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姜暖的母亲病死,孟氏在姜晴之后生了儿子姜晖,姜印之便将她扶了正。
    后来孟家复荣,姜印之也托赖岳家升职,做到了如今的从六品京官。
    孟氏和姜印之都是有野心的,不甘于如今的官职地位。
    孟氏的娘家虽有个侯伯爵的名头,但并不任要职,况且她知道,娘家是女子在夫家的倚仗,一旦对外还得是夫家显赫才行。
    况且儿女的命运也与之息息相关,是马虎不得的。
    若是凭借孟家的关系,也能够帮姜印之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可孟氏觉得即便是那样,也一样要走人情,该送的礼一分不能少。
    但如果利用姜暖的话,不但成全了自己贤德的好名声,而且还能跟洪家成儿女亲家,一举两得。
    如今洪家的亲事黄了,她一番心血打了水漂,当然不快,可是她不能因此损失更多。
    如果让姜暖就此走了,那么定会让她的名声受损。
    外人一定会笑她偷鸡不成蚀把米,更会说她只是利用姜暖这个继女。
    更何况如果就让姜暖这么走了,那么自己之前的付出不都白费了吗?孟氏绝不允许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只要姜暖不离开这里,就等于攥在自己的手心里,算计她是早晚的事。
    这一次是自己失算,下一次可就不会再让她如愿了。
    因此孟氏对镜整理了仪容,带着丫鬟去见姜暖。
    此时姜暖已经收拾出来一箱子衣物了,正叫铃铛把孟氏她们给的东西理出来放到一边。
    孟氏一进门便哭了,走过去拉住姜暖的手说:“阿暖,我知你心里怪我。可你不能任性一走了之,总得听我剖白剖白。”
    桑妈妈拦道:“夫人不用白费口舌了,我们乡下人还回乡下去。”
    “桑妈妈,我知你为何如此对我,”孟氏不急不恼,“你是觉着自己全心全意为阿暖,而我是在算计她,故而理直气壮。”
    桑妈妈闻言冷哼一声没有答言。
    孟氏接着道:“可好心未必就能办好事,拿今天的事来说,你搅黄了洪家的亲事,却也坏了阿暖的名声。你这么一闹,外头说什么的都有。对你对我都有限,最受连累的还是阿暖。
    咱们家不过是个从六品官职,站在紫阳街上丢块石头都能砸中比咱家品级高的官员。我这个当主母的,最担心的就是儿女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洪家的二少爷虽然身体弱些,但是听闻最近一二年,因为得了名医诊治,已经大好了。我虽然没见过他,但是老爷是见过的。
    我是看中了他们家长辈行事大度温和,阿暖嫁过去不会受气。再加上丈夫比她年长,也知道疼护她。何况我一直觉得阿暖是个有福气的,她嫁过去必定事事如意,绝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话说回来,咱们看着自家姑娘千好万好,可在外人眼里就未必了。咱们又不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哪里寻得到十全十美的婚事呢?姑娘想一走了之,却不想想,便是回去了,又能止得住旁人的议论吗?何况刚来几个月就回去,只会给余家姨母添烦难。人家实在是仁至义尽,咱们姜家一辈子都要感激的,怎么还能再给人家找麻烦?”
    不得不说这孟氏真是能言善辩,桑妈妈想要顶她两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孟氏缓了缓又说:“人都说一重肚皮一重山,我也从不敢有取代你生母的心思。可是从你来京,我是如何对你的,你心里也清楚。
    退一步讲,我便是不好好待你,把你诓了来。哄着你父亲给你结一门不如意的亲事,别说一个桑妈妈,就是十个桑妈妈,或打或卖,难道真处置不得吗?”
    “可是这件事也不应该瞒着我,给我一个措手不及。”姜暖闷闷地说。
    孟氏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说道:“何止是你措手不及,真真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原本说的今日只是来做客,顺便见见你。所以我也只跟你说是有贵客要来,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呢,说早了恐你害羞。又怕这事情最后不成,你觉得难堪。谁想她们居然就要定下来,当时的情形我也不好就回绝的。你想人家一盆火似地赶着,我怎好兜头给人家泼冷水呢!”
