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这个模式,就非常卷。
    萧景曜忍不住叹气,原来这种按成绩流动分班的方式,这么早就有了吗?后世的重点班流动制,不会就是照抄现在的官学模式吧?
    果然,历史太悠久,什么行业都能从历史记载中找到些好办法。
    让萧景曜意外的是,府学并不仅教四书五经等课程,除了这些之外,府学还开设了礼乐射御数等君子六艺课程,每门课都有严格的要求,绝无蒙混过关的可能。
    萧景曜眨了眨眼,觉得府学果然是财大气粗。这些课程的经费投入可比四书五经的投入大多了,尤其是御和射,驾马车和射箭,总得有马吧。现在的马就相当于后世的豪车,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府学能有这样的条件,可见官府对教育的重视。
    萧景曜正跟在陈教谕身后准备去食堂,就见到一个熟面孔开开心心地同他打招呼,“景曜弟弟,你竟然也来了府学?太好了!”
    第037章
    一脸惊喜同萧景曜打招呼的人, 当然是张伯卿。
    萧景曜倒是不意外在府学看到张伯卿,以张伯卿的家世,再加上身为举人的张父的关系网, 张伯卿想入府学,并不是什么难事。
    倒是萧景曜能进府学,让张伯卿好生惊讶了一回。
    张伯卿一如既往地不会看人脸色, 哪怕陈教谕还在,张伯卿兴奋地同萧景曜打过招呼后, 都极为意外地问萧景曜,“府学十分难进, 你是走了陈教谕的门路才得了入府学的机会吗?”
    萧景曜重重咳嗽了一声, 不断给张伯卿使眼色, 快点看看你面前的陈教谕, 他的脸色像不像锅底?
    奈何张伯卿实在是个看不懂人脸色的铁憨憨, 不仅没意识到萧景曜要给他传递的信息, 反而在看到萧景曜的眼神后,十分大聪明做派地问陈教谕, “陈教谕, 我说的不对吗?”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陈教谕笑得如沐春风,和善地冲着张伯卿招了招手。张伯卿开开心心地往陈教谕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哎哟,君子动口不动手,教谕你怎么打人呢?”
    陈教谕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意,毫不走心地敷衍了一句, “突然有些手痒,你也算是我的弟子, 该为夫子分忧。”
    ……能这么分忧的吗?张伯卿满脸迷茫,显然是受到了来自陈教谕的一点小震撼。萧景曜几乎能从他的双眼里看到具现的小问号,忍不住低头憋笑。
    这个憨憨,有时候真的莫名有喜剧人效果。
    陈教谕见状,冷哼一声,萧景曜顿时将自己的嘴角拉平成一条直线,昂首挺胸站好,完全看不出刚才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模样。
    陈教谕心中啧啧称奇,惊讶地看了萧景曜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道:“你倒是机灵。”
    萧景曜无辜脸,“啊?谢陈教谕夸奖?”
    萧景曜的脸上已经褪去了婴儿肥,四肢抽长,有了风姿如玉的小少年的风采。萧元青都到而立之年了,到处耍宝作死,还能用他那副绝色罕见的好相貌惹人心软,萧景曜正处于儿童向少年成长的转变期,一张还未有棱角的俊脸愈发显得俊俏清澈,再加上他认真看过来的清凌凌的眼神,当真是溪中美玉,清澈又温润。
    见了这样的萧景曜,哪怕陈教谕知道萧景曜在故意装傻,也没办法再继续为难他,只能深深叹了口,看向萧景曜的目光格外意味深长。
    同张伯卿一比,萧景曜这位小神童,当真是聪明得过分了。张伯卿也聪明,但那股聪明劲儿只在读书上有用。萧景曜则不同,他的聪明是方方面面的聪明。假如现在就把张伯卿和萧景曜扔进复杂的官场中,陈教谕不用想都能确定,两个人中过得更好的一定是萧景曜。
    至于张伯卿,陈教谕想着好友张复礼与自己喝酒时,提到儿子时既自豪又担忧的神情,不由又是一叹。这孩子的性子,要是再这么直爽下去,哪怕张伯卿考中了进士,张复礼怕是也不敢把他放出去做官。
    万一招惹到了一个有权有势的仇家,怕是能把张伯卿往死里整。
    萧景曜就见陈教谕的脸色明明暗暗,青白交加,忍不住往张伯卿的方向挪了几步,小声问他,“你同陈教谕十分相熟?”
    刚刚张伯卿见到陈教谕时的亲近神情,不像是第一次见到府学教谕的样子。
    张伯卿挺了挺胸膛,骄傲,“陈教谕是我爹的好友。”
    懂了,学二代的优势。萧景曜给了张伯卿一个了解的眼神,张伯卿心里更高兴了。以前他跟别人提起父亲的好友时,不知道为什么,朋友们要么十分羡慕地说些恭维话,要么就嫉妒地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像萧景曜这种,听到这事儿后十分平静的,一个都没有!
