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庆明帝夺得皇位,六皇子和其府中妻妾尽被幽禁,没几年就相继离世了。
    说这么多,其实就是庆明帝的登位免不了殷家的相助。
    太后皇后都是殷家的女儿,不管怎么说,庆明帝一直都面上敬着,连带关皇贵太妃在宫里也是独一份儿尊荣。
    关玉珂失踪两年,离国皇室和红药宫早就在满天下找人,自也有请大梁的皇贵太妃注意。
    且说皇贵太妃昨日接到关玉珂的书信,看清内中所写,是又惊又怒,拄着拐,亲自走了一趟紫宸殿,又将信交给了庆明帝。
    庆明帝当时就拍了桌,但他到底还是有些偏向太子,又暗想齐家也不缺下人钱财,不至于这般上不得台面,做出拿儿媳当骡子畜生使的缺德事儿来……吧?
    第二日也就是今天早上,庆明帝便派了人到国公府来接关玉珂和齐家夫人入宫,又留了齐院使齐老大齐老二齐立椋祖孙三代一起,想着叫两方当着他的面说个明白。
    关玉珂一入宫,见了皇贵太妃就抱着老人家大哭,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委屈万分啊。
    一边哭诉自己在齐家过的日子,一边扯了衣服就要给她看身上的伤。
    皇贵太妃对这个小侄女儿不太相熟,她嫁到大梁的时候,关玉珂都还没出生呢,也就前些年她生了场大病,太后皇帝允她回国省亲时见过两面,其实没有太多的感情。
    但关玉珂这个自来熟的,抱着她抱得比亲娘还亲,皇贵太妃爱疼得心都要碎了。从来不理万事的,也强硬起来,非要个公道。
    齐家人见关玉珂竟真是离国公主,早就吓破了胆,面对关玉珂的指诉,一个字都反驳不得。
    庆明帝见此,脸都黑成了锅底,能刮下好几层灰来。当场砸了杯子。
    齐家手段太过低劣,太过蠢坏,以至于他连骂都不知道该骂什么,毕竟骂他们是猪都算抬举了。
    但凡是个要脸的人家,谁干得出这事儿啊?!
    庆明帝自己虽是不要脸的,却很不喜欢臣子也这个批样。
    尤其这还是淑妃的娘家。
    一群付不起的阿斗!
    总之庆明帝大动肝火,为安抚皇贵太妃和离国,直接卸了齐家人的职,将齐家人交给了关玉珂处置。
    “等我这几日将那家里头重新收拾规整一番,就请夫人你还有京里头的其他小姐们,一起到我家里来做客。”
    关玉珂笑眯眯地别了别耳边的头发,“我今下午,特意请工匠给我定制了一个老大老大的石磨了,没十来个人拖不动的那种,正好叫他们全家一起推拉,等磨子送过来,我给你发帖子,到时候你可记得一定要来看啊。”
    第45章
    ◎睁眼瞎◎
    沈云西当然应好, 每日待在家里挺闷的,出去走走,顺便去看看现场版的坏人有恶报的大结局, 可比看话本子有意思多了。
    今天夜色极好,风清月朗,银辉倾泻。明日早上关玉珂还要施针,就在国公府暂歇下了。
    沈云西白天在床上眠得太久, 到了晚上就有点睡不着,又起身来,穿过灭了灯暗阴阴的房间,趴在窗边看了半晌的月亮。
    外间值夜的荷珠与福花也还没睡,在小声唧哝,时不时传过来两句。
    “我这几天在门房那边和张妈妈吃茶, 听她说正院里最近派了不少人出去, 四下找寻咱们那位前老爷沈万川呢。”
    这是福花在说话,这小丫头是个交际达人,是她们合玉居放在府里的耳报神, 除了正院儿的人, 其他的谁见了都能唠嗑上两句, 什么消息都能给探出来。
    荷珠不屑道:“沈万川都被废了多久了,我们那前老爷, 以往多疼她们呐, 现在才想起找人来了。”又问,“找到了没有?”
