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又一次亲密接触逼的逢月险些叫出声来,不只是单纯的手背贴附,而是温软细滑的指腹在腰下轻柔的打圈摩挲,指下似乎有药物化开,清清凉凉的,像是冒着凉风一般,药的香气在房中弥散开来。
    渐渐的,那股清凉感消逝不见,只剩下肌肤相亲下酥酥麻麻的灼热感,还有一种似曾相识,又难以言说的曼妙感觉。
    半晌之后,苏景玉的思绪仍停留在衍王府小榭边的那一刻,身子向逢月耳边凑近了些,如画的眉眼间蕴满了戏谑与嘲讽,“林逢月,你眼光也太差了点,竟然喜欢上一个弱不禁风的伪君子。”
    逢月的气息凌乱无力,“我与他……”
    一句“我与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险些脱口而出。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要向他解释,他们只不过是一对假夫妻,就算她喜欢祁沐恩也与他无关,深吸了口气,质问他:“我眼光哪里差了?倒是你,背地里这样说别人,才不是君子所为!”
    苏景玉不知有意无意,手指的力道突然增大了些,痛的逢月哇的一声惨叫,扭回头气冲冲地嚷嚷:“苏景玉!”瞟见脚踏旁的药盒,一把捡起来用力向他身上砸去。
    苏景玉抬手一挡,将药盒打落在地上,嘲讽道:“小人行径!”随手拽起被角扔到逢月身上。
    ……
    逢月没有还口,不管怎么说,苏景玉为了她的伤忙活了大半天,她的伤处也确实不像之前那么疼了,不过那句再简单不过的感谢的话,始终是说不出口。
    苏景玉没有再开口,收好地上的药与翠玉滚轴放回柜子里,翻出一件干净的里衣挂在臂弯处,转身进盥室去了。
    夜渐深,窗纸上烛影摇曳,风停了,四处静悄悄的。
    逢月手肘支在脚踏上,从里衣里翻出那幅画鱼形玉佩的画,回想着今日在小榭中与祁沐恩相见到分开的每一个画面,庆幸自己还没有痴恋上梦中的夫君不能自拔,所以离开的那一刻也远不及想象中那样痛苦。
    她轻抚着画中的鱼形玉佩久久舍不得放下,她不愿承认甚至刻意回避,祁沐恩给她的感觉不对,却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对,明明他与梦中的夫君一样,温润、细腻、可亲,就好像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他不是她要找的人。
    难道是因为初次见面,过于生分所致?毕竟那次邂逅已经过去六年,她早已对他没有印象了。
    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带鱼形玉佩的公子,她宁愿相信是这种原因,可他却快要向姜姃提亲了……
    逢月思绪一片混乱,把画折了折放回里衣中,趴在枕上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苏景玉:我酸了吗?并没有,我明明大度的很!~
    第21章
    往常这时逢月早已经睡着了,今日却久久没有困意袭来,薄薄的眼皮透过烛光映入一片黑红色,耳边响起盥室里传来的水声,越听越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下,盥室的门声响起,紧接着轻缓的脚步声传入耳畔,似有一股温热的水汽在内室里氤氲开来。
    逢月刚一睁眼,便被苏景玉□□的上身惊的慌忙闭起,原本平缓的心跳突然一阵凌乱。
    梦中的夫君不算,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男人的裸身,竟有些出乎意料的好看,指尖在枕上摩挲了片刻,红着耳根悄悄睁眼。
