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嫣腹诽,自以为?无人察觉,实际上在她想到陆道莲时,眸子里的春水,和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提的唇角就已经?暴露了她。
    可见这些日子里,除了与兰姬闹不和,还是有人讨着了她的欢心,只可惜碍于身份,二人还不能在一起。
    松氏不由地想起另外一件事:“听说小郎君在路途耽搁了,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到清河。”
    “观后宅里的情形,这些日子,二女郎换了个更大?的院子住,俨然已经?将自个儿当成正主子了。”
    松氏整日混在宅院里,也是有人脉和小道消息的,“奴婢还听闻,晏家庄子上来了好多?些胡兵,将领住进了宅子,有一部则在附近安营扎寨……”
    宝嫣笑意一下?凝在嘴角,隐隐不安道:“这是在做什?么?”
    松氏:“奴婢问过了,听他们?说,那些个胡兵都自称是来送嫁的,还携带了许多?马和牛羊过来。”
    这说明,其实等不等苏家的人过来商议。
    晏家和密兹岸那头,就已经?暗地里在着手准备晏子渊和兰姬的亲事了。
    兰姬要被扶正,做晏家的少主母,自然还需一场风光大?半的婚礼。
    而之所以背着宝嫣暗地里准备,就是不想惊动她。
    可是世上哪有密不透风的墙,宝嫣该知道的还是得知道。她脸上的神色全然变了,除了惶然,似乎早有预料,她苦笑:“果然是一家人……”
    “言而无信的晏氏,怎配与我苏家为?伍。”
    怪不得近来兰姬都不来找她麻烦了。
    原来是因为?目的已经?达成,只是所有人都在帮着她欺瞒她罢了。
    在听闻消息的当日。
    不等宝嫣找过去对峙,晏子渊便自动找上了门?,且他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在门?前,小观便将兰姬拦下?了,“郎主自个儿来了便是,怎还带着不相干的人扰女郎清净?”
    往日宝嫣身边这个婢女都是不轻易插嘴的。
    不料今日居然这么大?胆阻止他们?,还出言讽刺,兰姬恨屋及乌,对宝嫣身边的一切都看不入眼。
    看到小观,就如?见到宝嫣本人,叫她心生许多?恶毒的想法。
    “不过一个奴婢,也敢在主子跟前放肆?还不滚开。”兰姬身后多?了两个新来的婢女,替她开口训斥。
    小观纹丝不动,这帮人来者?不善,万一惹得女郎动了胎气怎么办。
    她怒目而视,透过其中一个婢女的肩头,看到了躲藏在假山后武僧的影子。
    她冷哼,二女郎不就是仗着有个大?王子做兄长欺负女郎。
    她定然想不到,哪怕晏氏子不帮女郎,女郎身后也是有靠山为?她撑腰的。
    区区胡人王子,岂能比得过尊贵的汉室皇子。
    晏子渊看着小观,他知道宝嫣身边的人,都因为?他近日来的表现而对他不满,但这是没有法子的事。
    他期望宝嫣能懂事些,她不是最识大?体么,等她陪他渡过了这一关,今后他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你下?去,我不会让她对你家女郎做什?么的。”看在宝嫣的份上,晏子渊不打算和无礼的小观计较。
    他说道:“我带兰姬过来,是想让她姐妹二人重修于好,冰释前嫌的。”
    他回头盯着兰姬,示意她态度不要像方?才那么嚣张,别?忘了,她和她兄长答应过什?么。
    要让宝嫣不反对她这个平妻,就得让宝嫣顺气。
    不然依照兰姬对宝嫣那么大?的敌意,怎会可能叫她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庶姐?
    这个蠢货,若不是看在她背后的势力份上,晏子渊也实在不想应付她。
    接收到晏子渊的警告和暗示,兰姬不得不暂时退让一步,等她成为?晏家少主母,她再来和宝嫣算这笔账。
    她不是最大?度最宽和吗,怎么教出来的婢女这么无礼,竟敢拦路。
    掩住眼中的恶意,再抬眸时,兰姬挤出一丝示好的微笑出来,连对小观都和颜悦色的,不像她本人了。
    兰姬:“没错,我是来找阿嫣妹妹求和的,日前发生的事,我想亲自向她道歉。”
    “阿嫣,出来吧……”
    宝嫣在屋内,将晏子渊和兰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等到二人连番呼唤她好一阵,宝嫣才被松氏扶着,踏出房门?。
    秋色萧条,庭院里不见草绿,只剩枯木枝干。
    台阶下?憧憧人影。
    宝嫣的出现让晏子渊眼里亮起光亮,她明明怀的是孕,却好像怀揣了美?玉宝物,整个人不仅不显憔悴。
    还有一种脆弱微恹的美?。
    宝嫣轻轻开口:“何事找我。”
    晏子渊忍不住上前,却被兰姬一把拉住,她可不想在她道歉的时候,晏子渊上去和宝嫣卿卿我我。
    他们?二人今日来的目的,可是为?了软化宝嫣的态度,让她不要与她计较从前的事的。
    “阿嫣,那个想要刺杀你的婢女,不是我派来的。”
    兰姬昧着良心说道:“真的,她虽是我的人,可是不是我叫她那么做的,大?概是因为?我曾在她跟前诉过苦,她听进心里去了,一时冲动才行刺你……”
    “如?今,我已经?让她自裁了,就当是以死谢罪。阿嫣,你原谅我吧,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和你对着干了。”
    “我们?,我们?还是姐妹好不好?”
