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砚淡淡“嗯”一声, 身体往后靠上软垫, 边玩着她手指边漫不经心地说:“我总要用一种瘾压下另一种瘾。”
    江瑟不说话了。
    陆怀砚见她不说话, 也不玩她手指了,掀了下眼皮,扣住她腰窝往怀里带, 说:“放心,以后不抽。”
    江瑟知道他不会再抽。
    他说一辈子也是一程路。
    说除非他死,若不然这一程路结束不了。
    他要同她纠缠一辈子。
    “陆怀砚, 如果有一天是我先死,我们这一程路也算是结束了。”她身体柔柔贴向他,半张脸挨着他肩, “你不需要对我长情, 该走另一程路就走另一程路, 没有什么瘾是戒不了的。”
    人都死了, 谁还管活人的事。
    他非要同她把这一程路走到底走到生死相别, 那就这样吧。
    陆怀砚眼帘落下,抬起她脸安静看两眼:“那都得什么时候的事了,谁知道咱们俩谁走在前头。我如果先死,你准备找别的男人再搭几程路?江瑟,我没那么大度,我要是死了,你往后余生都别想忘了我。”
    江瑟没接他这话。
    四下寂寥。
    唯有不远处的江涛重一声轻一声,在月色里轰鸣。
    手机就在这时响起。
    是陆怀砚叫人送来的食物,他们从下午到这会都没吃饭,早就饿了。
    陆怀砚掐掐她下颌,说:“给祖宗送吃的来了。”
    就此将刚刚的话题揭过。
    陆行秋给江瑟的邀请函被陆怀砚拦了下来。
    老爷子第二日便怒气冲冲地给陆怀砚打电话,说这个认亲宴不管如何都应该叫江瑟来。
    “瑟瑟到现在都不接受你,是不是因为你同嘉颐之前要联姻的传闻?”
    陆怀砚正在办公室,早晨把将江瑟送回新禾府后他便来了陆氏总部。
    下午还得抽空去趟庄园见韩茵,岑明淑那辆车还在那儿,得帮江瑟把车给弄回来。
    “明天的认亲宴岑家也会来人,岑明宏与季云意,这两人她一个都不想见。还有傅韫,她从前同傅韫订过婚,我也不想她见到傅韫。”
    陆怀砚低头翻着文件,一心两用,继续糊弄陆行秋:“她从前在岑家过得不开心,现在好不容易得了点自由,连二十四岁的生日都还没过,您孙子又不是什么人见人爱的,哪能那么容易把人追回家?”
    陆行秋平时提起陆怀砚,最常挂嘴边的便是人见人厌的狼崽子。
    这会被陆怀砚说得一噎:“你知道就好!好好改改你那臭脾气,成日挂张冷面,瑟瑟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你。”
    陆行秋对江瑟的印象多是来自从前江瑟总往老宅跑的那两年。
    小姑娘年岁虽小,却被教养得十分好,为人处世样样出挑。
    用陆行秋那辈人的话说,是非常适合做当家主母的大家闺秀。
    傅老头早早就相中了江瑟。
    他的孙子、儿子个个听他的话,孙子死了还能顶个私生子上来联姻。
    陆行秋虽说没傅京尧那样急切,但也的确是想过等江瑟年岁再大些就将她定下。只不过后来傅家捷足先登,陆怀砚又拿回了自己的婚姻自主权,这才打消了心思。
    哪里想到经年之后,这臭崽子自己上赶着追在人姑娘身后。
    能叫这臭崽子动心到连金刚都知道喊一声“大小姐”,陆行秋清楚陆怀砚是动真格的。
    先前他一直说有想要结婚的对象,陆行秋还当他是在敷衍。本还想着他那臭脾气就该找个满心满眼都只有他能好好包容他的人,嘉颐那样的姑娘就挺合适。
    现在知道他是真有喜欢的人了,自然是不会再给他乱点鸳鸯谱。
    毕竟这小子不想做的事,没人逼得了他。
    听见陆老爷子夸江瑟脾气好,陆怀砚翻文件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唇角扬起个笑:“知道。”
    就他最清楚她那脾气有多大。
    他要敢给她甩脸子看,那姑娘不得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泄恨。
    陆怀砚把午餐的时间腾出来处理文件,周青进来同他汇报,说江瑟小姐约了人吃午饭,不用专门给她送吃的。
    陆怀砚嗯一声。
    周青在旁边等着,没听见下文,下意识看他一眼。
    男人拿着钢笔签字,眸子掩在金丝眼镜后,似是察觉到周青的目光,笔尖一顿,他掀了掀眼皮,瞥见周青的神色便猜到他在想什么。
    “不用查她跟谁吃饭。”陆怀砚淡淡道,“她的事不用再查。”
    既然答应了她不插手她的事,他便不会背着她做小动作。
    就像他出去同谁应酬同谁吃饭,她也从来不过问一句。
    更何况,她不说他也猜到江瑟今天要和谁吃饭。
    岑礼是今天的航班回北城。
    -
    江瑟同岑礼在市中心的一家法国餐厅吃饭。
    这家餐厅两人没少来,季云意在吃上从来管得严,尤其是对江瑟。
    小的时候,顶顶热的天,旁的小孩儿都能吃雪糕冰棍,江瑟却只能在一边看着,还不能露出馋样儿。
    蛋糕这样的甜点便更不必说,除非特殊场合能尝一两口,旁的时候连影子都见不着。
    江瑟爱吃甜食。
    岑礼便偷偷带她出来吃,这间餐厅他们每年都来,江瑟对这里的车轮泡芙情有独钟。
    今天岑礼点的头一道菜便是甜点,正餐一结束便让人给江瑟上泡芙。
    “听说傅韫准备把朱印麟安排到c大,c大那边有我认识的人,我会把朱印麟抽大.麻的以及霸凌同学的视频发给他。”岑礼招手让人送来一瓶玫瑰冰糖,往江瑟的红茶杯里丢入一颗,“朱茗璃两姐弟做了什么把你惹气了?”