    苏景玉站在圆桌旁背对着她喝水,只穿着一条大红色的里裤,几颗水珠顺着结实的脊背滑落,在摇曳的烛火下泛着淡淡的亮光。
    肩背肌肉紧实,线条清晰流畅,纤瘦的腰身靠右有一块殷红的胎记,下半边隐没在里裤里,形状看不分明,像是半圆形的,仿佛一摊血迹晕开在白皙的皮肤上。
    苏景玉放下杯盏,取下臂弯处的里衣抖了抖披在身上,盖住了腰间那块半圆形的胎记,边系衣带边转身向床边走来。
    精美的锁骨和胸前轮廓分明的肌肉若隐若现,梦中与夫君在喜床上厮磨缠绵的画面接连在眼前闪过,逢月倏地闭眼,喉间不自觉地轻咽,指尖下的锦缎枕面皱作一团。
    苏景玉一夜安眠,睁眼时天已经大亮,柔和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在他绝美的脸上,惬意又温暖。
    自从逢月睡在床边的脚踏上,他便极少放下两侧的红纱幔帐,免得垂在她的脸上。没有了床幔的遮挡,光线比之前亮的多,却丝毫不影响他一觉睡到天明,晨起时神清气爽。
    曲肘支在下颌处向脚踏上望,少女的睡相依旧令人哭笑不得,曲着腿半趴着,像极了敦煌壁画上的飞天神女。
    乱糟糟的头发堆在头顶,从枕头一直向上铺满了脚踏,娇俏的脸颊红扑扑的,被子全部蹬落在地上,褥子也歪歪斜斜,只剩下半边压在身下,松散的裤腿卷到膝处,露出半截纤细白皙的小腿,脚丫垂在地面,脚趾头微微张着,看起来玲珑可爱。
    苏景玉抿着唇,从鼻腔里迸发出一阵沉闷的嗤笑声,睡成这副德行,看来腰下的伤已经没那么疼了。
    他起身挪到床尾,从逢月的脚下迈过,蹲在脚踏边,向下拽了拽她的裤腿,拈着裤管将垂在地上的脚丫拎回褥子上,捡起地上的被子为她重新裹好。
    梳洗过后把他自己配制的消肿止痛药膏放在圆桌上,下面压着一张字条,回眸看了看脚踏上的少女,掩门离去。
    泰安堂楼上,浓郁的果香混着酒香四溢,玉露金浆摆满了整张八仙桌,其中大半是葡萄酒。
    苏景玉纤长的手指托起白玉杯,与崔荣锦互碰了碰杯壁,仰头一饮而尽,耳边传来顺子爆豆似的声音。
    “世子啊,我查遍了林府都没有查到赤练剧毒的事,看来近几年衍王已经不再让林侍郎帮着养南疆死士了,这些天我就没有再去林府。还有今早我听衍王府的徐管事说,明日一早就派人去南疆给侧妃买麒麟草,还夸口不管多难买的药都买得到,用不了一个月就回来了。”
    苏景玉靠在椅背上,慵懒的目光瞥向身旁的崔荣锦,不必他开口,崔荣锦便默契地点头,在彼此的杯盏中添满了葡萄酒,漾在白玉杯盏中泛着醇美的颜色。
    “我这就叫掌柜通知南疆那边的商队一路跟着衍王的人过去,暗地里查清楚他们曾在南疆买过什么药,有没有接触过南疆毒王的人。”
    苏景玉勾唇,紧接着一杯美酒下了肚,面颊上泛起一层红晕。
    从小到大他一贯如此,只要饮了酒就是一副微醺的模样,面色红润,目光迷离,神情慵懒,不管是只小酌一口,还是接连灌下三五坛,都没有半点差别。
    顺子还从未喝过如此名贵的葡萄酒,馋的直吧唧嘴,嬉笑着凑到苏景玉身边拽拽他的衣袖,“世子啊,给我也尝尝呗?”
    这些葡萄酒本是崔荣锦花重金自回疆购得的佳品,苏景玉丝毫不与他客套,宽大的袍袖一挥,拎起八仙桌上的银质酒壶扔给顺子,“拿去喝吧。”
    沉甸甸的一整壶酒抛过来,顺子没有防备,坠的他忙屈膝接住,喜滋滋地仰头往嘴里倒,甜美甘醇的味道美得他嘴里嘶哈一声。
    崔家乃是皇商之家,宫中和太医院所用药材都是从崔荣锦手中购得,京中自不必说,还有京外各地商号无数,说他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自然不会把区区葡萄酒放在心上,当即命人又送了几壶到苏景玉的马车上,给他带回去喝。
    崔荣锦几杯酒下肚,脸上又荡起□□来,指背拍了拍苏景玉的手臂道:“听说你昨天带着小娇妻去衍王府了,还挺亲热的?”