    孟氏这边做好做歹地稳住了姜暖主仆,又吩咐丫鬟道:“叫新来的山东厨娘给大小姐做些顺口的,正午都过了,怕是饿了。”
    第039章 游湖
    因天气热,徐春君约姜暖游湖。
    清平河出了城,在大夫山下汇成一湾碧湖,周遭绿茵浓翠,野芳馥郁。
    即便是再热的天气,这里依然凉爽怡人,是消夏的好去处。
    徐春君穿着鹅黄上衫月白纱的绉裙,雅致中透出几分活泼。
    姜暖身上则穿了一身赪霞色的裙袄,她气色好,性子活泼,尤其适合颜色鲜艳的衣裳。
    头上一对小小的蜻蜓发钗,十分应节气。
    如今她的头发都是铃铛梳,这丫头虽然默不作声,但心思细腻,手又巧,一般的东西看看就会了。
    “这一路上还是有些热的,上了船就好了。”徐春君携着姜暖的手笑言道:“这几日没见,你怎么瘦了些?”
    姜暖见周围有许多人,不便说实情,只说道:“大约是苦夏吧!这几日胃口不太好。”
    她们两个身边伺候的丫鬟早就相熟,此时也亲热地小声聊着天。
    几个人上了船,徐春君早就备好了瓜果点心。
    姜暖坐下,只觉得四面都是凉风,精神为之一振,不由得赞叹道:“真凉快!”
    徐春君道:“姜二姑娘怎没同你一起来?”
    她的请帖里特意说了叫姜晴同来游玩儿的。
    “她也来了,不过不跟咱们一处。”姜暖抬着下颏指着不远不近的一只画船道:“同孟家的二姑娘在一处呢!”
    徐春君其实早也看到了,那船上有许多人,其中穿着盈盈粉衣裙的是姜晴,穿一身冰台色的是孟乔。
    徐春君早料到姜晴不大可能赴自己的约,请她也不过是为了礼数上不缺。
    而姜暖也不太喜欢自己和徐春君在一起的时候,妹妹在旁边,总觉得多少有些不畅意。
    虽然她继母多次让姜晴带着她多与孟乔等人来往,姜晴也满口答应,但姜暖就是不喜欢。
    不是别的,只觉得孟乔太文邹邹的了,自己在一旁怪拘得慌。
    “想什么呢?以至于出了神?”徐春君把一片切好的甜瓜递到姜暖手上问她。
    姜暖回过神,心直口快地道:“徐姐姐,你平日里也是爱读书的,怎么不见你吟诗作赋呢?”
    她和徐春君在客栈相遇的时候,每次去找徐春君玩儿,都见她拿着书在读。
    不过一见了她,徐春君就把书放下,和她话家常了。
    姜暖没细究徐春君看的究竟是什么书,只看见那上头密密麻麻的字,自己能认识一半,却还有许多不认得。至于到底讲了什么,那就更不晓得了。
    徐春君道:“我虽有时读些书,但也只是为了解闷,实则并未学到什么。若说前人的诗词,倒也会背几首浅近的,自己却一句也作不出来。”
    姜暖听了摇头道:“我不信,人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只是姐姐你为人谦虚,不喜欢卖弄罢了。那孟二小姐,人人都说她是才女,可我总觉得她未免太爱显摆了。见到个什么必要引经据典地评论几句,来不来就要赋诗作词,或铺开纸来画几笔写意。可怜跟着她的丫头,那么大个文房四宝的匣子,镇日价抱在怀里,累个半死!”
    在徐春君面前,姜暖总是忍不住一吐为快,招得那几个丫头都掩口笑个不住。
    徐春君在她脸上轻轻扭了一下,笑道:“你这张嘴啊!你我这样不会写诗的不是也一样游湖吃瓜?”