    江瑟拿起刀叉,慢慢切下一块淋着新鲜草莓酱的泡芙。
    “跨年夜是她给我下的药,于管家帮她把冰糖换了。”
    岑礼愣了下,很快便面沉如水道:“证据都搜集到了?”
    “哪来的证据?”江瑟笑了一笑,“但我知道是她,我找过她,很确定是她动的手。于管家那边,哥哥你先别急着赶他走。于管家从前是专门服侍祖父的,祖父去世时,他趁乱卖了不少祖父放在手边把玩的古董,金额肯定不小,你找人查清楚,确保他下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
    于管家从小看着岑礼长大,要搁岑礼从前的作风,十有八九会放于管家一马。到底是给岑家奉献多年的老人,又半截身子入了土,顶多叫他把钱吐出来,不会真把他弄到监狱去。
    但今天,他只是看了江瑟一眼便应下了。
    甜点吃到一半,岑礼放下刀叉,语气犹疑地问了句:“阿砚的那条微博,你看到了吗?几乎所有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他在追求你,就连父亲母亲都听说了。”
    “看到了。”江瑟抿了一口红茶,淡淡道,“董事长是不是要你做说客,让我回去岑家?”
    陆氏这些年的发展势如破竹,是最早在新能源领域做出成绩的集团,如今已经是龙头企业。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在别的领域同样做得风生水起,就连最开始起家的地产行业也依旧成绩斐然。
    要是她同陆怀砚真结婚了,对岑家自然是一大裨益。
    前提是,她愿意回岑家。
    岑礼说:“父亲的确是有这意思,但哥哥不逼你。”
    江瑟笑笑:“你回去跟他们说,这七年多,我的病一日都没好过。我这种病人怎么能祸害别人呢?只要我的病没好,我就不会接受任何人。你顺道问问他们,是不是真要我回岑家?不怕别人笑话岑家出了个精神病人?”
    这段饭吃了两个小时,两人分开时,岑礼问江瑟去不去陆家的认亲宴和傅家、朱家的订婚宴。
    岑礼从澳洲回来便是为了这两场宴会。
    江瑟说不去,“我明天要去dr.gina的诊所,该去开新的药了。”
    岑礼一听便彻底噤了声。
    把江瑟送回新禾府后,他在车里坐了大半个小时才离开,几次拿起手机想给陆怀砚拨电话,最终还是作罢。
    陆怀砚曾经嘲过他:“发没发现,你永远都在拜托别人照顾她,却从来没有为她挺身而出过。所以,你算哪门子哥哥?又有哪门子的立场,感谢我照顾你‘妹妹’?”
    在看到陆怀砚发的那条微博时,他第一反应的确是可以拜托阿砚好好照顾瑟瑟。
    不该这样的。
    岑礼长长舒一口气。
    作为哥哥,他本就该为妹妹挺身而出。
    以后不管瑟瑟嫁不嫁阿砚,他都不会让父亲母亲再去打扰她。
    -
    陆怀砚下午去城郊见韩茵。
    韩茵问他瑟瑟生没生她气。
    陆怀砚摇头笑一声:“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那姑娘心里门儿清。您放心,她没生您气。”
    他给韩茵斟了一杯茶,说:“不过以后您不必为我们的事操心,她要是同我闹别扭,您就当是年轻人的情趣,交给我们自己处理就好。”
    韩茵也知是自己太过心急。
    她担心江瑟同陆怀砚分开,担心她的阿砚再次经历被人抛弃的痛苦。
    所以一时失了分寸。
    只是她这样做对瑟瑟不公平,她不能这样道德绑架瑟瑟。
    她对阿砚的愧疚应该她去偿还,不该借由别人来减轻自己的愧疚感。
    “我知道了,等你走了,我打电话同她道歉。”韩茵说,“妈妈保证以后不再插手你们的事,阿砚,你答应妈妈,要对瑟瑟好。”
    陆怀砚闻言笑一笑,“嗯”了声。
    他没问韩茵那日同江瑟说了什么,也没立下什么要对江瑟好的承诺。
    他对一个人好从来不是靠着耍嘴皮子的功夫,那姑娘也不是撒几句承诺便能骗到的主。
    陆怀砚陪韩茵吃完晚饭才回新禾府。
    新禾府的开门密码没换过,依旧是原先那个。到公寓时已经快八点,江瑟正靠在床头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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