命,我还想去逛逛街,好好享受下上海的生活。”
    “好,你开心就好。”刘清仁坐在沙发上轻松的说。
    依依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已经换好了衣服,“按照我们的约定,把当年陷害我父亲的证据给我,要是明天我死了,我也要把把证据发出去。”
    “我说了不会让你死的,明天事成之后再给你。”刘清仁狐狸一样的笑着。
    “刘部长,不,是副司令,我也想信任你,可是这枪杆子上的买卖谁能说得清呢,自古死士都是预先结清报酬,是不是,你不能坏了这个规矩。”依依貌似轻松一笑,“明天刘宗望一死,顺理成章的公布出杨其霖被构陷的证据,其女为其报仇雪恨,跟你刘副司令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我目标一致,给我了对你没有坏处。”
    “话虽如此,可是二小姐太聪颖了,还是明天出发前再给你,比较放心。”
    “可是刘副司令让我在何府找的当年你跟何远山签的协议,何远山当宝贝一样藏的很紧,我这三年可是费尽心机才拿到了手。”依依狡黠一笑,“你不想明天我意外送命之后,这得来不易的证据又落到别人手上吧?”
    刘清远眯着眼睛,“你带来了上海?”
    “刘副司令要我办的事,我当然办的妥帖,我到了上海,自然也把东西带来了。你让我出去两个小时去取,我们在大日子之前互相交换材料,不是皆大欢喜?”
    刘清仁眼中闪着精光,满意的点头:“好,你父亲的资料我现在就给你,我对女人从来不小气。”
    说罢,他就示意手下去取材料,依依终于看到那一袋等待了数年的文件,不由红了眼,她迫不及待的打开封印,看着这些照片和文件记录着当年的往事,童年时期的那一幕幕场景奔涌而来,泪珠从眼角滑落。
    “难怪何大少不惜算计他爹,也要得到你。”刘清仁轻佻的勾起了她眼角的泪,“我都舍不得你掉眼泪。”
    依依紧紧捏着手中的文件,躲开了他的手,“我想一个人好好看个明白。”
    “我也是很尊重女士的。”刘清仁笑笑收回了手,走出门时回头,“当年杨其霖从日本人收受矿山采买权,成为杨其霖卖国的铁证,这个局是谁帮忙组的,这个文件里有。他对你也赞誉有加呢,我看要不是看在何梓明的面子上,他可能就把何远山的姨太太给采摘了。不过前几天他知道了你是杨其霖的女儿,大概心思就不一样了吧。”
    依依蹙眉听完,低头凝神翻阅着当年的秘密文件,在这个小房间里满溢着父亲的光辉与冤屈。等她收拾好走出房间的时候,眼神无比的坚定。
    车子载着依依到了外滩的汇丰银行大楼,她进去在储存的保险柜里取出了文件,交给了一同前来的军官。然后对司机说道:“你不用跟着我,我一个小时后就回来。”
    然后她沿着马路轻悠悠的一直走,走在外滩的路上,看着江景,繁华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后她走到邮局把文件寄了一个包裹,看到路边的电话亭,进到里面打了一个电话到朝晖早报。
    “萧筱,我给你寄了一份文件,里面有我父亲当年被陷害的证据,请你后天帮我刊登出来,拜托了!包裹里面还有一样东西,麻烦你帮我亲手送到何梓明手上。如果他要追你问其他的,你就说……”依依哽咽了一下,继续说,“你就说一切都结束了,物归原主。”
    她不顾萧筱的追问,仔细的叮嘱完就挂上了电话,在电话亭待了很长一阵子才走了出来。她心绪万千的往回走着,沿路都是各种商铺,琳琅满目,不过她都无心观赏停留,直到她看到有个中医门诊的商铺,门口摆个牌子。
    “把脉测孕,准确无误”
    依依放缓了脚步,她犹豫的朝里面打量了一眼,门口坐诊的老中医立刻笑脸相迎:“这位太太,进来测测吧,准确率百分百!”
    依依缓缓的摇了摇头,面露坚毅之色继续大步往前走去。
    第92章
    何梓明一早去邮局发了几份电报,去了一趟报社,找人递了口信给青帮的张老板,约他晚上见个面。做好这些他回到家中,刚打开大门就看到客厅的沙发上端坐着一个人,茶几上散落了一堆的照片。
    他回身关上了门,走了过去。
    “阿爸,您来了。”何梓明看起来并不吃惊,只是微微低头行礼。
    只见何远山坐在沙发的正中间,他的两手牢牢握住一根紫檀的粗木手杖,周身都布满了怒气,两眼死死的盯着儿子,看他轻慢的姿态,更加的怒不可歇。
    “畜生!”何远山站起身来,右手拿起了手杖。
    何梓明直直的站立在他面前,这样的场景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他听到楼梯间有脚步声,抬头看到自己的母亲站在了楼梯上默默的俯视着自己,带着充满怨愤和嫌弃的眼神。
    啪的一声,木杖狠狠击打身体的声音,何梓明闷哼了一声,接着又是几记凶狠的打击。
    “你这个畜生,还不跪下!”何远山愤怒的抽打着儿子。
    何梓明看到楼梯间的母亲转身上了楼,他轻笑了一下,从小他的阿妈都是这样,从来都不会站在他身边,永远都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你还有脸笑的出来!”何远山上前对着他的膝盖就是一脚,何梓明踉跄了两下,但并没有跪倒。何远山更加的愤怒了,不停的用木杖拼命的抽打他。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我早就该看出来,你从小就虚伪,阴暗,阳奉阴违,现在居然连乱伦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以后是不是还要弑父!不如今天就打死你!”
