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珍姑娘没来吗?许多时不见她了。”徐春君说的玉珍姑娘就是三少奶奶莫氏的亲妹子,跟岑云初关系也不错,徐春君她们都是认得的。
    “昨儿还来了呢!”莫氏笑道,“本来也要她在这里多待些日子,好,陪着云妹妹说说话。可我舅舅他们合家进京,昨日午后到的,她也就回去了。”
    莫氏把她们两个带到岑云初的房中,说道:“你们年轻小姐妹见了有说不完的话,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了。要吃什么喝什么,只管吩咐人叫后厨准备,千万别客气。”
    待到莫氏走了,岑云初方才笑着向徐春君和姜暖说道:“你们两个怎么来的这么勤?必然是有什么事吧?”
    “阿暖恋着你家的饭菜,再不来可就要馋坏了。”徐春君开玩笑道。
    “罢了,罢了!上次那一盘鸭舌不够她一个人吃,以后鸭子见了她都得躲远些。”岑云初也笑。
    “随你们两个怎么说,”姜暖笑嘻嘻的根本不在乎,“说我馋鸭舌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谁知道你们两个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水儿呢!”
    “是我要来见你的,”徐春君微微收敛了笑容,说,“上次我和阿暖去孟家,发现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想来跟你对个景儿。”
    “哎?有什么不对劲儿啊?我怎么一点儿没发现呢?”姜暖摸不着头脑。
    “若是等你察觉不对劲儿了,黄花菜都凉了。”岑云初笑她道。
    “不怪她不知道,必竟有些事她没有亲历。”徐春君道,“其实有些地方我也想不明白,所以才要问你。”
    “你先说说看。”岑云初道,“咱们一起参详。”
    “那日我和阿暖一同去探望孟乔,他家婆子的一番话让我起了疑心,”徐春君缓缓说道,“她说她家姑娘本就体弱,况且上个月回来晚了淋了雨,一直在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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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 揭秘(上)
    “如果我记得不差,从上个月到这个月,午后只下过一场雨。”徐春君道。
    “那是哪一天?”姜暖想不起来了。
    “就是徐春素骗我们两个上船的那一天,也是她自尽的那天。”岑云初一回想就对上景儿了。
    “不错,就是那天。”徐春君点头,“那天的雨是午后下起来的,之后停了一个多时辰,等天擦黑以后又再下起来。”
    “那又怎样呢?这孟乔经常到外头去,回来晚也不奇怪啊。”姜暖还是想不通哪里可疑。
    “不错,出门并不奇怪,回来晚也不奇怪,可她为什么会淋雨呢?”徐春君笑着问,“这时节,无论咱们谁出门,马车上都会备着雨具,又有下人跟着,怎么可能让小姐淋雨?就算她没坐自家的车,是坐别家的车或是雇佣的马车回来,也可以到了门前打发自家的下人拿了雨具来接。”
    “哦,我有些明白了,你是说孟乔当时必然有那么一段时间是没有人帮她遮雨,也没有雨具的。”姜暖一边思考一边说,“而且多半不是在进家门的时候,而是在外头。”
    “所以说那天孟乔必定是一个人在外头,否则有下人跟着,即便没带雨具,也会让她在一个能避雨的地方待着。由下人去找雨具或车马,这才合乎常理。”徐春君道,“而且当他家婆子说那番话的时候,孟乔便连忙打断了她。又特意把那婆子支了出去,不让她继续说。”
    “可就算这样,也只能说明那天她一个人出去了,天黑才回来,又与徐春素的死有什么关系呢?”姜暖追问。
    “根据上面的情形,确实只能推断出这些。”徐春君道,“所以我才进一步试探。”
    “你是怎么试探她的?”岑云初问。
    “我故意弄掉了头上的梳篦,想以此引出四姐姐的话头来,看看孟乔在听到她的名字后会作何反应,没想到却有意外之喜。”徐春君笑了,她本来只是去探望孟乔,却没想到会发现那么惊人的事。
    “玳瑁梳篦摔坏了,孟乔便让丫鬟把她的首饰匣子拿出来,让我选一个暂且戴上。她的首饰匣子里并没有什么贵重的首饰,除了一支白玉钗。
    这只钗子乍看去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却是出自凤鸣山人之手,少说也得值一两千银子。
    我留神看了,那东西绝不是赝品。可以孟家的家境和孟乔在家中的身份地位,绝不可能有这东西。”
    如果是岑云初,她有十支这样的钗也不奇怪。可孟乔的家境摆在那里,这就好比一户普通农家的饭桌上突然添了一道鲍翅,不伦不类,十分的突兀扎眼。
    “更巧的是,我们在整理四姐姐遗物的时候,看到她的妆匣里有一对白玉耳坠,和这个玉钗恰好是一套。以我们家如今的情形,自然也是戴不起的。”徐春君说道。
    “这么说来的确很有意思,孟乔和徐春素两个人原本看上去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怎么会合起来拥有一套贵重首饰呢?”岑云初忍不住笑了,“可见两个人关系匪浅呐!”