    苏景玉极慢地抬眼,微凉的目光扫向顺子,吓得他一口酒呛在喉间,慌忙摆手否认,苏景玉视线转向崔荣锦,似笑非笑道:“我是去熟悉衍王府地形,如今整座王府的地图已经在我脑中了。”
    顺子捂着嘴咳嗽几声,嗯嗯地清了清嗓子,得意地接话:“世子啊,要说衍王府,我肯定比您更熟!”
    说着面上一滞,眼珠滴溜一转,“世子啊,您说明早衍王府派去南疆的,会不会是当年带平杀落艳进京那个左手使刀的刀客?”
    苏景玉正要去握杯盏的手顿住,思量了一瞬才开口,“应该不会,左手刀武功高强,若是买个麒麟草都派他亲往南疆,那这些年不可能查不到他半点动静。”
    崔荣锦显然对此时的话锋偏转不甚满意,指甲在八仙桌上扣了几声,“我问你和小娇妻的事呢,别打岔,赶紧说来听听!”
    苏景玉想到逢月腰下的伤怕是近两日都不方面出门,府里又只有桃枝一个婢女算是得力的,正色吩咐顺子道:“你今日别到处闲逛了,回府问问少夫人有没有事要差遣。”
    顺子撇撇嘴,心里一百个不乐意。
    他近来常常耗在林府和衍王府,很少跟在苏景玉身边,与逢月不甚相熟。
    那日在泰安堂初见,他又不长眼地对这位主母无礼,虽然是他主人授意的,见了逢月免不得有些尴尬。
    再说了,什么叫到处闲逛啊?这些日子他天天忙着结识衍王府的管事,陪他们胡吃海塞的肚子都大了一圈,就是为了帮主人打探事情,怎么就变成闲逛了!
    若是私底下,他会当着苏景玉的面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此时崔荣锦还在,他不敢造次,只得点头应下,抱着酒壶出门去了。
    崔荣锦满含深意地看着苏景玉,嘴里啧啧直响,“我看你是被夫人晾怕了,听话的很啊!”
    苏景玉端起白玉杯盏仰头咽下,斜睨了他一眼,“她昨日伤了腰,坐不得马车,后日是我娘的忌日,我只是想她快点康复,随我一道出门祭拜而已。”
    崔荣锦骤然收敛了调笑玩闹的神色,拍了拍苏景玉的肩膀,“兄弟,如今你回来了,咱娘的忌日我就不替你张罗了,你带着夫人去吧。”
    苏景玉垂眸,指尖摩挲着空杯盏淡然点头。
    十年了,打从苏景玉中毒离京起,每一年母亲白氏的忌日都是崔荣锦以儿子的身份代他去祭拜,即便白氏生前从未收崔荣锦做过义子,甚至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两次。
    崔荣锦很快恢复了一脸荡笑,母指推着食指上的和田玉扳指转个不停,“你把小娇妻折腾的腰都伤了?不能总在床上折腾!”说着兴奋地抬了抬眉,“改日我送你一件新鲜玩应,保准你喜欢!”
