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狂小儿!”延和帝笑骂道,“让你见见你皇叔父的本事!”
    说完不管不顾单骑冲出,手中月杖挽了个花,直奔马球而去,他这一去迅疾如电,竟然冲破了怀钰的骑阵,如猛虎入牛羊之群,所到之处,望风披靡!
    怀钰大惊,手揽缰绳纵马疾追,一边大喊:“拦住他!”
    此时挡在延和帝前面的人正是苏大勇,他只要轻轻一拨地上马球,便能让圣上打个空,可苏大勇看着那骑着火龙驹而来的英武帝王,竟然两股战战,吓得僵立在了原地。
    延和帝一手挽缰,在马背上伏身,目光犀利如鹰隼,一杖挥出!
    朱红小球腾空而起,带起一抔黄土,在半空划出一道流星般的痕迹,接着,不偏不倚地入洞。
    全场寂静。
    进了???
    进了!!!
    沈葭激动地策马跑了一圈,举杖欢呼:“进了!进了!陛下洪福齐天!陛下万岁万万岁!”
    延和帝策马而来,笑着举起手中月杖,与她的月杖轻轻一击,庆祝这进球的瞬间。
    场外的看客也笑着大喊:“陛下洪福齐天!陛下万岁!”
    怀钰的脸直接黑了下去。
    截止到目前,双方各赢一筹,负责裁判的高顺叫停比赛,宣布休息一刻钟。
    苏大勇刚坐下喘半口气,怀钰就黑着脸走过来,二话不说挥杖就打,苏大勇惊得身子后仰,乌龟似的满地乱爬。
    其余人赶紧上前,拉的拉,抱的抱,好说歹说,终于将怀钰劝住。
    “头儿!消消气!消消气!大勇哥也不是故意的嘛。”
    “就是,让他戴罪立功罢!”
    “未曾出师,先斩大将,于战不利啊,老大!”
    “放开我!”
    怀钰推开这些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大勇,手中月杖指着他。
    “你说!方才那球明明就在你脚下,你为什么不打?跟个傻子似的杵在那儿!你他妈是孙猴子,被观音娘娘施了定身法啦?”
    苏大勇有苦难言:“头儿,那……那可是圣上啊!我……我……”
    怀钰气不打一处来:“圣上又怎么了!上了球场,他就是你的敌人,你的对手!你们若是日后上了战场,看见穿龙袍的就不敢打了?”
    苏大勇心道你是皇帝宠爱的侄儿,当然能这么说了,况且他们在京师,哪有什么机会上战场。
    然而他心底虽是这么想,却万万不敢说出来。
    怀钰环视这些人一眼,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下半场比赛,都给我全力以赴,再有临战怯敌的、僵立不动的,别怪我不留情面!若是害我输给一个女人,我脸上无光,你们也别想好过!”
    众人齐齐一凛,挺胸道:“是!”
    他们不约而同心想,原来老大只是不想输给沈二姑娘。
    不管是为了保住老大的面子,还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小命,下半场比赛,这群人果然豁出命去打。
    这最后一球,是定胜负的关键一球,场外看客甭管对马球感不感兴趣的,通通伸长脖子去看,目不转睛,不敢错过一点场上状况,就连沈如海都不例外。
    怀芸紧张得手心冒汗,连手绢都沾湿了,私心而论,她当然是希望父皇赢,因为沈葭刚刚帮了她,可无论怎么看,他们这队人赢的可能性都很小。
    这队人里,生力军只有她父皇一个人,其余人与其说是在打球,不如说是骑着马在场上乱跑,连球都碰不到。
    怀钰也知道,这些人里值得对付的只有他皇叔,所以只盯着他,一旦延和帝截到球,就马上率人围追堵截,延和帝压根没有进球机会。
    球再一次到了延和帝杖下,他瞄准球洞,一杖击出,眼看就要一杆入洞,斜刺里怀钰飞骑而来,月杖横扫,精准地击中小球,将球打飞。
    只差一点!失之交臂!
    众人失望地叹了口气。
    怀钰抢到球,一边纵马,一边带球,那球在他的月杖下,就像活了一样,眼看离球门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在众人都没注意的地方,延和帝悄悄对沈葭使了个眼色。
    沈葭暗自点头。
    接着,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沈葭“驾”地一声,手挽缰绳,竟然策马直奔怀钰而去!
    辛夷直接看呆了:“小姐……小姐她想干吗?”
    杜若连莲子都不吃了,傻傻地张着嘴。
    怀芸急得上半身探出栏杆外:“她想干什么?快停下!马要撞上去了!”
    沈茹惊道:“她站起来了!”
