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帝继续不为所动,御笔朱批:爱卿们,朕是天子,君无戏言呐。
    朝臣们: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三天正好啊!
    如是者三,翻来覆去上了六回折子,第七回的时候,听说建平帝深深叹了口气,说了句,朕不能对不起先皇啊……
    下头阁臣们听得是眼角一抽,不是吧,还来?
    下一秒,只听建平帝语气一变:朕已然对不起先皇,再不能对不起天下百姓,罢了,既然你们如此强烈要求,朕就遂了你们的愿,服丧三天以代三年吧。
    阁臣们闻言纷纷松了口气,在明知道结果的情况下,同样的内容换了言辞反复上下传递也是很磨精神的好不好。
    这场拉扯戏可算是落幕了。
    于是最终,建平帝素服简食三天,守孝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而民间也可自由嫁娶,自办宴会,算是两全其美吧。
    消息传来雁云州之后,为庆祝新皇登基和仁政,那是举办了三天三夜的鲜花节和火把节,热闹极了也高兴极了。
    所有人都开心的时候,却有一个小少年郁闷了,默不作声躲在角落有一塔没一搭吃糖炒栗子,明明是最喜欢的零嘴,瞧着也没胃口了。
    叶峥看到他的时候,只觉得他儿子脸上是肉眼可见的不开心不高兴,想想最近没人得罪他啊,他自己也因着京城事多,好久没逗他了,这是怎么了?
    忙喊来云景然问问看:“然儿,我怎么瞧着安儿兴致不大高啊……是最近有谁给他气受了吗?”
    然儿的回答也很直接:“爹,瞎想什么呢,雁云地界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还有人给他气受?”
    虽然小哥俩从不像那纨绔子弟主动欺负谁,但叶峥一想也是这个理。
    “那你晓得怎么回事不?”
    “嗐——”
    然儿无所谓摆摆手:“不就是有人爽约了,有人就不爽了……”
    叶峥没听明白:“你说仔细点?”
    然儿一副还要怎么仔细的表情:“就是说,当初小五哥回京城的时候说了,等学院开学他就回来,到时我们继续一起念书玩耍,这眼看五月不都要过去了么,小五哥不仅没回来,连个信都没带来——”
    说着耸耸肩:“小五哥的爹都当皇上了,小五哥现在就是皇子,皇子们都念太学的,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还回来读雁云综合书院啊,可叶瑾安傻了吧唧啊,竟然坚持小五哥还会回来,这三等两等见不着人,可不就自己给自己整郁闷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叶峥明白了。
    见他爹点头,云景然把最后一口鲜花饼塞嘴里拍拍手,屁股从椅子上蹭下来:“爹你还有事么,没事我先过去了,豆子哥那还有两笔账没盘清楚呢。”
    “去吧,注意用眼卫生,别离纸面太近了……摸过账本的脏手洗干净了再拿东西吃。”
    “知道了爹。”
    然儿匆匆走了。
    叶峥走到门槛边,也不管身上还穿着官服,一撩袍摆和儿子坐成一排。
    安儿顺手递过糖炒栗子:“爹吃栗子。”
    叶峥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捞了个栗子慢慢剥,边剥边想怎么说。
    他也不觉得安儿和凌小五就怎么着了,凌小五那边什么想法叶峥不清楚,但自家安儿才八岁根本不会想那么多,估计郁闷的也是天天在一处很照顾他的小哥哥爽约这件事本身带来的挫败感吧。
    其实细究起来,安儿虽不孤独,从小就有然儿和小豆子陪着他玩,但这两个都是家里人,外头玩伴的话,玩的比较好的也就凌小五一个了,估计安儿就是寂寞了。
    叶峥也不急,吃完一个栗子捞一个继续剥,反正书院已经开学了,以安儿爽朗性情,只要没有占有欲那么强还处处散发压迫性的凌小五在身边,估计很快就能重新结交到小伙伴。
    作为父亲,他在儿子情绪低落的时候提供一点陪伴和支持就可以,说多了恐怕反而不美。
    终于,在叶峥吃了三个栗子之后。
    安儿似乎想通了,手往身上蹭蹭歪头看着叶峥:“爹我没事,你去忙公事呗。”
    叶峥瞧见他糙汉子行为,无语地掏出早上云清放在他怀里的帕子,捏着儿子手指一根根擦干净:“爹就算再忙,家里人都是第一位的,不然爹在外头累死累活做官图个啥,还不就是图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秉持着这个原则,你要不开心了,爹却一心扑在公事上,岂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安儿听得似懂非懂,问叶峥:“爹也和朋友分开过吗?”
    “怎么没有?”
    叶峥慢慢唤起儿子的回忆:“爹带着你们来雁云的时候,你才三岁吧,还不大知事,但你记得你京城的周伯伯、谢伯伯和闵伯伯么?”
    安儿点头,自然是记得的,这三位伯伯是来过雁云的,爹也说过他们是知交好友。
    叶峥说:“记得就行,当时爹来雁云的时候,你几位伯伯都不赞成,也是不想分别的意思,不过爹还是来了,这么些年过去的,你可有见他们同爹生分?”
    “没有。”
    生分还是不生分见一眼就能感觉出来,况且这些年书信往来也是没有断过,爹和阿爹上回说起回京述职的事情,话语中也是和几位好友团聚重逢的快乐,显然彼此并未生分。
    叶峥说:“爹从前读过一句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若是真朋友,是不会受地域和时间的限制的,譬如你和凌小五,莫非他回了京城,你就不拿他当朋友了?”