    “虽然崔家不认账,可是咱们彼此心里都清楚,那天船上的事,就是崔家人主使的。
    我四姐姐先是佯装她与崔明珠交恶,那其实是她们的障眼法。那个时候,崔明珠必然主动搭上了她,而笼络人的手段也不外乎交心和利诱。
    我猜崔明珠这两种手段都用了,因为四姐姐本来就恨我,如果既能除了我又能得好处,她为什么不做呢?”
    “她们两个算是一拍即合,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岑云初冷笑。
    “可孟乔在这里又做了些什么呢?我到现在还是弄不明白。”姜暖有些着急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让徐春君把这件事彻底说清楚。
    “我回头又对孟乔说,四姐姐之前还提到她,孟乔的反应就更有趣了。”徐春君喝了口茶说。
    “当时我也在场,她的反应很平静啊,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姜暖仔细回想,因为时间隔得短,当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她现在都还能想起孟乔端着药碗,连手都不曾晃一下的情形。
    “就是因为她太平静了,所以才反常。”徐春君笑了,“譬如换成是你,我要对你说了那番话,你会如何反应?”
    “我?”姜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会觉得奇怪,平日里根本不怎么来往,好端端的提我做什么?”
    “对呀,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岑云初道,“一个死得莫名其妙的人,死之前提到了原本不太熟悉的你,换成谁都会有些不解吧?就算不问一句为什么,也必然会有些不自在。”
    “可是孟乔通通没有,她既没问我四姐姐为什么提,也没有丝毫的惊讶或排斥。”徐春君道,“只是说很遗憾,然后就把话头打住了。”
    “徐姐姐,你的意思是孟乔也参与了这件事?她和你家四姑娘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不熟悉,而是一同密谋的合伙人?”姜暖恍然大悟。
    “算你还没笨到家。”岑云初忍不住打趣她。
    “其实我早看出四姐姐不对,因为她太反常了。但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是最清楚她的为人和性情的。
    我虽然瞧得出她是在作戏,可她这次的做戏和以往不一样,明显高明了许多。尤其是说出来的话,绝不是她能装出来的,必定是背后有人手把手地教她。”
    “崔明珠虽然可恶,但她并不擅长使阴谋诡计。”岑云初和崔明珠交恶已久,也是清楚她的为人和性情的。
    “是啊,所以我猜想着孟乔必定是她的军师。”徐春君道,“她为崔明珠出谋划策,崔明珠自然给她好处。很可能打开了妆匣,让她选一件自己喜欢的首饰。孟乔必然就挑了这个不显山不露水却极贵重的玉钗,如果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特别招人的首饰,只怕她自己留不住。”
    孟家的情形徐春君都看到了,孟乔的卧房简直称得上寒酸。
    可见她家里内主事的必然克扣得很紧,孟乔于是反其道而行之,挑了支不起眼的首饰,且公然放在自己的首饰匣里,这样才会不引人起疑。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徐春君这么眼尖识货。
    第141章 揭秘(下)
    “事情必然是这么个顺序,”岑云初在心中理了理,已经猜想出大概的情形了,“因为崔宝玉疯癫了,崔家怀疑此事因我而,起码崔明珠是这么想的。
    而这时孟乔便献计,告诉崔明珠她有办法致我于死地。崔明珠此时报仇心切,当然会采纳她的计策。
    而在听完了孟乔的谋划后,觉得还不错,为了筹谢她,便送了她那只玉钗。而后又招引徐春素,那一套首饰既然已经拆开了,单留着耳坠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就把它给了徐春素,来做人情拉拢。这就是为什么孟乔和徐春素两个人共有一套首饰的缘由了。”
    “多半是这样,孟乔这人真是处处透着心机。”徐春君颔首道,“她挑选凤鸣山人的玉钗,一来是这东西崔明珠本人并不怎么喜欢。
    我们看她平时的装束都是极尽华丽招摇的,哪一件首饰不是光彩璀璨,恨不得晃瞎人眼。
    若孟乔选了她平日里喜欢的首饰,她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多少还是有些不痛快的。
    那钗子拿回去又不会招人觊觎,况且很符合她的气质,将来必然用得上。不但能抬高她的身价,关键时候还能变卖了救急。”
    “徐姐姐,要不是你们这么一解释,打死我也想不到这里头竟然有这么多的门道!这孟乔也太吓人了吧!平日里也没觉得她多有心机呀,只看着她温温柔柔、知书达理的。”姜暖吓得直咬手。
    “你这个憨头!忘了她怎么和姜晴设计你的了?”岑云初伸出尖尖的食指,用力地在姜暖额头上点了一下,“要不是我们帮你出主意,你现在指不定怎么个情形,怕是连家门都不敢出。”
