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大半日也累了,就回去歇歇吧。”紫菱心疼地说。
    “我不累,家里头还有许多事需要料理呢。”徐春君说,“我看现在这些人身上都只有一件冬衣,若是脏了,连件洗换的都没有。
    库房应该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去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棉花布匹,都找出来,再给每人做一身。
    还有鞋子,也是咱们府里头现在没有太多差事。闲下来就叫各人都做双鞋吧!能做的可以多做几双,给她们按件算工钱,要保证府里每人一双。
    另外,跟祝妈妈说,除了主子的饭菜,下人们每十天也要吃顿肉,平时更要吃饱。天冷了,总得吃饱穿暖才行。”
    徐春君说一项,紫玲便答应一声。
    末了说道:“姑娘说的我都记下了,这就告诉他们去。”
    第204章 掌柜
    十月里围炉,家家宴饮。
    但徐春君守孝,因此谁家也没去。
    这天方氏去了她妹子家吃酒,徐春君随后也穿戴整齐出门去了。
    这次她把紫菱和绿莼都带上了。
    来到高阳街,这条街两边俱是商铺,虽然和京城最繁华的紫阳街、正午街相比逊色了些,可也称得上繁华热闹。
    徐春君坐的马车在街东侧一处没有牌匾的铺子前站住,紫菱绿莼先下了车,然后把徐春君扶了下来。
    这时店铺的门也打开了,一个身穿竹青棉袍三旬左右年纪的男子从门里走了出来。
    他穿着朴素,面相儒雅,身后还跟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看着徐春君笑着拍手,嘴里说着:“仙女来了,仙女来了!”就来拉徐春君的手。
    绿莼忙拦住,那男子也将女孩子往回拉,语气和蔼地说:“囡囡,乖乖回屋去。”
    那女孩子明显是个傻姑娘,但是很听男子的话,眼睛虽然还望着徐春君,脚却慢慢退回去了。
    “不妨事的,易掌柜,”徐春君笑着上前,伸手拉过那个傻姑娘说,“叫这个姐姐陪着你去买糖吃吧!”
    傻姑娘高兴极了,蹦蹦跳跳随着绿莼往卖吃的那边去了。
    “大奶奶请进。”中年男子略一躬身,把徐春君往里让。
    这间铺子,是郑家收回来的店面之一。
    这个男人名叫易平顺,曾在江南最大的钱庄盛兴银号做了二十年大掌柜。
    去年才到京城来。
    “易掌柜请坐,实在对不住,过了这么久才来见您,”徐春君笑着对易平顺说,“请恕怠慢之罪。”
    “大奶奶言重了,”易平顺忙说,“知道您忙。”
    徐春君前几日打发了人让易平顺到这里来住着,这地方自收回来就没营业,楼上有住的地方。
    “我今日头次见您,未见之前还以为您是位老翁呢!”徐春君多少有些意外,她知道这易平顺在江南做了二十年大掌柜,能坐到这个位子上,没个十几二十年的经验是不可能的。
    如此算来易平顺怎么也得五十上下。
    “在下实则已经五十出头了,只是看着面嫩罢了。”易平顺笑了笑解释道,“岑大小姐当初见我也曾好奇。”
    “云初将您推荐给我,实在是帮了我大忙,”徐春君点头道,“按理说我们家根本请不到您这样的掌柜,所以您有要求尽管提。”
    她出嫁前,岑云初和姜暖来徐家为她添妆,姜暖给的是银票,而岑云初给了她一个香囊,并叮嘱她过后再打开。
    那香囊里头只有一张字条,正面写着易平顺的履历,反面只有一句话:若需掌柜,尽可用之。
    徐春君把铺面收回之后,下一步便是要做生意。
    因此联络了易平顺,和他在此碰面。
    “岑二爷和大小姐把在下举荐给大奶奶,必然极为看重您,能得他们青眼的,又岂是一般人?在下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大奶奶允许我将囡囡带在身边就够了。”易平顺说。
    “易掌柜放心,这件小事我有什么不答应的。”徐春君道,“您在工钱上有什么要求,我也会尽所能给您开高些。”
    “工钱随行市就好,”易平顺道,“大奶奶万不要因为我曾经拿多少工钱来比较。咱们多大的铺面,我就拿多大铺面掌柜该拿的工钱。”
    “易掌柜虽如此说,我却不同意,”徐春君摇了摇头,“咱们的铺面眼下虽不大,但一来我想做大,二来我不能像男子那样频繁出入家门,这柜上的事多由您操心。所以再加出三成来,方才合适。”
