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话真有趣儿,说实话我也不大想出去的,不过孟家二姐姐几番几次托我请你,我不好不答应。”姜晴坐下说。
    姜暖有些纳罕,问道:“好好的,她请我做什么?”
    孟乔和姜晴时常在一起,但姜暖和她却隔着两三层,且根本不是一路人,亲近不起来。
    “实则是二姐姐要跟你赔个不是,那回的事她一直觉着有些过意不去。”姜晴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她说咱们是亲姐妹,没有隔夜仇,但你同她只是亲戚,若不把话说开,总觉得不大好。”
    姜暖知道她指的是那次一起出去看放焰口的事,就说:“这事早过去了,孟二小姐犯不着为这个特意怎样,我倒不好意思了。”
    “我当然知道姐姐最大量,可你也知道,孟二姐姐那人有什么事就爱在心里来回思量,我先也跟她说不必太介意,可她自己觉着不过意,再三跟我说了,托我传话给你。姐姐若再不答应,只怕她更要多想了。”姜晴为难地说。
    姜暖听了,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就随她吧。”
    姜晴听了,顿时高兴起来,拍着手说道:“那就多谢姐姐了,我回头就告诉她。恰好众芳园开了,咱们一同逛逛去。”
    众芳园本是皇家园林,占地极广,里头遍植奇花异草,嘉木奇石数不胜数。
    原本专供皇家赏玩避暑,平民百姓自是无缘得见。
    然当今天子继位后,专心国事,又觉得如此园林应该与民同乐,于是前些日子便下旨,将此园开放,上至王侯,下至平民,皆可游览赏玩。
    姜晴走后,坠子说道:“这孟二小姐如今也肯俯就咱们姑娘了么?先时可不是这样的。”
    “以后也不必提这些了,”铃铛道,“人有几个不势力的。”
    “也对,太太娘家也不过是个伯爵,且那二小姐又是个庶出,”坠子笑道,“说她命好,可到底还不如咱们姑娘。”
    “话可不能说得太满,”姜暖对坠子说道,“况且别人怎样也轮不到咱们议论。”
    “姑娘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不说了。”坠子老老实实道。
    其实这就是姜暖难得的地方了,她如今算是得势了,可并不以此来标榜自己鄙薄他人。
    又过了两天,孟乔正式下了帖子,请姜暖一同去游玩。
    临出门前,孟氏早已经帮姜暖把一应用的东西都打点好,又特意叮嘱跟着的人:“那园子里人必然不少,可仔细护着咱们家两位小姐,不可叫那些没规矩的人唐突了。”
    又告诉姜晴:“别只一味贪玩,凡事都听你姐姐的。”
    “我知道了,母亲,从昨儿起你就一再叮嘱我。”姜晴笑道,“我必然不会离开姐姐三步以外,知道姐姐是咱家的宝贝,不用你说我也晓得。”
    “知道就好,早些去吧,别叫你孟家姐姐等急了。”孟氏朝姜暖笑笑,对姜晴说。
    姜暖倒觉得她们如今对自己实在有些太客气了,多少有些不自在。
    可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笑笑不说话。
    姜暖和姜晴二人同乘一辆马车,来到和孟乔约好的地方。
    一下车,孟乔便赶上来,笑着携住姜暖的手说道:“啊暖妹子,今日多亏你来了,否则我的心还是悬着。”
    “孟姐姐不必说这见外的话,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这事情的确已经翻过去了,姜暖不愿意找旧账。
    况且这事说到底,也是她和姜晴之间的事,孟乔怎么也算是外人。
    “前几日大姐姐她们来了,说这园子里好得很,咱们今日也进去逛逛。”孟乔果然不再提那件事了,转到游园上来。
    姜晴雀跃道:“我都想了好几天了,听说里头有座观音石,许愿最灵验的。”
    “你呀,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孟乔朝她抿嘴笑了笑,说道,“咱们这就进去吧,免得耽搁你许愿。”
    三人并肩而行,仆从都跟在后头。
    园子里果然人来人往,景致也确实非同一般。
    “那不是曾慈县主吗?她今日也来了。”姜晴一眼就看见了远处的曾慈。
    “咱们过去请个安吧!”孟乔提议道,“也有许多时不见县主了。”
    姜暖曾几次到郡王府去,对曾慈印象还不错,所以也就欣然同往。
    彼此曾慈身边已经有许多官家小姐簇拥着,众人都有说有笑,见了孟乔,姜暖她们也都纷纷招呼。
    曾慈更是拉了姜暖的手道:“许多时不见你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今儿是和你妹妹她们一同出来的,怎么不见徐家小姐和云初?”
