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毕,掌声雷动。
    贺闻帆像化作了一座雕塑。
    他僵硬扭头,看向沈令。
    沈令也知道今天有一点点搞砸了,现在的氛围和预想中的不太相同,热闹中弥漫着些许尴尬。
    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沈令再怎么说,也得硬着头皮把最后一步完成。
    他咧开嘴冲贺闻帆露出一个笑,抬起右手一抖,卷轴散开,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恭祝贺闻帆先生二十九岁生日快乐!
    沈令一鼓作气,再伸出左手,把那串气球怼到贺闻帆眼前。
    “礼物写在气球的纸条里了,是气球盲盒,你随机选一个,抽到什么是什么……”
    他声音越说越小。
    不知道为什么渐渐感觉有点丢人。
    天知道他刚想出气球盲盒的时候,简直觉得自己的是个天才,这么别致又神秘的礼物多让人印象深刻啊。
    可他现在却觉得很傻。
    这种礼物形式和贺闻帆本人的气质不是特别匹配,好吧是很不匹配。
    沈令低下头,没敢去看贺闻帆。
    他只知道,贺先生虽然并未失态,但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在颤抖。
    好在贺闻帆除了体力强得异于常人外,心理素质也相当不错。
    他只愣了短短几秒就恢复正常,冷静地从沈令手里接过气球,遵循规则选了其中一只紫色的。
    又转身向在场的员工们礼貌道谢,笑着接受所有祝福,像发自内心的喜欢这场惊喜一般,不让任何人感到不便。
    很快他就成了这场小型生日会的主导者,招呼大家一起分蛋糕时,还不忘帮沈令把扯乱的衣服理好,细致得可怕。
    唯一一点点暴露情绪的地方,大概是他选了气球却不立刻戳开,反而系到沈令手腕上,跟沈令说等一下再拆。
    沈令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这是寿星提的唯一一个要求,又不过分,沈令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就这样绑着一只紫色的氢气球和大家一起吃了蛋糕,简单打扫仓库又去了主会场。
    主会场人来人往,贺闻帆带着他穿梭其间,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系着紫色气球的沈令。
    还有好几个熟悉的客人夸他可爱。
    但整场活动下来,贺闻帆都没有要看礼物的意思。
    客人们陆陆续续散场了,沈令只能趴在椅背上,无聊地拍着气球玩。
    “沈令。”贺闻帆叫住他:“跟我走。”
    沈令回头,看见贺闻帆拿着自己包,他伸手想接过来,却被挡开。
    贺闻帆没等别人,直接带沈令坐缆车下山。
    山峦积雪覆盖,沈令趴在床边看雪景,额发被风吹乱,他触景伤情般叹了口气。
    “怎么了?”贺闻帆问。
    沈令扭头看着他却不说话,须臾,轻轻扯了扯贺闻帆的衣袖。
    无疑是一个很明确的撒娇。
    贺闻帆手腕瞬间发麻,喉咙紧了紧:“嗯?”
    沈令嘴唇噘得老高,像在委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的惊喜呀?”
    贺闻帆皱了皱眉:“怎么会这么想?”
    沈令垂头丧气的:“我们时间没控制好,场面有点干,你可能不喜欢被大家围着过生日,我的礼物也很蠢……”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越说越难过,贺闻帆连连喊他的名字,叫了好几声他才停下来。
    “沈令,”贺闻帆拍拍他的背,“沈令看着我。”
    沈令于是抬起头。
    贺闻帆似乎在笑:“我没有不喜欢。”
    “你不用安慰我。”沈令蔫蔫的:“我第一次帮别人庆祝生日,没有经验做得不好……”
    贺闻帆笑意更甚:“我为什么要安慰你?”
    他不觉生日搞砸了,也不觉得场面干,沈令为了不他觉得尴尬,特意只请了几位熟悉的店员来帮忙,精心准备了惊喜,这些他都明白。
    一开始的怔愣,只是没从沈令带给的惊吓里缓过神。
    他确实不爱过生日,身边亲近的人知道这一点有意回避,所以他从没收到过这样近乎于惊吓的惊喜。
    如果在以前,他大概确实会不高兴。
    但在沈令把那一大束气球递给他,低着头紧张得睫毛都在颤时,他心里就只剩下柔软这一种情绪。
    沈令头发很软,被风一吹就乱糟糟的,贺闻帆拨了拨他发丝,又在他头顶轻轻拍了拍,像安慰某种小动物。
    “我很喜欢,谢谢你。”
    沈令抬眼:“真的么?”
