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五年,七月初八,沧州枫城,晴。
    震天的烟花爆竹之声,嘈杂了薄雾之后的清晨,象征着喜庆的鲜红,挂满了枫城的大街小巷。
    人们拥挤在街道两旁的树荫下,穿上了节日的盛装,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在那欢天喜地的气氛之中绚烂如夏日里最美丽的花。
    从枫城北门上街,柳尘端坐在矫健非凡的追星马上,一袭大红吉袍裹在他的身上,看上去很怪异,但也十分的应景。
    他笑得很开心,很放肆,时不时回头瞥向后边儿的两方花轿,沧澜王殿下的嘴角,差不多都快咧到了耳根。
    这一场迟到的婚礼,时间刚刚好,来得正是时候!
    ……
    也是到了今天,人们才知道,冠军侯家的大小姐嫁与沧澜王为妃并不算吃亏,当沧澜王后的身份被剑阁圣主柳惊风诏告天下之后,有多少人,直到锣鼓声连绵蔓延到枫城的每一个角落的时候,还是呆立当场,情难自已……
    这一天,是值得整个东陆都去用心铭记的日子,这一天,东陆各族放下了往日的恩怨情仇,第一次团结在了一起,在这片热土上,他们同样期待着风雨过后的又一个明天。
    这一天,来自孤山的雪,终于飘落在了南国的剑锋……我知道北境有雪,我也知道南国有剑,我还知道,雪与剑,走在这个略显酷热的夏天里,突然就沸腾了春水涟涟的秦淮河……
    当柳尘一边笑嘻嘻的迎合着周围的道贺,一边再次回过头去,妆容精致的北宫馥与之心有灵犀,正俏皮的拨开了轿帘的一角,冲着柳尘的欢笑,神王陛下十分难得的冲他眨了眨眼睛,别样风情,直叫马上的柳尘看呆了好久……
    婚礼前一个晚上,柳尘其实有和北宫馥说过,他还是更喜欢那个稻田边的垂柳树下,白衣飘飘的胖女孩儿,可北宫馥微笑着拒绝了他,在北境之雪心中,她只想把最美的自己,献给这场注定名垂青史的婚礼。
    鲜红的地毯出自于秦淮河边纺织技艺最为高超的匠人手中,此时此刻,那一抹耀眼的红色,早已铺满了追星马身前的青石板街,直直通向了秦淮别院的大门,在那里,来参加柳尘婚礼的宾客们,各个翘首以盼,或是激动,或是欣喜。
    ……
    长长的街,拥挤了数不清的人流,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柳尘才满头大汗的来到了秦淮别院的门口。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震耳欲聋,在亲友们的欢呼声中,柳尘翻身下马,一脸局促的走到了北宫馥的花轿之前。
    “尘哥儿,你这得抱下来,一直抱到堂屋里!”难得一次将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样,吴桐丝毫不理会身边小未婚妻的劝阻,一把越众而出,来到柳尘身边怪叫道:“新娘子的脚可不能落地,下轿的时候,你还得亲一个!”
    “你!”原本就被闹了个大红脸的柳尘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虽然他心里高兴,可这毕竟是第一次,沧澜王殿下难免会有些抹不开面子,当着这么多人呢,还亲一个……脸上笑容不变,柳尘的心里,却早已将吴桐暴打了无数遍啊无数遍。
    “是啊是啊!”惟恐天下不乱的可不止吴桐一个,小和尚苦难在人群里笑得比谁都要欢快,一听到吴桐开口打趣柳尘了,他也不甘示弱,兀自跳出身来狂笑道:“尘哥儿,你在玄武画船上亲俏姐儿的时候,俺可没见你这么怂啊!”
    “……”
    “哈哈哈哈!”
    “人家新郎官,小秃驴可不能揭人家的短,待会儿小心你尘哥儿进不了洞房,先把你揍上几顿……到时候你可别哭!”
    “哈哈哈,玄武画船,俏姐儿……尘哥儿你可真会玩儿!”
    “嘿嘿嘿嘿……”
    刻板如班叔子明,现在也绷不住脸了,随着众人一起,狂笑声直破天际。
    “哼!”就在柳尘窘迫不堪的时候,一声不大不小的冷哼瞬间就压过了所有的笑声,只见那绣衣华裳的北宫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己走出了花轿,眼下,因妆容点缀而显得更加倾国倾城的神王陛下正面含嗔怒,瞪眼盯着小和尚,被她那骇人的眼眸儿一瞪,小和尚吓了一跳,赶紧躲到了自家师兄的背后。
    这滑稽的一幕插曲,又是引得人群一阵毫不留情的爆笑。
    “你这小秃驴,下次再敢带着我家夫君去喝花酒,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神王陛下当真霸气,虽是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的行为,但也没有人们的反感,除了吴桐几个和柳尘要好的兄弟们是在极星海见过现在这个样子的北宫馥,其他的人今天凑在门口,绝大多数就是想要一睹传说中“东陆第一美人”的风采。
    现在好了,美人虽然很生气,但确实漂亮得有些邪乎,北境之雪,名不虚传!
    ……
    “我重吗?”抱着北宫馥走出了好远,眼看堂屋就在眼前了,突然,柳尘却听见了怀中的神王陛下小声开口问了一句,那声音娇弱得,啧啧,尘哥儿心底大呼难得啊!
    “不重,比上次和三叔去渭河钓到的那条大鲤鱼还要轻上一点儿……”瞬间想到了一些趣事,柳尘脸上窘色稍霁,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不重你笑啥?”好不容易憋住了笑脸,柳尘顿住身子,抽空将北宫馥头上的红纱盖好,这便轻咳一声低道:“上次不是给你说过么,我在证道之劫的时候碰上了独孤鸾嘛,呵呵,她说你不过就是一条会飞的鱼……嘿嘿……”
    “哼!”又是一声娇哼,面纱下,北宫馥的反驳随即传到了柳尘的耳里,“她一只长满了红毛的死鸟有什么资格说我?再说了,你也没啥可笑的,不过是一条落入凡尘的大虫子而已,不喂鱼你还能做什么?”
    “嘶……”实在是北宫馥的比喻太形象了,柳尘呲牙咧嘴了好久,直到身旁的人们露出了诧异的目光,他才堪堪将笑容挂回了脸上,一阵无奈道:“这还没有拜堂呢,你咋能骂自己男人是虫子?简直了!”
    “是你先骂我的!”
    一路笑声不断,柳尘终于在人们的簇拥之中将北宫馥抱进了长辈齐聚的堂屋之中,四方拱手行礼之后,他又在嬷嬷们的指引下,转身走向了热火朝天的大门口,在那里,徐玉爻还在花轿内等着他呢。
    ……
    “玉爻!”轻扣着花轿的边棱,柳尘弯下腰去,开口呼唤着。
    “夫君!”与北宫馥的高冷绝艳不同,徐玉爻的柔和婉约,更是让柳尘心生怜惜。
    沧澜王殿下无时无刻都会忍不住将自己这一生所有的宠爱,都赐给眼前的这位风华绝代的窈窕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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