    姜暖叹道:“那倒是的。似我这般俗人本不该笑话人家才女,只是如今姜晴也这般如此起来,我每日见了她都不大自在。岑家小姐虽难让人亲近,却也不在这上头弄花样,我倒挺看重她这点。”
    “说曹操曹操到,那边岸上的不就是岑家大小姐么!”紫菱指着不远处说。
    徐春君和姜暖看过去,果然见岑云初带着两个侍女在那边柳荫下的石椅上坐着,周遭有不少人或明或暗地打量着她,她都看不见一样。
    因天气热,众人都把发髻绾得高一些,岑云初亦然。
    如此就更将她颀长雪白的颈项凸显出来,只这一点,就无端比众人多出三分高贵。
    她今日穿的是一套翠缥衣裙,整个人如幽谷青竹,掩不住孤标傲世的气质。
    “把船靠过去,”徐春君吩咐道,“否则就这么过去不大好。”
    怎么说岑云初同她们也是一张桌上看过戏赴过宴的,况且徐春君从心底觉得岑云初蛮真性情的一个人。
    这样的人不喜欢逢场作戏,更厌恶左右逢源,但也不必担心她口蜜腹剑、背后捅刀。
    不一时,船娘将船靠了岸。
    岑云初也看到了她们,并不起身,只是微微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
    徐春君满面含笑请道:“岑姑娘可要一同上船游湖么?我们的船还算宽敞。”
    岑云初脸上神情疏懒:“不了,我坐坐也该回去了。”
    徐春君知她一向孤僻随性,也就不再多说,叫船娘撑船到那边的半月桥去。
    快到桥下,桥上便有人大叫一声道:“姜大脚!”
    姜暖听了不禁柳眉倒竖,骂道:“宗猴子!你闭嘴!”
    原来小侯爷宗天保也和几个友人一同出来游玩,他们不爱坐船,就在桥上赏景。
    宗天保见姜暖怒了,他反而更高兴了,嘻嘻哈哈道:“你干嘛坐船呢?直接踩水不就好了?”
    他一见到姜暖必要拿人家的脚开玩笑,气得姜暖七窍生烟。
    徐春君忙安抚姜暖:“别理他,我们阿暖的脚才不大呢!”
    又叫船娘把船荡过去,远离这是非之地。
    过了桥,见那边一棵柳树枝条垂在水上,一群凫雁在那里嬉戏,姜暖便要过去看。
    把船荡过去,姜暖就巴在船舷上掰碎点心喂那些水鸭子吃。
    “哎呀,徐姐姐你快看,这些水鸭子也太傻了,吃就是,做什么每吃一口都要扎个猛子,把个鸭屁股撅得老高。”姜暖嘻嘻哈哈地说着话,把刚才都不快抛到了脑后。
    徐春君也拿了点心,刚丢下去一小块,坠子开口道:“咦,那边过来的好像是陈大人。”
    徐春君一抬头就见陈思敬带这个小幺儿从岸上柳荫里走过来,他今日未着官衣,显然是在休沐。
    第040章 凶手
    见陈思敬过来,姜暖忙拍干净手起身,乖乖地站在徐春君旁边,随着徐春君向陈思敬见礼。
    不穿官服的陈思敬更显得温煦谦和,向徐姜二人回礼道:“二位姑娘好雅兴。”
    徐春君也浅笑道:“难得陈大人今日不忙。”
    陈思敬道:“在下本打算休沐结束后再去二位府上拜访的,但今日恰好遇见了,便在此说了吧。”
    姜暖和徐春君忙问什么事。
    陈思敬道:“杀害柳儿的凶手已经捉拿归案了。”
    船上的人听了,惊讶之余不由得欣喜,问道:“什么时候的事?究竟是谁干的?”
    “人是前日抓的,”陈思敬道:“说真的,得多谢徐姑娘的指点,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那人抓获。他果然是个戏子,就是钟家戏班里扮花旦的,艺名叫做小西施。”
    “陈大人千万别这么说,立头功的自然是您,其次便是铃铛了。”徐春君把铃铛往前推了推说,“若不是她的嗅觉异于常人,我们根本抓不到这个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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