    贺闻帆笑:“当然。”
    “那为什么一直不拆礼物呢?”沈令晃晃胳膊。
    牵连着气球也在上空摇摆。
    里面的彩带亮片和写着礼物的便签纸跟着晃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快到山下了,缆车站台从一个小点逐渐清晰,有工作人员站在一边等候。
    贺闻帆说:“不仅你是第一次这么做,我也是第一次收到惊喜。”
    门开了,贺闻帆先跳下去,伸手接沈令下来,沈令弯腰从狭小的车厢里钻出来,手腕系着的气球没了阻碍,在身后放肆飘扬着。
    映入每一位经过的人的眼里。
    “我也想炫耀我收到了礼物。”
    贺闻帆笑着说。
    结束完店庆很快便到春节,沈令给茶舍全体员工都放了假,自己也回家陪家人。
    这天他闲着没事,和家里阿姨学习包饺子。
    他学得认真,但在做饭这方面似乎确实没有天赋,包了好久一个个都还是歪七八扭不成样子,自己看了都觉得丑。
    但妈妈一直在旁边不遗余力地夸他,说他每一个包得都比上一个好,进步斐然。
    不知道是不是被洗脑了,沈令多看两眼,竟然也看顺眼了,觉得自己大概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天赋的。
    他揉揉手腕,洗了把手,妈妈端出一盘果盘让他吃水果。
    “等后面搬家自己住了,一定要记得多吃水果知道吗?”俞灵往他嘴里塞了一枚樱桃,说:“好好吃饭,实在不行就请阿姨去家里做,千万不能再吃外卖了。”
    前几天沈令去医院做了全面的体检,结果显示状态还行,俞灵不得不遵照承诺允许他搬出去自己住。
    虽然孩子长大了,多接触社会有自己的生活是好事,但她总是不放心,毕竟沈令的体质比同龄人弱上很多。
    好在他平时只是上学,工作也是在自家地盘,不至于出太大的乱子,有事也有人照应。
    “知道了妈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沈令从果盘挑出一颗草莓吃,他倒是对独居充满期待,谈起来眼睛都亮晶晶的。
    “还说呢,再让我把你从医院接回来一次,就再也不许乱跑了!”俞灵佯怒:“还有外卖真的不能吃,要么就定咱们常点的那家,要么就请阿姨过去,其他的店都是重油重盐的,你身体受不了。”
    沈令笑起来,擦擦手抱住妈妈的胳膊:“好啦,我答应你,妈妈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啊,”俞灵摸着沈令的头发:“对了宝宝,过几天家里准备去一趟m国,你要不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啊?”
    “怎么突然出国呀?”
    俞灵笑笑:“是你爷爷那些老同学,好多年没见了一直想约着见一面。正好其中有一位的女儿要结婚了,给大家都发了请柬,就借着机会聚一聚,时间有点长,我和你爸就想着陪老人家一起去。”
    沈令点点头,“也对,爷爷年龄大了,他一个人去也不放心。”
    “是呀,最近家里也没什么事,我们好久没有家庭旅行过了,宝宝要不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呀?”
    沈令想了想:“玩多久啊?”
    “年后走,怎么也要一个多月吧。”
    沈令抿了抿嘴,拿出日历看了眼:“不行诶,那时候我都开学了,这学期不能再一直请假了,妈妈你们玩吧……”
    这倒确实,沈令因为身体原因,整个读书生涯请假都相对频繁,因为旅游再耽误课程确实不好。
    俞灵疼惜地抚摸沈令的脊背:“好吧,那年后妈妈帮你搬完家就要走了,自己一定要小心知道吗?”
    沈令点点头:“嗯嗯。”
    虽然不能一起出国,沈令还是陪妈妈去逛街挑了一些礼物。
    俞灵在店里仔细挑选,沈令走累了就坐在椅子上休息,店员为他泡了杯柠檬水,沈令拿起来抿了一口,看着妈妈选礼物的样子,忽然想起什么。
    他拿出手机,给贺闻帆打了个电话。
    新年节庆贺闻帆这种工作狂不一定完整地休息七天,但午休时间应该不至于还在工作。
    果然对方接得很快。
    “沈令?”
    听筒那边是很熟悉的声线,低沉微凉,但他们有些日子没见了,声音顺着电流滑进耳畔时,沈令竟然有些不习惯。
    他揉了揉耳朵:“贺先生在忙吗?”
    贺闻帆过年确实没休息太久,刚从国外回来,连着忙了几天后,趁午休的时间就近去漉水苑的公寓歇一会儿。
    漉水苑离他公司只需要五分钟车程,当初楼盘建成后他就给自己留了一套,方便工作间隙可以有个休息调整的地方。
    但事实上却并不常来。
    屋子里一切家具装潢都崭新,厨具没有丝毫使用过的痕迹,甚至刚刚贺闻帆洗完澡,差点没找到浴巾放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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