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很不错,省得我们担心。”萧元青点点头,笑着看向萧景曜,“我们出发前,我先把你娘送回南川县,再过来收拾东西,一起出发去省城。”
    萧景曜心知拒绝不了,点头应下。
    萧元青登时眉飞色舞,十分得意,觉得自己又干成了一桩大事。
    府城离省城有六天的路程,萧景曜和张伯卿几人商量后,又同教谕告了假,决定七月上旬就出发,到了府城还能有一段调整的时间。
    雍州多山,从府城去省城的路上,更是要经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张伯卿都忍不住担心自己一行人会遇上山贼,惹来柳疏晏一个大白眼,“不会说话就闭嘴,我们也有十来个人,个个身手矫健,山贼也不至于这么不长眼!”
    萧元青坐在一旁啃着干粮,顺手把水囊递给萧景曜。听了柳疏晏这话后,萧元青当即点头,略微提高了点声音,“就是!我们人多势众,又个个英武,就算有山贼,也不至于蠢到来向我们动手。”
    萧元青说着,起身将一棵半大不小的树倒拔了出来,轻轻松松地拍了拍手,笑出一口大白牙,“要是有不长眼的,这就是我的武器。”
    嘶——倒拔粗树!这是何等臂力!
    柳疏晏险些大喊一声“壮士受我一拜”,话都到了嘴边,理智突然回笼,觉得不大合适,又憋了回去。
    除了萧景曜之外,在场所有人全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唐振源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树还躺在地上。
    唐振源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向萧景曜,语气深沉,“怪不得你的力气也比一般人大一点。”
    这是什么武状元好苗子啊!
    ……状元好苗子生了个特别聪明,特别会念书的神童?这话听着好像也怪怪的。
    唐振源没有去过南川县,但奇异地和南川县百姓拥有了同样的感受:不管什么离谱的事情,发生在萧家人身上,都觉得合理了呢。
    萧元青哈哈大笑,“可惜景曜的力气没全随了我,不然的话,一拳一个黑心肝,指定没问题。”
    “不过,你们读书人,也没有什么需要用上武力的时候。哪怕是厉害的山贼,知道你们是去省城赶考的秀才,也不会对你们动手。”
    秀才已经功名在身,是朝廷的人才,结果去赶考的路上被山贼杀害了?这等消息传出去,朝廷都颜面无光,必定会派官兵剿匪。
    山贼不至于蠢到啃这么一块最难啃的硬骨头。
    萧景曜偏头看了一眼还在哈哈大笑的萧元青一眼,默默加快了吃干粮的速度。吃完后,萧景曜火速上马车坐好,并不给张伯卿三人攀谈的机会。
    张伯卿三人也不觉得意外,吃饱了就想睡觉,他们一大早就从客栈出发,坐了一上午的马车,现在也累得慌,想去马车里躺一躺。
    等到萧元青也上车之后,萧景曜悄悄往萧元青的方向挪了挪,小声问萧元青,“爹,你刚才不会真的发现山贼了吧?”
    萧元青抹了抹额头,想擦掉根本不存在的冷汗,同样压低了声音,几乎在气音说话,“我也不确定,但我在吃干粮的时候,总觉得山里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这种本能的直觉,萧元青无法用言语表述清楚。
    萧景曜了然点头,再次为萧元青的隐藏技能点而感到惊奇,忍不住说道:“爹,或许你真的是被埋没了天才武将。”
    危机感强,第六感准,天生神力还善于识人……这一连串的技能点合在一起,萧景曜都忍不住深呼吸。
    谁知萧元青却跟炸了毛的猫似的,警惕地看着萧景曜,十分痛心疾首,“曜儿啊,爹待你不薄啊。你怎么忍心让爹去吃这个苦呢?”
    当武将多累啊,萧元青想想都要哭出声,觉得还是当个纨绔更有前途。
    萧景曜:“……”
    虽然萧景曜知道萧元青很离谱,但也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离谱。
    实在是一言难尽。
    等到马车走远了,萧景曜才掀开窗户,回头看着已经快看不到的山峰,眉头微皱。
    这座山应该算到了雍州境内。若是萧元青的预感没有错,雍州境内,竟然还有山贼为患一方吗?
    萧景曜想到公孙瑾先前给自己的信中提到过的,正宁帝对自己有印象,好像是雍州知州上的折子?