    自在鱼儿胡同外撞见了一回后,就再也没听说过他的踪迹了。
    福花笑:“没找着, 侍郎府的宅子被收了, 他好似去沈家的老宅子住过几日, 该是受了什么打击,阴阴渗渗的,人有些痴疯,后头就跑没影儿了。谁也不知道他缩哪儿去了。”
    “不提他了,左右他和我们这边也没有关系了。没了他,我们郡主娘娘吃好的喝好的,可比从前快活多了。”
    后头她们又说起女儿家的私房话,沈云西不好多听,又回床上去了。
    她侧倒在枕头上,在心里念叨明天的伙食,香葱芋艿,红烧芋头,芋头扣肉,好多好多芋头……
    数着芋头,催眠自己,沈云西一觉到天亮。
    朝食李姑做的面片汤配肉饼,加上一小碟爽脆的腌泡萝卜条。虽简单,但沈云西吃得格外满足,面片滑美殊常,肉饼皮薄馅儿足,里面还有切得细细的菌菇和笋粒,酱香浓郁,竟半点不觉得腻。
    沈云西美美吃了一顿,才漱完口,就见季六月带着七八个女婢捧了大盒小盒的东西进院里来,说是宫里皇后娘娘叫人送来给她的。除了珠宝玉器、绸缎布匹、药材绢花这些宫里赏赐的常物外,还有一盒宫廷糕点。
    沈云西谢过礼,吃了那糕点一块,熟悉的味道叫她恍然,原来卫邵带回来的糕点是宫里头做的,他口中的相识长者,指的就是皇后娘娘啊。
    收了皇后的赏礼,沈云西抱着糕点盒子,又转去云上院,看关玉珂施了最后一回针,亲自送她离了府门。
    “估计这两天就能醒了,如果没有,晚一两三天的,也是正常现象,你也别急,只要喂得下药汤饭汤的就没什么问题。”
    “明日起我就不过来了,他体内的余毒后续吃药半个月就能彻底清了。身体再温养个半来年,内里的损伤也能完好了。”
    关玉珂离开前说道。
    沈云西都点头记下,冲她笑:“多谢你了。”神医不愧是神医,天才果然就非同寻常,别人十几年解不得的顽症,她轻巧地就能收伏了。
    关玉珂眼中一亮,说:“苏夫人你就得多笑笑,笑起来多好看啊。”
    沈云西听见此话,不禁两手捂了捂自己笑起来的脸颊,歪歪头,看向她,是吗,她笑起来很好看吗?
    被这样望着,关玉珂忍不住地拍了拍自己心口,老天,真是撞她心坎儿上了!
    关玉珂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如关玉珂所料,接下来几天卫邵还是没醒,沈云西先接到了关玉珂给她下的帖子。不只她收到了,卫芩大夫人二夫人等都受了邀约。
    这天清日丽风清,临江街齐府门前车马不停。
    关玉珂把京里说得上名号的年轻小姐夫人们都请了来,沈云西是第一次到齐府,但因用异能接触过关玉珂,她对齐府大概的布局结构还是清楚的。
    是以一进门沈云西就发现,齐府大变样了,尤其是后院的花林,最中央的地方,被硬生生铲平了一大片,铺上了青石板,立着一个庞然大物。
    沈云西看了发出低低的哇声。那磨子是真的大啊,又高又宽,成年男人和它比都矮了一寸,想要往里灌豆子都得站凳子上支勺子。
    齐家所有人全围着那磨子转,五个男人拴着绳子在前头拉,齐大夫人齐二夫人和齐立画三个女人扒着长柄在后头推,一家八口人加在一起推拉,依旧憋得脸红脖子粗,他们一边挪着步子,一边哼哧哼哧地直喘粗气,个个大汗淋漓。
    关玉珂从宫里带出来的女婢就双手拱在袖子里,在一旁盯着他们。
    见有谁稍一停下,那女婢就唰地从袖子里甩出一条软鞭子,抽过去,口上还冷声道:“尽是一群懒驴,不抽不成器,只会吃白饭的。”
    齐家人打得直痛呼,敢怒不敢言,只往沈云西她们这边露出求救的可怜视线。
    来的客人俱都左顾右盼地张望,只当看不见。圣上都下令了由百荣公主处置,还有什么可说的。
    况且她们也都是眼明心亮的,并不觉得关玉珂过分,要换了她们,她们指不定比这位离国公主收拾得更狠。总而言之,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不过,这到底是淑妃娘家,淑妃太子一日不倒,她们总要给两分面子。倒不好落井下石的笑话。
    沈云西倒是很坦然地直视,和齐大夫人的眼珠子对上后,还扬了一下眉梢,她旁边的卫五妹则是直接笑出声,气得齐大夫人脚下一顿,结果便又挨了一下打。