    张伯卿觉得,萧景曜才是合他心意的好友啊。他真的不想总是听好友们对父亲的吹捧和对自己的阴阳怪气。
    萧景曜很能理解张伯卿这种别扭的心情。少年英才嘛,大多都是傲气的。虽然张伯卿对他爹很孝顺,但根据后世那些富二代们的心理也能推论出一点张伯卿的心思来:我爹确实很厉害,但我也很厉害啊。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都是仰仗我爹才能有现在的成就?
    萧景曜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不管张伯卿的家境有多好,萧景曜也觉得自己不会输给他。所以听到张伯卿无意中透露家中人脉,萧景曜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以羡慕嫉妒的地方。
    而萧景曜这种做派,正好又让张伯卿觉得十分合心意,更想同萧景曜结交。
    陈教谕已过知天命之年,当了多年的教谕,更是能轻易地分辨出每个学子细微的表情变化。一见张伯卿略带激动的小表情就知道他现在快要拿萧景曜当至交好友了。陈教谕忍不住又看了萧景曜一眼,惊讶地发现,萧景曜这从容自信的模样,竟然不是刻意装出来的。
    萧景曜看着张伯卿越来越雀跃的眼神,觉得要是他是游戏npc的话,自己估计能在他脑袋上不断看到好感度+1+1的字样,忍不住笑出声,又小声问张伯卿,“伯卿兄,你交友,都是这么随意的吗?”
    这家伙太傻白甜,萧景曜都有点看不过眼了。这种人傻钱多的二代,多么好宰的肥羊啊。萧景曜都奇怪,这位是怎么顺顺利利地长这么大的?
    张伯卿眨眨眼,得意挺胸,“我交友的眼光很高的,一般人才入不了我的眼!”
    明白了,只要够傲慢,就没有人能刻意接近他并把他当肥羊宰。
    看着张伯卿骄傲的面容,萧景曜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萧景曜艰难地憋出一句,“那我谢谢你?”
    张伯卿耿直挠头,“不客气。”
    萧景曜:“……”
    “哈哈哈哈哈,”一旁看热闹的陈教谕顿时哈哈大笑,又给张伯卿的脑门上来了一下,“你这个脑子,除了念书之外,能不能琢磨点别的事情!”
    张伯卿振振有词,“景曜弟弟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同我生气?”
    萧景曜无奈一笑,“我自然不会生气,但旁人可未必。”
    张伯卿又露出了天才独有的傲慢神色,“他们生气又何妨?一帮庸碌之人,本就天资不够,若是还只会嫉妒别人,那也就不用谈什么前途。”
    萧景曜忍不住问张伯卿,“你先前在学堂,真的没挨过同窗们的打吗?”
    说话如此欠揍,你不挨打谁挨打?
    “学堂?”张伯卿一脸茫然,“我先前都是由我爹亲自教导,未曾上过私塾。”
    萧景曜恍然大悟,怪不得张伯卿一点和人交往的技巧都没有。合着人家就没和许多同龄人经常交流过。怪不得情商这么堪忧。
    张伯卿还在继续叭叭,“我爹说,府城那些开私塾的夫子,学识都不如他,不配教我。”
    萧景曜抬手扶额,转头问陈教谕,“教谕同张伯父是好友,平时聚会……的不会打起来吗?”
    张家明显是祖传的缺心眼啊。也就是会念书,有功名在身,不然的话,真的容易被人打死。
    陈教谕再次哈哈大笑,觉得萧景曜真是个妙人,对萧景曜更是好奇,“你小小年纪,倒有几分人情练达。”
    萧景曜无奈地双手一摊,“家学渊源罢了。”
    陈教谕只觉得今天一天的笑容简直比一个月还多,他又想笑了。眼神在萧景曜和张伯卿二人之间来回看了许久,陈教谕这才笑道:“你二人倒是适合成为好友。尤其是伯卿你,好好跟景曜学。”
    要是陈教谕让张伯卿和别人学,张伯卿这会儿肯定是面上应下心里冷哼。但要学习的对象是萧景曜,张伯卿认真地点点头,“谨遵教谕教诲。”
    “哟,你这是转性了?”陈教谕忍不住挑眉,“平常你爹让你跟别人学,你可是一蹦三尺高,把你爹气得跳脚。”
    张伯卿实话实说,“景曜弟弟年纪比我小,学识却比我好。他比我强,我向他学习,天经地义。”
    陈教谕扶额叹气。
    萧景曜眨眨眼,一时间竟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在张伯卿得意地看过来的时候,萧景曜下意识地给了对方一个客套的微笑。
    陈教谕见状,伸手拍了拍萧景曜的肩,“既然你二人交情甚好,我便将你二人安排在同一间宿舍里。不过府学宿舍,一间住四人,你们得同其他二人好好相处,万不可恃才傲物,不将人放在眼里。”
    萧景曜当即开口表示,“教谕你这说的绝对不是我。”
    张伯卿脸色僵硬地点头,瓮声瓮气回道:“知道了。”
    景曜弟弟比他学识更高都不以此骄人,他这个第二名哪里好意思比景曜弟弟更骄傲?