    都不用见雍州知州,萧景曜也能猜测出来,对方估计不是什么特别有才干的人。
    属于雍州境内的领域,真的有山贼吗?
    萧元青见萧景曜面有忧色,赶紧拍了拍萧景曜的肩,顺手将窗户放下来,乐呵呵道:“也可能是我太过紧张,感觉错了。你别担心。再说了,就算有山贼,我们不也平安无事地出来了吗?马上就快到省城了,放宽心。”
    萧景曜点点头,将心中纷乱的思绪通通压下去。
    进省城十分严格,每个人都必须出示自己的路引。身上的东西,还会受到守门士兵的严格检查。
    萧景曜眼尖,还看到有卖果子的老农,给守城的士兵递了几个鲜嫩多汁的果子后,士兵才缓和了脸色,抬手放行。
    接下来进城的人家,也是如此。要么给东西,要么给几个铜板,也有骨头硬的,什么都不给。然后就受到了士兵的刁难,好一通检查后才放行。
    萧景曜和柳疏晏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都不大好看。
    萧元青的眼珠子转了转,示意萧景曜几人都别出头。排到萧景曜一行人时,萧元青顿时扬起了灿烂的笑脸,十分自来熟地握住了左边这位士兵的手,乐呵呵道:“省城果然气派,今天真让我们开眼了。”
    对方还在摸萧元青递过去的铜板,闻言当即倨傲地看着萧元青,“那是当然,省城岂是小地方能比的?”
    萧元青继续笑,在他们准备检查自己的行李的时候,转过头去叮嘱萧景曜,“你这次乡试,可要好好考。省城都这么气派了,要是你顺利考中了举人,明年就可以进京赶考。到时候,爹也能和你一起去见识一下京城的风光。”
    “还有你这几个同窗,府学的教谕都对你们赞不绝口,可得要一鼓作气拿下乡试!”
    士兵脸上倨傲的表情僵住,顷刻间便换了张笑脸,亲亲热热地拉过萧景曜的手,熟练地把铜板退了回来,“原来是一帮秀才公。我就说你生得一表人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以后肯定是官老爷的爹。”
    萧元青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大大方方地把铜板递了过去,“小哥真会说话,讨你这句口彩,小哥别嫌弃。”
    对方眼神一亮,赶忙接过铜板往衣襟中一放,态度殷勤了许多,“您几位来赶考,想来是要住客栈的。但客栈人多,不够清净。若是几位秀才老爷手头宽裕,可以去西街那边找间宅子住着,也方便。”
    说着,这士兵又压低了声音,小声提醒萧元青,“省城最大的那间登科楼,你们别去住。就是名气响,住过的没人说好。”
    萧元青瞬间来了兴致,放轻了声音,好奇地问道:“店大欺客,竟然还有这样好的生意?这家客栈不简单哪。”
    对方没料到萧元青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摇头,绷着脸教训萧元青,“慎言。贵人们的事,不是我们普通老百姓能置喙的!”
    萧元青连连点头,心中却道看来这登科楼的靠山,来头委实不小。
    这番对话很快就结束,根本就没耽误多少时间。萧景曜就见萧元青和士兵相谈甚欢,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还递给了对方几个铜板,却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不过,看着原本凶巴巴的士兵对着萧景曜脸带笑意的模样,萧景曜也只能再次感慨萧元青的社交牛逼症真厉害。
    乡试在即,萧元青也没向萧景曜提起士兵的话,倒是听了对方的劝,直接去西街看宅子。
    那士兵还真没骗萧元青,西街离贡院就隔了一条街,站在院子里就能看见贡院屋顶上的屋脊兽。
    萧景曜也猜到这是士兵告诉萧元青来西街租宅子的,再次为萧元青的社牛属性点赞。
    张伯卿几人一通商议下来,决定和萧景曜一起租一间二进大宅院。地段好,宅子大,里头风景也好,还十分清净。正适合他们这种备考考生。
    价格确实是贵了一点,但四人都不是差钱的主,给钱给得十分爽快。
    萧景曜和萧元青在东厢房歇下,屋主人将房间打理得不错,萧景曜没在屋里发现一点灰尘,想来是每天都有好好打扫。
    萧元青顿时乐了,“正好,省得还让我们再收拾一回。”
    萧平安已经十分机灵地跑去整理床铺被褥了,像只辛勤的小蜜蜂一样,在屋子里窜来窜去。
    萧元青满意地点头,萧景曜则笑道:“平安哥,你也歇会儿喝点水。一会儿用过饭,你帮我去给伯卿他们传个话,让他们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开始特训。”
    今天是七月十二,乡试八月初九开考,一考就是九天。
    柳疏晏和唐振源倒是有过一次考试经验,萧景曜和张伯卿纯纯乡试小白。
    以萧景曜的严谨,自然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特地提前那么多天过来,就是为了来个考前特训。
    张伯卿傻眼,“怎么特训啊?”