    “大奶奶真是讲究人,”易平顺没有再推辞,“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易掌柜不必跟我客气,我虽没见过世面,却知道用人不疑的道理。”徐春君说道,“言归正传,咱们今天就说说生意上的事。”
    “不知大奶奶可有自己的打算?”易平顺问。
    “有您这么个钱庄大掌柜为我所用,我自然是要开钱庄的,”徐春君的确早有打算,“我家如今的铺面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七家,但没有成气候的。因此,我想化零为整。卖掉一些位置不好的,把钱用在一处。”
    “大奶奶的想法与在下不谋而合,但不知要用哪一处做大?”易平顺问。
    “这就得您帮我拿主意了,”徐春君道,“这里的铺面不算大,但位置还不错,两边的店家可以商量,把他们的买下来,店面就能扩大了。
    要不就是玲珑街上的那处绸缎庄还算看得过去,这是我们家现有的。
    或者在更繁华的地段买,造价自然更高,且不易寻到卖家。”
    “看来大奶奶考虑得已然很周祥了,”易平顺缓缓点头,“依着在下的意思,在繁华处有好处也有不好处。尤其是两条主街,京城最大的商号钱庄都设在那里。咱们刚刚成立,实难与之比肩。倒不如退开一步,离他们远些。一来省了成本,二来也免得与之争抢。”
    “人强我弱,抢自然是抢不过的,”徐春君笑了,“我只想从他们的手指缝里捡些漏掉的散碎银子,投机取巧而已。”
    “钱庄生意无论做到多大,根本上还是精打细算,”易平顺发现徐春君真是个精明的人,“大奶奶的想法一点儿不错。”
    “若说到位置,怕还是玲珑街更合适一些,”徐春君仔细想了想说,“那里虽不是主街,但联通四方,全京城的人,几乎没有不路过那里的。铺子做南朝北,比这里更方便更气派。我回头再看看,左右的铺子能否兑得下来。”
    “若兑不下来,也不必勉强,”易平顺说,“咱们从小处做起,也不必非急在这一时。”
    这时绿莼带着那傻姑娘回来了,她高高兴兴举着手里的糖跑到易平顺跟前。
    “易掌柜,若您忙顾不过来的时候,尽可以将囡囡托付给我。”徐春君看的出易平顺很疼爱囡囡,“我会像对待自己妹妹一样善待她的。”
    第205章 三姑六婆
    徐春君从街上回来,没过多久方氏也回来了。
    “等太太午觉睡醒了告诉我一声,我好过去看看。”徐春君吩咐底下人,方氏每天中午雷打不动都是要休息的,这时候已经不早了,徐春君就没过去。
    她跟前的黄婶子恰好从前头过来,说道:“太太不是一个人回来的,秋月庵的两个姑子也来了。”
    徐春君听了,半晌没说话。
    方氏自来信佛,也不知这两个姑子是从路上遇见的,还是特意来府里拜访的。
    徐春君的祖父徐有光在时最讨厌三姑六婆无事进门,告诫家中女眷,不许和这些人多牵连。
    因这些人中多有心术不正的,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骗才骗物,甚至将心性不强的人引入歧途。
    后来徐琅当家,徐家虽然大不如前,这条教训却一直秉承。
    徐春君的想法和祖父还有三姑姑是一样的,但她婆婆是个耳根子最软的,人家说不了几句,她便要信的。
    若郑家还和以前一样,徐春君倒不怎么担心,毕竟无利可图。那些人从方氏那里能得到的好处有限。
    可现在不一样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郑家最起码有十几万两银子在账上。难保不会有人寻上来,想沾点好处。
    “这两个姑子往常来过咱们府里吗?”徐春君问黄婶子。
    “倒是不怎么来。”黄婶子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说。
    “既然是这样,太太想必也不午睡了,我过去瞧瞧吧。”徐春君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来到方氏这边,走到门外就听有人说:“太太您是个最心善的,要不是您这么多年吃斋念佛,咱们家哪有这么大的福报呢?所以说信佛最要紧的就是虔诚,那些成佛的人在生前还把自己的肉割下来喂老鹰喂老虎呢!不这么着,佛祖哪看得出谁是真信谁是假信?”