    沈葭单脚踩着马镫,整个人挂在马鞍上,像是瑟瑟秋风中的一片落叶,看着摇摇欲坠。
    怀钰完全愣住了,甚至忘了击球,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沈葭一袭红色裙装,狂风吹得她青丝飞扬,衣袍猎猎作响,她立在马镫上,面容陷在逆光中,看不太清,烈阳将她的身形镀上一层金边,她冲他扬起一个明艳至极的笑容。
    接着,松开缰绳,摔了下去。
    怀钰:“!!!”
    怀钰发出一声狂喊,那一刻,他心头剧痛,脑中一片空白,像是有什么记忆在他脑海里突然苏醒。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丢开月杖,弃了马匹,跳去半空接住沈葭。
    二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延和帝趁此机会进了一球,高顺插上小红旗,金锣敲响,宣布最后的结果:“先得二筹,陛下胜。”
    看台上的人发出喝彩,赌赢的人自然欢天喜地,赌输的人也不生气,因为他们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马球赛。
    怀钰什么也听不清,霎时间,他似失聪了一般,天地都寂静下来,他抱着昏迷的沈葭,焦急地拍打她的面颊:“喂,沈葭,醒醒!”
    沈葭躺在他身下,面孔苍白,双眸紧闭。
    怀钰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喊:“来人啊!宣御医!这里有人受伤了!他妈的都别庆贺了!御医!御……”
    话未说完,忽然听到一道“扑哧”笑声。
    怀钰一怔,回头去看,“昏迷”的沈葭从地上坐起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我们赢了。”
    怀钰:“……”
    “那么高的马你就敢跳下来!怎么不摔死你!”怀钰几乎暴跳如雷。
    “你凶什么呀?”沈葭莫名其妙,“你不是来接住我了吗?”
    “我要是没来呢?”
    “你不会见死不救的罢?”
    “沈葭!”怀钰一声暴喝,气得语无伦次,“你……你就是仗着我……”
    “仗着你什么?”沈葭好奇追问。
    怀钰却瞪了她一眼,不明不白地起身就走。
    沈葭是个漏壶心性,即使被骂了,也不往心里去,一骨碌爬起来,追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怀钰!我们赢啦!哈哈哈!输给我一个女人,你不会不认账罢?”
    “闭嘴!”
    怀钰回身怒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像要杀人。
    “怎么啦?”
    沈葭摸摸鼻子,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就因为输了一场马球赛吗?怀钰可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延和帝策马过来,问地上的沈葭:“小丫头,没事罢?”
    沈葭道:“没事没事!我一点也不疼!”
    “那是因为伤都在我身上!”
    怀钰终于发火了,肋骨处隐隐作痛,还不知道断了几根,他就不该救沈葭,他救她干吗?!
    “你们这是使诈!”
    他愤怒地吼道。
    他早已看出,这是沈葭和圣上一起设好的套,专门等着他往里钻。
    其实他猜得也差不多,早在中场休息时,延和帝就和沈葭制订好了这套战术,只不过原先的计划是延和帝假装落马,引怀钰来救,沈葭趁机击球入洞,此乃“声东击西”之计。
    只不过沈葭认为,这计策有纰漏,因为她球技不行,能不能碰到球都难说,更别提进球,所以最后改成了沈葭伪装落马,吸引怀钰视线,延和帝负责进球。
    计划实施前,沈葭还是有点忐忑的,因为她不太确定怀钰会不会来救她,万一不救,她岂不是要摔个半身不遂?
    好在,他最后还是来救她了。
    沈葭得意笑道:“怀钰,亏你还常看兵书,难道你不知道,‘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吗?愿赌服输,还不快跪下磕三个响头?”
    怀钰:“……”
    众人听了她这话,都吓了一跳。
    开什么玩笑?能赢就算不错了,可万万不敢让小煞星给他们磕头了,万一记恨上他们怎么办?
    再说,皇上还在这儿呢,让皇帝亲侄儿给他们磕头,疯了吗?!
    众人冷汗狂流,纷纷道:“这个……这个就不必了罢?”
    沈葭皱眉:“这不是事先定好的么?还是怀钰自己说的呢。”
    “这个……这个因时而异嘛!不一定要按事先定好的来,多谢沈姑娘今日慷慨相助,沈姑娘真乃女中豪杰……”
    众人心想,你就不要害我们了罢!
    他们无助地将视线移向皇帝,迫切希望圣上出来解围。
    延和帝尴尬地干咳一声:“依朕看,磕头……就不必了罢?要不赔礼道个歉?”
    众文士一齐摆手:“不用不用不用!”
    怀钰冷哼一声,牵着自己的狮子骢,一瘸一拐地走了。
    第17章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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