    萧景曜胸有成竹,冷静反问张伯卿,“你在号舍里待过九天吗?”
    张伯卿摇头,唐振源和柳疏晏想到了某些不太美妙的回忆,同样面色发白。
    萧景曜一看,心里有数了。
    “本来想着你们二人已经考过一次乡试,无须特训。现在看来,你们还是同一起特训吧。”
    模拟乡试环境,你值得拥有。
    萧景曜让萧平安在院子里搭了四个简单的小棚子,每个小棚子约摸一间号舍大小。唐振源三人也看出点门道来了,笑着对萧景曜一顿夸,“还是景曜头脑灵活,这样考上九天,也同乡试无异了。”
    萧景曜微微一笑,又低声吩咐了萧平安一句。萧平安面露难色,表情十分纠结。
    模拟乡试开始,四人提着准备好的考篮进了“号舍”,“衙役”发下试卷后,唐振源几人填好了自己的籍贯信息后,正要作答,就闻到一股令人反味的臭味,当即脸色大变。
    萧景曜,你够狠!
    整整九天,几人除了解决生理问题,全都待在考棚里,还要忍受考棚外面传来的恶臭,简直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九天过后,唐振源三人出了考棚后,一脸菜色,胡子拉碴,一身衣裳皱得如同烂咸菜,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萧景曜还没正式发育,没有胡子,精神状态也比他们好得多,虽然神情也有些萎靡,但在唐振源三人仿佛被人吸干了大半精气神的状态的衬托下,萧景曜就显得格外清爽又精神奕奕了。
    唐振源和柳疏晏好歹还经历过一次失败的乡试,张伯卿头一回遭受这样的折磨,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可怜巴巴地看着萧景曜,“萧景曜,你好狠的心!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这么臭烘烘的地方,你真的能吃得下东西吗?我愣是被臭得静不下心来,连文章都写得乱七八糟!”
    张伯卿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面对张伯卿的哭诉,萧景曜神色不变,语气毫无起伏,尖锐地问张伯卿,“现在只是模拟考,并非真正的乡试。如振源和疏晏所说,贡院的号舍还未必有这几个考棚好。你又怎么能确定,自己一定不会被分到臭号?”
    “乡试三年一次,若是你被分到了臭号,莫非想三年后再来?”
    乡试又不像县试一样,年年都有。三年才一次的乡试,怎么努力都不为过。
    按照现在人的平均寿命,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三年?
    更何况,乡试之后还有会试等着,就算侥幸过了乡试,会试又如同一道天堑一样,拦下了无数举人。
    哪个举人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能过会试。
    会试同样也是三年一次,三年又三年,一不留神就人到中年了。
    乡试,自然是要拼尽全力。
    这个全力,不仅仅是才华方面,还有对恶劣环境的适应能力。
    张伯卿三人沉默片刻,良久,唐振源虚弱地对着萧景曜比了个大拇指,“我彻底服了,景曜,我不用夜观天象,你就该是这次乡试的解元!”
    第042章
    萧景曜一通模拟考试环境的操作, 把柳疏晏三人都弄得面无人色,出来后赶紧沐浴更衣,而后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 才慢慢恢复了元气。
    张伯卿还是第一次遭这样的大罪,哪怕身体状况恢复过来了,精神还是比较萎靡, 一想到贡院的环境可能比萧景曜弄出的模拟号舍还要差,张伯卿就忍不住仰天长啸, “我只是想考个乡试而已,为什么还要受这样的苦?”
    “想开点。”萧景曜拍了拍他的肩, “说不定你不会抽到臭号呢。乡试那么多考生, 臭号也就几个, 要中这个彩头, 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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