    方氏听了便有些惶恐,说道:“哎呦呦,师太你快别说了。这些天我这夜里总是睡不好,只觉得忽然间得了这么大一笔财,心里头不安生啊!”
    “太太呀,这不安生,不是别人让你不安生,是你自己的心不安呐!若想要心安,菩萨早就告诉你了,舍得,舍得,能舍才能得。你诚心供奉菩萨,菩萨必然保佑你家宅宁静,心安神稳。”跟方氏说话的这个人,明显生了一张巧嘴。
    徐春君知道自己来对了,若是再迟上一会儿,自家那个婆婆必然叫人给诓骗了。
    绿莼打起门帘,徐春君含笑走了进来,向方氏说道:“太太回来了,我过来问问姨母家今日可热闹不热闹?”
    方氏一见徐春君来,也挺高兴,连忙招呼她:“春君呐,这一位是秋月庵的了尘师太。我今日去你姨母家,恰好她们师徒也在那里。我们说了几句话,怪投机的,因此就请她过来陪着我说说话。”
    徐春君看那尼姑也不过五十上下年纪,身后跟着的小徒弟顶多也就二十岁。
    这了尘尼姑见了徐春君,便立刻堆起笑奉承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大奶奶呢!大奶奶一看就是个福泽深厚有佛缘的,只是眼前有些驳杂,若是每日能持诵持诵,静心礼佛,自然万事平顺。”
    眼下之意是让让徐春君也信佛。
    她这番话恰好合了方氏的心思,便也对徐春君说:“师太这话说得对,你同无疾你们两个怕是有些宿孽,用佛法解一解怕是就好了。”
    如果此时徐春君出言反驳,不但不会让婆婆醒悟过来,反而会让她觉得徐春君冥顽不灵。
    徐春君于是以退为进,问了尘道:“那依着师太的意思该怎么办好呢?”
    那了尘以为徐春君上套了,心里头很是得意。
    她虽然本是冲着方氏来的,可谁都知道,如今郑家是徐春君管家。
    若是能让徐春君信了她,那得到好处不比方氏多得多?
    因此看徐春君一问,她立刻便抛了方氏转向徐春君:“大奶奶有此问,便是有慧根了。前头我还跟太太说,信佛最要紧的是心诚。如果是心烦或是有事的时候,静心的念上一段经文,时间长了,自然消灾解厄。”
    “不瞒师太说,我这一天怪忙的,竟容不出什么空儿来念经,如此一来,怕是信不了佛了吧。”徐春君很遗憾地说,“有没有什么法子,就算不用我念经,也能消灾除恶,便是多花上些香资也使得。”
    她这么一说,正中了尘的下怀,更往前凑了凑说:“佛祖普度众生,哪会不许你信呢?只是闲人有闲人的信法,忙人有忙人的信法,大奶奶只要是肯信,自然有法子。”
    她正要往下说,徐春君却拿眼神指止了她一下。
    这老尼姑平日里没少跟内宅的这些女眷们骗香火钱,早都轻车熟路了。
    徐春君这眼神递过来,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显然是不想让婆婆知道她破费。
    虽然如今是她当家,可有些事情顶好别让人知道。
    徐春君于是对婆婆说。:“太太今日出去逛了大半天,想也累了,况且每天都是要午睡的。师太不妨同我到那边去,让太太好歇个午觉。”徐春君是多聪明的人,她这番话说出来,方氏和那尼姑都很满意。
    一来方氏也的确有些困了,二来她十分愿意让徐春君信佛。
    至于了尘,就更不必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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