    “孟乔和姜晴都说她们不是有意的,只是因为到街上逛的时候,遇到了永贤郡王府的人,迫不得已才去赴宴。如此看来,以孟乔的心机,必然是有意为之了。”姜暖心里头很不好受,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她们竟然要这样害自己。
    “必然是孟乔先设好了计策,然后才叫崔明珠徐春素等人依样行事。”岑云初道,“你的那位四姐姐回去后便开始演戏,先是假装受辱,然后痛改前非。博得你的信任后,再把你骗出去。”
    “那船是他们提前就安排好的,我上船之后,她们将我禁锢,然后逼我写信把你请来。”徐春君接着说,“只是没想到,我们提前就做了防备,她们的计划没能得逞。”
    “如此看来,那天孟乔其实也在船上,只不过她藏了起来,没被发现。”徐春君遗憾道,“后来咱们都上了岸,那船也就泊在了岸边。她必定是等咱们都走之后,天黑了,周围没有什么人的时候才从船里出来回了家。”
    “所以她才会淋雨,才会生病咳嗽。”姜暖一拍桌子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就在那几天,她一直没有去找姜晴,平日里她们每隔几天就要在一处的。姜晴还跟我抱怨说,孟乔那几日不得闲,不知在忙些什么。现在看来是忙着害人呢!”
    “但我还有想不通的地方,”徐春君看着岑云初说,“如果孟乔只是单纯要讨好崔明珠,或是从她那儿得些好处,犯不上为她冒险到这种地步。
    这一路看下来,孟乔竟然好像比崔明珠还要上心,还要更想害死你。你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徐春君是一个心思特别缜密的人,这件事她从孟乔的些许反应就能顺藤摸瓜,把隐藏的真相挖出来,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但越是了解真相,她也就越疑惑。
    崔明珠要害死岑云初,她能知道缘由。
    可孟乔平日里并没有表现出和岑云初有什么仇怨,甚至岑云初本人也从没提到过她和孟乔有什么过节。
    可是孟乔不但出谋献策,甚至还亲自到船上去。
    她为什么要到船上去?她不是个傻子,甚至比一般人都要小心,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
    徐春君无论怎么想也只能认为她是要确保这件事能顺利执行,不出纰漏。倘或中间有什么问题,她好能够及时把控。
    这么做就是为了能确认保岑云初死得彻底。
    怀着必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心,那必然有这样做的理由。
    “对呀,云初,那孟乔为什么如此恨你?”姜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只是因为你比她有才华,抢了她的风头?”
    岑云初却不立刻回答,只是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笑。
    徐春君在一旁看着也不追问,可姜暖哪受得了这闷葫芦?忍不住伸手推她道:“你卖什么关子呀?快点儿说吧!真是急死人了。”
    “这件事可不是那么好说的,”岑云初笑道,“真是我不害人,人却来害我。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无情了。”
    徐春君和姜暖都没有看过这样的岑云初,她面上挂着笑,但眼神却极冷。
    “你、你要干嘛呀?你该不会是要把孟乔给杀了吧?”姜暖担心地问,“要是当时把她堵在了船上,自然没话说。可谁叫她像泥鳅似的溜了呢?咱们心里明知道是她做的,可苦无证据。再说,她也绝不会认的。”
    孟乔那么狡猾的人,何况徐春素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而崔明珠又绝不肯跟岑云初她们说实情。
    姜暖本来是一个冲动的人,可她还是劝诫岑云初不能冒险,否则得不偿失。
    “倘若我当时再往深里想一想,再细心一些就好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孟乔又是个城府深的,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她给治住。”徐春君也很后悔。
    “放心,我不会亲自去杀人的。”岑云初的眼神已经平和了不少,“杀了她未免太便宜,对这种人最好的惩罚,就是让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哎呦,你还说呢!如今满大街都在传她要嫁给曾家的二少爷了。”姜暖跳脚道,“这不是遂了她的愿了吗?”
    “没那么容易,”岑云初轻描淡写,却又异常笃定,“我不会让她如愿的。”
    “你脚伤还没好呢,连下地都不能,怎么对付她呀?”姜暖问。
    “我还有手呢!”岑云初笑得异常迷人,“织一张大大的网,送给她孟二姑娘。”
    “要死了!”姜暖被她笑得心颤,“做什么笑得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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