    关玉珂在离磨子不远处的花林里摆了桌椅,请诸人入座。
    沈云西和关玉珂坐在一处,只见她拍了拍手,立即便有下人有条不紊地端了杯盏上来。沈云西还以为是茶水,拎起盖子一看,却是一杯鲜浓的豆浆。
    沈云西:“……”现磨鲜豆浆,真不错。
    关玉珂很有江湖气的,大大咧咧地靠在椅子上,高声说:“我也没什么好招待大家的,先请大家喝杯豆浆,你们看喜不喜欢,若是觉得不错,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姐姐妹妹们就一人提一桶回去,我这儿多着呢。”
    她笑笑指了指那磨子:“那磨子大,磨起来很快的哈哈哈。”
    诸人很给这位公主面子,也陪着她笑,毕竟是外客,在他们皇都受了大委屈,让她开心开心也无不可嘛。
    谁叫齐家这一门不做人,活该呗。
    不过提豆浆什么的,并没有人应,谁家里也不缺那个。
    倒是沈云西喝了碗甜豆浆,觉得很不错,主动对关玉珂说:“他们磨出来的那个,我提两桶回去,正好做些吃食。”
    关玉珂冲她挤了挤眼,笑呵呵地应好。
    喝完豆浆,关玉珂才叫人上了正菜。
    众人吃喝说笑,倒也和乐。
    不远处拉磨的齐立画,听着她们的笑语声,闻着饭菜的浓香味儿,终于还是受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引得齐大夫人齐二夫人也是悲从中来。
    听着后面亲娘和妹妹的哭声,看着自己一身粗布,和磨烂了的红肿的手,齐立椋也绷不住了。
    自打那日关阿玉摇身一变成了离国公主关玉珂,从皇宫中回来,这个家就彻底天翻地覆了。
    齐立椋腾地直起腰,忍着身上被麻绳磨拉出的火辣辣的疼意,面色狰狞的,大声冲关玉珂吼道:“阿玉,你有什么事冲我来,是我对不住你,你就饶了我爹娘祖父他们吧!他们年纪大了,受不得这样的苦,而且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啊!”
    这个时候,他倒是有担当了。
    关玉珂扯起唇角,一声冷笑,站起身来往齐立椋那边看了一眼,而后拍了拍自己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疑惑地冲大家说道:“哎呀,我耳朵好像坏了,我怎么什么都听不到,不好,我眼睛好像也坏了,怎么什么也看不到呢?”
    沈云西弯起唇,心有灵犀与她捧哏说:“你这是成睁眼瞎了。”
    关玉珂合掌笑道:“可不是吗,我就是个睁眼瞎,我可看不到他们有在受罪受苦。我都看不到了,那就是不存在的嘛。”
    齐立椋眼见这一幕,脸白如纸。
    ..
    齐府的宴席午后就散了,沈云西吃饱喝足回到国公府,才过了二门,就见福花等在那里,欢欢喜喜地上前来说:“小姐,早上你才走不久,姑爷就醒了!”
    沈云西一顿,便没回合玉居,转道去了云上院。
    云上院的黑衣侍卫已经全撤走了,又恢复了以往人少的清净,季五年守在廊下,那张硬板板的脸上都浮出了笑。
    “卫邵你真的醒了。”沈云西穿过珠帘门,青年倚坐在床头,想是已经整理过了,头发束了起来,肩头披着一件青色的外衫,正低头看着书,听见她的声音,还未看过来,病白的面容上先有了笑。
    他将书放下,清润的眸子锁在她的身上,眼里也盛了笑,待她走近了来,卫邵向她伸出手。
    沈云西握上去,就被牵引到了床沿上他身边坐下。之后他也没松开,轻合着她的手搭在被上,“这些天劳累夫人担心了。”
    近日常吐血吐药的,他的声音不如往日洋洋盈耳,而是带了点沙哑。
    沈云西却也觉得好听的,她望着他不言语。
    卫邵温温一笑,“怎么了?”
    沈云西弯了弯眼,轻声说:“你这样比睡在那儿好看多了。"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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