    晏子渊替兰姬接过话道:“她说得不错,我已经?派人审问过了,都是那个胡女一意孤行。她阿母曾在汉人家里做活,后被主母所害,她一直想替她阿母报仇。如?今见你和兰姬不和,便以为?你与害她阿母的女主人一样,对你起了杀心。”
    宝嫣失望至极地看着眼前荒唐的两人,更惊讶于兰姬的歹毒,为?了坐上晏家少主母的位子,她居然连身边护卫她的侍女都能逼死。
    宝嫣可不信什?么有仇之类的胡话,即使有,也不该是晏子渊和兰姬说的,与他们?没有半点干系。
    这少主母的位子,难道她就非要不可么?
    兰姬也就罢了。
    连晏子渊也在为?其圆谎,这样的人,真的有让她陪伴一生的必要吗?
    本该是她的夫婿,如?今要分给其他人一半。
    薄情寡义的庶姐,还要和她挤在一个后宅,日后日日相对,互相折磨一辈子,这日子,真是她想过的吗?
    一想到今后面?临的都将是无情无义相看两厌之辈,一股作呕的欲望从宝嫣的胃里,一路往上冲到了嗓子眼。
    她扭头过去,攀在松氏的肩头,捂着嘴缓和胃里的不适。
    不要了,这主母之位,与另一个女娘平起平坐,她一点都不想要了。就叫他们?拿去吧,都拿去。
    别?再缠着她。
    见宝嫣难受,晏子渊甩开兰姬的手,冲上前关怀她,“阿嫣,你怎么样?怎会吐得这么厉害。”
    兰姬面?色铁青地瞪着他们?,没想到她都这样低声?下?气求和了,宝嫣居然会是这种反应。
    然而就在下?一刻。
    缓和过来的宝嫣推开晏子渊,抬起秀眉微蹙,脸色微白的面?庞,冲他和兰姬道:“我知道了,不必再说了。”
    “和解就不必了。”
    “王姬想当主母,只要晏家不反对,我也不反对。”
    她幽幽地看向晏子渊,“我祝二位,喜结连理,百年好合。我身子不适,就不招待你们?了。来人,送客——”
    小观飞快上前,“王姬请,郎主请。”
    不知宝嫣为?什?么突然就改了决定。
    兰姬一开始不信,但当宝嫣对松氏吩咐,将库房里属于兰姬的嫁妆一并拿出来后,她才真正相信,宝嫣是真的答应了。
    至于是什?么让她改变的主意,兰姬根本不想深究。
    如?今的宝嫣在她面?前,就和下?堂妇般,根本不值得她高看一眼,苏家可没她阿母家势力雄厚。
    等以后,她占据了晏子渊的心,宝嫣可就只能独守空房了。她会让她,慢慢失去一切,彻底被她狠狠踩在脚下?。
    “晏郎,阿兄还在等我们?……”
    听见兰姬的呼唤,还有许多?话想和宝嫣说的晏子渊只能暂时将心里话都压了下?去。
    他背对着兰姬,以一种隐秘的方?式,简短地告诉宝嫣,“她兄长密兹岸,说若是不让兰姬当上主母,就会让我们?兵刃相见。如?今他以借着送嫁的名义,派了许多?兵来清河,还有一大?部分,在北地边境等候消息。”
    “为?了两地百姓,我也是迫不得已……”
    “所以阿嫣,别?怪我。”
    “晏郎,你还在说什?么呢?快走吧。”准备回去报信的兰姬连声?催促。
    晏子渊还想告诉宝嫣,他近来那方?面?的隐疾,似乎医治得有起色了,是以才敢应下?这门?亲。
    等以后,他会让宝嫣有一个属于他们?之间的孩子。
    “晏郎……”
    罢了,还不是时候。
    等宝嫣消了气,忙完这一段时日,他再告诉她这一个好消息。
    晏子渊一步三回头,对着宝嫣的身影念念不舍。
    而宝嫣在请他们?离开后,自始至终都将脸撇向了一旁,她一定是为?他心碎了。
    晏子渊心中叹息,宝嫣的反应虽然令他不忍,让他自觉愧对于她,但一想到即将获得的实质性好处,在转身之际的那一刻,晏子渊嘴角又不禁志得意满地微微扬起。
    他保证,过了这回,以后都不会再让宝嫣伤心了。
    毕竟美?人还是笑起来更叫人动容。
    晏子渊一行走后。
    一直盯守他们?动静,以防有人对宝嫣不对的庆峰才从躲藏的假山处出来。
    “你听见了吗?他们?竟然无耻到这般地步。”
    小观为?宝嫣鸣不平,“这哪里是真来道歉的,这是在逼女郎和解,就是欺女郎身后无人,不能与他们?作对……”
    宝嫣和庆峰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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