    何梓明闷着一声不吭,被打的遍体鳞伤,他不跪下,只是双手抓住沙发的扶手来支撑住自己不倒下。
    何远山看他如此的忤逆,怒火冲天,用了狠劲往死里打他,“看我今天能不能打死你这个畜生!你居然骗我,设计了那么大一圈,搞我的女人!你什么时候开始跟那个贱人搞上的?那个贱人呢,她躲到哪里去了!”
    不料何梓明猛地抓住了击打他的紫檀手杖,直起腰板来。
    何远山想抽出来,却没想到儿子死死的抓住不放,居然敢反抗他,他咬着牙恨恨道:“你这个逆子要为了跟你的小妈通奸,要弑父了吗?”
    “她是我的女人,不是你的。”何梓明冷冷的说,他手上一发力从父亲手中抽过手杖,扔到了地上。
    “你!”何远山怒得浑身颤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阿爸,您坐下吧。我是主人,您是客人,不能怠慢了客人。”何梓明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块手帕,把手背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地方包了起来。
    “你问我什么时候和她开始的?”他抬起头来看着何远山,眼中闪着幽冷的光,“从你想杀刘同开始。没有你,我又怎么会认识她呢。”
    何远山惊得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你这个畜生胡说些什么!”
    “那年刘同为什么会来颖城住了一个多月?我记得他来了不久,还到我们府上来做客,你跟他相谈甚欢,后来还去刘府拜访过。但是那时你突然决定不要送二弟去北京读书了,要把他送到国外去,可是等刘同死了,你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么善变不像我果决的阿爸啊。是不是因为刘同这个不学无术的蠢货来颖城根本不是为了办什么事情,而是来好好看看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呢?”
    何远山此刻不说话了,只是眯起了眼睛盯着眼前这个好像今天才真正认识的儿子。
    “你对二弟如此的宝贝,生怕失去了这张好牌,刘同不知道从哪个亲族那里知道了自己父亲有个私生子的事情,他也许是想弄死何梓佑,保证自己的位置以后不受威胁,也许他只是想来看看自己唯一的亲弟弟,他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阿爸你这么谨慎,不会让二弟冒险的。在刘同那次找上门之后你就起了杀心。是啊,要是刘同死了,你手上的牌就更凸显出价值了。但是你怕引火上身,想在刘家借刀杀人,让他们刘家内斗,这样说不定还能搞下你一直忌惮的刘清仁。”
    “你都是从哪里得出这些奇怪的想法?”何远山脸上闪烁着不安。
    “因为我太了解你了,阿爸,很多事情交汇到一起,才知道阿爸您的算计之处。我记得刘五儿被刘同奸污的那一天,你去了刘府,很晚才回来。你用了什么名头留在那里我不知道,刘同一直好色,臭名在外,糟蹋过很多的清白姑娘。但是我也不认为他会向刘五儿下手,他再蠢也不会住在自己宗亲家,强暴府里的小姐,最多也就是玩玩丫鬟。何况刘五儿容貌也不出众,规规矩矩的一个老实小姐,不至于让刘同这种风月高手起了兽心非霸占不可。我后来向刘三少打探过,那两天刘家大太太的女儿二小姐正在刘府独自归家省亲,就住在刘五儿隔壁的院子里。她丈夫是警察局长,天生的暴脾气。她母亲大太太出名的强势,从来不会吃闷亏。而前一天你找范冶私下要了一点提高兴致的药,大概阿爸你在刘同那里给他下了春药,本想给他制造机会去到二小姐房里,让刘家的人去弄死刘同。最后却误让你未来的儿媳妇刘五儿成了默默无闻受害者。是不是,阿爸?”
    何远山冷笑一声,“是我小看了你,梓明,你确实已经羽翼丰满了。刘五儿命不好,没能嫁进我们何府。”
    “她嫁进了何府也就是多了个禽兽丈夫和禽兽公公罢了。”何梓明阴恻恻的说,“你刚刚说我是畜生,不像是你的儿子,不,就是你这个禽兽才养出我这样的儿子。只有我,是你的亲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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