    陈教谕见张伯卿果然真心实意地应下来,顿时满意点头,颇为自得,觉得自己真是个十分会教导学生的好教谕。看看,让张复礼都头疼不已的张伯卿,自己一通教导之后,都对自己言听计从,多么听话,哪里还有一点眼睛长在天上的样子?
    下次放假,必然要让张复礼请自己喝酒!
    萧景曜怀疑自己好像被陈教谕当成工具人了,但他没有证据,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深深看着陈教谕,看得陈教谕不自然地移开了眼。
    不过人有远近亲疏,张伯卿看着人品还行,萧景曜也没计较陈教谕故意将自己和张伯卿绑定的事情。
    张伯卿听了陈教谕的话后十分兴奋,拍着胸脯向萧景曜保证,“景曜弟弟,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萧景曜怀疑地看着张伯卿,向他发出灵魂质问,“伯卿兄,你在家应当是被人照顾的那个,知道怎么照顾人吗?”
    张伯卿脸色僵硬了一瞬,然后信心满满地表示,“我总比你强,你还是个孩子呢。”
    萧景曜呵呵一声,不再搭理他。
    说话间,陈教谕已经领着他们进了宿舍。
    萧景曜仔细看了看,宿舍的环境比想象中的好一点,不算大的宿舍中摆了四张床,几乎占了宿舍的一半面积。每张床旁边有一套小桌椅,学生们可以在此写文章,完成夫子们布置的课业。除此之外,就只有两个大柜子,看着应该是让学生们放行李的,不再是一人一个,需要同一寝室的学生们互相沟通安排好各自放行李的地方。
    被褥这些东西要学生自带,萧景曜只能看到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床上还落了不少灰尘。
    张伯卿傻了眼,磕磕巴巴地问陈教谕,“……以让家中仆人过来收拾吗?”
    陈教谕回了他一个十分和善的笑容。
    萧景曜见张伯卿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伯卿兄,回去记得带上被褥,抹布和盆,先将床铺桌椅清理一番。若是不习惯同旁人一屋睡,还可以带个屏风,在床铺之间隔开,自己也自在一些。……可以带个小柜子,将要紧的东西都锁在柜子里头。”
    陈教谕冷笑着看向张伯卿,讥笑道:“方才是谁言之凿凿说要照顾萧景曜?”
    张伯卿抱头,“别念了别念了,我知错了。”
    说完,张伯卿又委屈巴巴地看着萧景曜,宛若一只莫名挨了一顿打的可怜狗狗,眼神湿漉漉的,“景曜弟弟,你怎么连这些琐事都会?”
    萧景曜同样震惊,“难道你不会?”
    这些不应该都是常识吗?上辈子住校住了十年的萧景曜一脸茫然。
    张伯卿的脸色比萧景曜更茫然,“我需要知道这些吗?”
    这些难道不都是下人们该干的活吗?
    萧景曜狐疑地看着张伯卿,“你不会连衣裳都不会穿吧?”
    张伯卿脸色涨红,恼羞成怒,“没有!我会自己穿衣裳!”
    那你好棒棒哦。萧景曜一双瑞凤眼微眯,给了张伯卿一个鄙视的眼神。
    张伯卿摸了摸鼻子,庆幸地拍了拍胸脯,“还好我就中午在宿舍休息一下,或者上骑射课时来宿舍换身衣裳,晚上不用在这里过夜,不然怕是更麻烦。”
    萧景曜点头表示认同,确实如此,起码洗澡问题就不用再担心,回家洗得干干净净。
    陈教谕本来觉得萧景曜年纪太小,生活琐事怕是一窍不通,这才有意将他带在身边,有意指点他。没想到萧景曜做事井井有条,样样考虑周全,衬得张伯卿更加废物,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萧景曜今天也就是来报个到,行李都还没带过来。
    陈教谕知道萧景曜在府城也有宅子,父母陪他一同来了府城,方便照顾他,心里也松了口气。府学还没有这么小的学生入学过,其他人年纪大,不管会不会,总能马马虎虎将自己照顾好。十岁的小孩子,哪里能意识到那么多,万一把自己折腾得病了,那他们这些师长也无颜见萧景曜的父母。
    哪怕萧景曜现在表现得十分靠谱,陈教谕也觉得萧景曜还是散学后就回家休息更好。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管早慧不早慧,有父母陪着才好。陈教谕当久了教谕,在学生的一些性情心理分析上,也总结出了自己的一套经验。
    萧景曜参观完了府学,见张伯卿还是一脸茫然没什么成算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问陈教谕要了纸笔,说是要将需要带的东西都一一记下来。
    张伯卿有样学样,也要了一套纸笔,但并不想动脑子,伸长了脖子看萧景曜写了些什么东西,直接在陈教谕的眼皮子底下抄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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