    安儿立刻摇头:“安儿没有。”
    “这不就结了,还是……”
    叶峥故意说:“还是你担心凌小五当了皇子,那眼睛就长到头顶上,觉得你这四品官的儿子不配和他做朋友了?”
    “小五哥倒也不是这样的人。”安儿想了想凌小五那清冷的脸,还真想象不出他眼睛高到鼻子上,抬鼻孔看人的样子。
    “何况呢,皇子身份特殊,就算有心来雁云,他父亲母亲恐怕也不会同意的,所以凌小五算不得是故意爽约,对不对。”
    安儿点点头:“……对。”
    叶峥还要说什么,安儿打断他:“爹你放心,我都晓得了,小五哥不是故意爽约,他也有难处,爹你从前教我们,要体谅别人的难处,我现在就该体谅小五哥的处境,但同时我也要体谅爹担心我的心情——所以爹你放心吧,我不郁闷了。”
    安儿捏着忽然栗子粲然一笑:“爹你再给我说说那句诗吧,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真是好诗啊,爹你啥时候诗才这么好了,这诗意未尽,还有下阕吧,爹你快说说后头是啥?”
    叶峥哭笑不得,他本来是准备了一肚子话准备和儿子长谈,谁知道他儿子豁达得很是一点就通,根本不纠结,反而对他随口说出的两句诗表示出了浓厚兴趣。
    行吧,也不是所有少年都是维特,能有曲折又绵长的烦恼。
    至少安儿不是。
    放心了。
    “嗐,你还不知道你爹我吗,哪有这么好文墨,这两句诗是听一个过路先生……”
    第127章
    天气逐渐热起来,七月里,书院又举办了一年一度的运动会。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那就熟过头了,再也用不着叶峥专门莅临监督坐镇,书院自己就给举办得好好的。
    不过因着自家有两个孩子在书院念书,也有项目要参加,且叶峥培养儿子那是愿意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于是一届都不落下,还是去。
    今年叶瑾安身边没有凌小五跟着鞍前马后了,叶峥拿着下头研究出来的单筒望远镜往安儿所在地方照,想看看他准备的怎么样。
    然后发现,就算没有凌小五在,愿意给他儿子鞍前马后的人不仅不少,反而多了起来,一群半大孩子你耸我我耸你,暗地里较这劲儿往安儿身边凑,一个说:“叶瑾安同学,我替你牵马吧。”
    安儿回:“不用,我自己牵。”
    另一个转转眼珠:“叶瑾安,你渴不渴,我这儿有水,你要喝吗。”
    安儿无所谓拍拍腰间水囊:“谢谢,我自己带了的。”
    两位都铩羽而归,丧头巴脑,其他人立马又上前:“天很热吧叶瑾安,不如你先去阴凉处歇着,等这边点卯了我去喊你。”
    叶瑾安听了这话没有拒绝,反而想了想露出个笑来:“那好,我有事先离开会,点卯了你大声喊我名字就行。”
    说完朝这位同学点点头,往操场另一边跑去。
    这位同学被叶瑾安的笑晃得昏头昏脑,半晌才挤出个:“……好,好的。”
    嘿嘿嘿嘿,叶瑾安同学跟我说话了,他拒绝了那么多同学的提议,专同意了我的,嘿嘿嘿嘿。
    正美滋滋的呢,一抬头却受到身旁其他人的怒目而视。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往叶瑾安跟前凑凑,你给了借口让他离开了,我们还怎么混?”
    “你傻不傻?”
    “就是,就是!”
    这位同学:“……”
    是哦,家里都说要和叶瑾安打好关系,多混个脸熟,他怎么把人放跑了呢?
    虽然离得远听不见少年们说话的声音,但单纯的小朋友们那是想什么都放在脸上的,叶峥看完全程,笑得直打跌。
    他家叶瑾安像爹,是魅力十足——不愧是厚脸皮叶大人,夸儿子的时候都不忘带上自己一块夸——从前不见有人往跟前凑,估计是凌小五那张冰块脸的威力。
    叶峥在心里给他们打气:加油啊骚年们,好不容易凌小五这个大魔王不在了,你们谁想和叶瑾安做朋友,可要好好把握机会,看好你们哦!
    操场另一边,叶瑾安也跑到了地方。
    云景然正在瞄靶子。
    双胞胎该说不说是有点心灵玄学在里头的,敏锐地一回头就见他哥叶瑾安在旁边眯眼盯着他。
    云景然被看得浑身发毛:“……干,干嘛。”
    叶瑾安拿出点哥哥的架势,把他从头打量到尾才说:“你没故意用不适合的硬弓吧?”
    云景然以为是什么呢,一头黑线:“没有,我这是合适的。”
    随着身体素质的增长,云景然也不是每每都要投机取巧的。
    叶瑾安又盯了他一会,似乎在判断他的话有几分可信:“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还能回回都耍小聪明?我说你也别太看不起我好吧?”云景然抗议。
    “那好吧,信你了。”
    兄弟俩又站着说了一会话,直到赛马跑道那边传来大声呼唤叶瑾安的声音,他才说:“那你加油,我先去点卯去了。”
    “你骑马也当心,别贪快,安全第一。”
    “知道了!”叶瑾安已经往赛道边走,闻言头也不回摇摇手。
    凌小五不在的射艺比赛,云景然不出所料拿了个第一。
    叶瑾安今年没有参加团体接力,他只有一项赛马,专注准备过的,加上他的马是叶峥专门寻来的好马,自然也是第一。
    云府内院墙上,又多了两张奖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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