    *
    京西,庄严肃穆的皇家陵寝隐逸于风景秀丽的群山之间。
    南面的暖阁里,太子李潜龙神色暗淡,半躺在刻着四爪龙纹的紫檀卧榻上看着太医孙秋允为他诊脉,一身明黄色的丝缎里衣昭示着他安抚百姓、为国平乱的功业,也同样是因为这些功业,惹得父皇李亢忌惮,将他困在这里十年之久。
    十年了,当年依附于他的党羽尽散,对父皇已然够不成威胁,即便他有什么过错,十年的监.禁也够了。大夏国建国不足五十年,内忧外患尚存,百姓们需要圣明的君主。
    十年间衍王的势力不断壮大,这个二弟的脾性他最清楚,性子自负冷漠,喜欢耍弄心机却又不胜此道,若是他得了势,绝非大夏之福。
    如今二弟竟动了拉拢定远侯的心思,苏天寿是大夏国第一将才,与他一起征战多年,称得上是忘年之交,虽然与二弟的党羽林佑结成姻亲,但他不相信苏天寿真的会与二弟勾结在一起。
    如今苏景玉平安归来,当年的误会得解,正是与苏天寿暗中联络,探探他口风的好时机。
    “孙太医,孤的身子如何?”李潜龙理了理袖口。
    孙秋允躬身,眼里看不出情绪,太子今年不过三十三岁,正值盛年,被困在皇陵十载,肝气郁滞在所难免,内侍说他病的下不得床未免言过其实,思量再三才道:
    “殿下常年忙于修葺皇陵,贵体失于调理,以至于体虚乏累,臣开个方子,殿下先吃上几副药看看。”
    李潜龙点头,让内侍搀扶着靠在倚枕上,接过茶盏饮了一口,看着孙秋允道:“令郎孙宁这些年还好吗?”言语间嗓音淡淡,听似闲话家常,却骇的孙秋允脸上渗出汗来。
    十五年前湘西大旱,十八岁的太子李潜龙奉皇命去湘西赈灾,带着孙秋允的次子,当时的太医院医正孙宁在身边随侍。
    连日马不停蹄的赶路,加上水土不服,李潜龙刚到湘西便整日头昏脑涨精神不济,命孙宁开方调理身子。
    不料李潜龙吃了孙宁的药便腹痛难忍,后来竟呕吐到脱水倒在赈灾现场,被手下官员抬回驿馆,歇了好几天才恢复。
    此事惹得皇帝李亢大发雷霆,差点将孙宁革职查办,还险些牵连到同在太医院任职、举荐孙宁到太子身边的兄长孙安。
    李潜龙念在孙秋允在太医院供职多年,医术高超,兢兢业业,几次带病上书父皇替孙宁说好话才保住了他在太医院的差事。孙秋允因为两个儿子的事,欠了李潜龙一个天大的人情。
    如今太子装病,点名召他来医治,又故意提到儿子苏宁,无疑是有旁的事要吩咐。
    他在皇帝身边侍奉几十年,整日战战兢兢,实在不愿再夹在皇帝和太子之间,万一惹上杀身之祸,他年过耳顺死不足惜,连累了家中儿孙就追悔莫及了。
    孙秋允定了定心神,“殿下,犬子愚钝,不配侍奉皇亲,臣已经命他辞官回乡去了。”
    李潜龙并非善于迂回之人,两句话过后便开门见山道:“孤知道瞒不过太医,今日召你来,是想请你帮孤一个忙,你放心,孤以性命向你保证,此事必不会牵连到你。”
    太子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孙家又欠他一份人情,孙秋允纵然心里不情愿,也只得擦了擦脸上的汗,勉强问道:“敢问殿下有何事吩咐老臣?”
    第22章
    李潜龙自倚枕下取出一支信封递到孙秋允面前,“城外的玄清观里靠北有一间春晖堂,太医在四月初二之前,将此信压在春晖堂的供盘下即可。”
    孙秋允躬身接过信,听见“玄清观”三个字时双手微不可识地一颤,好在李潜龙并未察觉。
    他垂目看着手上的信封,上面没有半个字,看不出是写给谁的。
    自从先帝在玄清观崩逝,那里几十年来冷冷清清,鲜少有香客光顾,把信悄悄放在道观内并不难做到。
    帮过太子这一次,孙家欠他的人情算是还清了。
    孙秋允将信贴身收好,开了个疏肝解郁的方子给李潜龙,跪地叩拜后起身离去。
    李潜龙负手走到窗边望向孙秋允远去的背影,棱角分明的脸被晨光染上金色的轮廓,一身明黄色的里衣泛着润泽的柔光,衬的这位天潢贵胄器宇不凡。
    近侍彭祖公公端着茶奉上,小声问道:“殿下,这孙太医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能靠的住吗?容小人说句不知深浅的话,到不如让咱们的人亲自把信送出去稳妥些。”
    李潜龙接过茶来小啜,随即淡然一笑,目光笃定而坚决,“孙太医年纪大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告老还乡,对他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靠得住,而我们的人被父皇紧盯着,反倒容易出了纰漏。孤已经将信托付给孙太医,自然信得过他,所谓用人不疑,若是过多猜忌,难免叫人寒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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