    姜暖被她说得微微有些脸红,答道:“我今日出来逛逛,没有约她们两个。”
    “刚刚还看见岑家那位在那边呢。”不知谁说了一句,“这会子不知道去哪儿了。”
    姜暖听说岑云初也来了,少不得伸着脖子四处观望,找她的身影。
    姜晴和孟乔两个却是游兴甚浓,拉着姜暖四处看景。
    “孟姐姐,你瞧那湖心亭,不是说那亭子里有架玉石古琴么?”姜晴指着湖心的亭子说道,“不如咱们走过去,你抚上一曲,让我们听听。”
    孟乔被称为才女,自然是琴棋书画都会的。
    “还是算了,这么多人,不要哗众取宠了。”孟乔笑着推辞道,但又不禁神往,“若是明月夜能在此抚琴,那可真是风雅极了。”
    “这算什么哗众取宠呢?既然来游玩儿,就该一尽兴才是。”姜晴不以为然,“况且你的琴弹得那么好,哪里就哗众取宠了。”
    说话的功夫,已经有人在湖心亭里拨弄琴弦了。只不过弹的并没有什么章法,更谈不上动听。
    那玉石琴是与底座连在一起的,几个人都抬不动。当初还是为了安放它造的这个湖心亭,为的就是在其上抚琴,琴声从水上传来更加动听。
    第130章 知音
    这时从那边迎面走过来几个世家公子,其中一个是曾慈庶出的哥哥曾楠,还有一个是邱家的四少爷,其余的姜暖就不大认得了。
    铃铛心细,留意到孟乔微微红了脸,眼神躲避又忍不住偷看,显然对曾楠有意。
    不过那些男子都嘻嘻哈哈的,根本没留意到这些。
    姜暖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忍不住想起宗天保。
    若他好好的,必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热闹,可如今只能在家里养伤。
    昨天宗家又送来许多东西,有吃的有玩儿的。还另有一个盒子,说是单给姜暖的,上头还用纸条封着。
    姜暖打开看时,见里头放着个琥珀坠子,琥珀里头是一只小小飞蛾。
    下头压着一封信,是宗天保写给她的。
    姜暖只看了一半就脸红得看不下去了,宗天保这人,什么话都敢说的。
    一阵琴声把她的思绪扯了回来,众人都被琴声吸引,纷纷看过去。
    “好像是岑云初,”姜晴道,“她如何肯弹?”
    岑云初这人最讨厌当众炫技,今日这里游者甚众,谁想她竟弹起了琴。
    “是了,必然是县主的意思。”孟乔看到了曾慈同她在一处,知道她们平日里来往得很亲密。
    “姐姐,你平日里必然也听过岑家小姐弹琴吧?”姜晴问姜暖。
    姜暖摇头道:“我们在一处时,她既不肯弹琴也不肯作画,这也是我头一次听她弹。”
    “不过这琴声可真动听,”饶是姜晴一向看不惯岑云初,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技艺高超,“和方才那几个乱弹的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支曲子我竟没听过,二姐姐,你可知道是什么吗?”
    “不光是你没听过,我也没听过。”孟乔笑了,“一会儿问一问,说不定是她自创的。”
    一语未了,只听对面假山上响起了清越高亢的笛声,恰与琴声相和。
    众人听了,精神更加为之一震。
    岑云初的琴声本来就已经十分动听了,这笛声又与她配合得恰到好处。不争不抢,相辅相成,恰似和风伴细雨,又如秋月映平江。
    姜暖向来自许俗人,却被这乐声陶醉得寒毛直竖,仿佛只身飘荡在波涛里,浮浮沉沉,全不由己。又好像被抛上天空,接着又猛地落入谷底。
    一颗心被这乐声操控着,犹如潮涨潮落一般澎湃,又如月圆月缺般怅惘。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痴痴地立在原地,不说不动,唯恐漏听了一点儿。
    “快看,是苑九娘!”忽有一人指着拜月用的高台喊道。
    众人一看,一道蹁跹身影正在上面起舞。
    这苑九娘是京城里最出名的舞姬,勾栏里的行首。
    她一支舞的缠头不下千金,而且并不是有钱就能看到的。
    “妙啊!本来还觉得这样好的曲子无人伴舞有些可惜了,如今可都圆满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摇头晃脑地说道。
    更有一些人竟身不由己地跟着舞动起来。
    “今天这园子游得可真值。”一曲终了,众人都忍不住纷纷拍手。
    “吹笛子的到底是谁?”众人如今最好奇的就是这个。
    “不是别人,必定是陈家七郎。”曾楠笑道,“就连宫廷中的乐师也未必能及得上他。”
    “过去把七公子请来,六郎也必然同他在一处,”曾李也走过来道,“我们一同到那边树下饮一杯。”
    “陈七公子?就是医术很高明的那位吗?”姜晴好奇地问道,“我进京好几年了,还没见过他呢。”
    当初姜家的丫鬟柳儿被人杀死,那案子是陈思敬破的。
    姜晴当时很是迷恋他,但后来发现陈思敬对她半点意思也无,她也就放弃了。
    也知道陈思敬还有个胞弟,据说俊得不得了,可惜不爱见人,所以她也一直没见到过。
    曾李的随从去了不多一会儿,果然有几个人跟着他走了过来。
    其中就有陈思敬,陈思敬旁边还有一个比他个子稍微矮一点儿,但模样更加俊俏的青年男子。
    “这陈七公子长得也未免太好看了吧?”坠子有些难以置信。
    姜晴则彻底看直了眼睛。
    “你们怎么就站在这里,不找个地方坐坐吗?”不知什么时候,曾慈笑吟吟地走了过来说。
    然后不等姜暖等人回话,她便又走到了两位兄长身边。
    曾李和曾楠都非常疼爱这个妹子,曾慈面对着一众青年男子也毫不畏缩害羞,落落大方地同他们打招呼。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吱吱两声,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两只猴子。
    众人起先也并不怎么在意,这里毕竟树木众多,有猴子也不算反常。
    可谁知那两只猴子竟然直接顺着栈道跑到湖心亭上去。
    紧接着便响起了惊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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