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现在的小姑娘,任性惯了,做什么事都不先和老父亲打声招呼。”
    也有人提出质疑:“这只是个说辞吧,我看李总当时那表情,很不对劲。现在保安全部出动了,我怀疑是真的有小偷。”
    “不会吧,这船上请的都是亲朋好友,谁能干出这种事啊?”
    “难道有小偷混进来了?”
    “我刚不小心听到的——那套娃刚上船的时候,他们还检查过,东西完好无损,可开船以后,咱们一直都在海上。所以,就算是被偷走了,这块石应该也还在船上,小偷也在。”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
    林鹤知安静地听着身边人的对话,忍不住在心中思考,如果这块石头真被偷走了,那和姜远先前收到的那封恐吓信,会有关系吗?
    吃饭的时候,船应该是打了锚,但林鹤知始终晕晕的,有些反胃,以至于胃口不太好,自助餐也没吃多少。素来敏锐的洞察力,在海浪起伏的晕眩中变得迟钝。他看姜远状态不错,起身打算先回房休息,可就在这个时候,两个身穿西装的保安快步走进宴会厅,走到林鹤知身后,身后还跟着脸色铁青的李涌进。
    为首的男人开口问道:“林先生,住在1e7号房间,对吗?”
    林鹤知愣了愣,但还是应下,掏出房卡:“对,是我。”
    另一个保镖摊开掌心,黑色手套上赫然是一枚鸽子蛋大小,血橙色的宝石:“李总,我们在这位先生的行李中发现了这个。”
    林鹤知瞪大双眼,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没——”
    还不待他辩解,那两个身穿西装的安保就把他给按住,铐上了双手。
    “不是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在那一瞬间,林鹤知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木质香——姜远收到的,那个血眼睛邀请函上的那种木质香。
    远远近近,有不少宴会嘉宾正好奇地往这个方向瞄。李涌进对他们举起酒杯,做了一个隔空祝酒的动作:“各位吃好喝好,我这里要处理一些私事。”
    林鹤知耸了耸鼻子,目光一一扫过身边的人,两个保镖压着他,直接把他关进了一个昏暗的小船舱。
    第91章 图穷匕见【已修】
    林鹤知环视四周, 那间船舱原本应该是个会议室,没有窗户,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 以及一个投影。
    船舱里的椅子, 本来就是焊在地板上的。
    保镖把林鹤知双脚拷在了椅子腿上, 再把人和椅背一捆,基本动弹不得。
    很快,几位保镖, 以及以李涌进为首的李家人,都走了进来, 围着桌子, 倒显得这房间有些拥挤。
    “你想得倒还挺美,平时我家珠宝都有好几层防护,从监控到保险柜,再厉害的小偷都不可能全身而退——”李涌进冷眼看着他,“你倒是很会挑时候,钻了上船这个空子。”
    由于大海的孤立性, 以及参加活动的人彼此都熟悉。传家宝上船之后, 警戒的确是松懈了。
    “不是我——”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在我的行李里发现这个石头——但我真的不是小偷, ”林鹤知重复了几遍,渐渐也开始意识到, 自己的辩白在证据面前,显得有些单薄。
    由于这是一艘私人游艇,李涌进大部分时间都拿来进行商业活动, 比如年会、招待商业伙伴、庆祝等等,基本没有外来的游客, 因此,船内也没有什么监控。
    可是,李涌进的手下在上船前,确认过帕帕拉恰还在,那么船开了之后,宝石除非被丢进大海,一定就还在船上。在挨个儿搜查以后,安保人员在林鹤知的行李里发现了这枚帕帕拉恰。
    李涌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吼:“这人是谁带上来的?我怎么之前都没见过?!”
    林鹤知的目光移到姜远身上,求助似的看着他。
    可奇怪的是,姜远一言不发。
    就在那一瞬间,林鹤知心里“咯噔”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木质香的来源,竟然是姜远本人。之前在济慈寺的时候,姜远并没有喷香水,而今天正式场合,大约是好好拾掇了一下。
    姜远送给他的邀请函,是没有木质香味的,而是一种崭新的,印刷的气味。所以,林鹤知判断,那张有红眼睛的邀请函,应该是在一个有木质香的环境放了一段时间……
    可姜远说,他一看到那个邀请函,就放进文件袋里收好了,没有给别人看过——
    他在撒谎。
    那张有血眼睛的邀请函,应该在姜远家里,放了一段时间了。
    一个莫名的念头划过林鹤知脑海——
    难不成,还是他自己画的?
    不等任何人搭腔,一个保镖把李庭玉也拽了进来,粗声粗气地说道:“李总,这两人应该认识,刚下午我见他们在甲板上下棋!”
    “好啊,”李涌进对着李庭玉眯起双眼,食指直接点在了对方鼻子上,“我就知道你这小鬼心怀不轨不老实,这会儿被我抓到把柄了吧?”
    李庭玉挣开保镖的桎梏,冷冷开口:“李叔,你喝多了吧?这人又不是我邀请的。”
    姜远终于一垂头,有些局促不安地向李涌进开口:“爸,这事都怪我。这人是我在外面交的朋友,也是我邀请来的。”
    李涌进狠狠瞪了李庭玉一眼,目光转移到姜远身上,似乎又骂不出口了。他把宝石在手里掂了掂,转头输出林鹤知:“臭小鬼,你知不知道这个是什么?”
    “我知道这个套娃是李氏家徽,但我并不知道最里面藏着这么一块石头,”林鹤知解释道,“我对宝石毫无研究,我根本就不知道——”
    可就在这个时候,姜远再次开口:“他在撒谎。”
    “爸,我和他说过帕帕拉恰的事情。”
    姜远扭过头,平静地看向林鹤知:“是我不该多嘴告诉他,我们订婚打算用爷爷留下的帕帕拉恰。我当时非常兴奋,不小心说了这块宝石在全世界都独一无二,十分珍贵,可能这人就是那时候动了歹心。”
    “爸,都是我的错。”
    林鹤知瞳孔微微放大,瞬间就想明白了。
    那张邀请函,的确就是藏在姜远家里——
    甚至,它很有可能就是姜远自己画的。
    在赴约之前,林鹤知仔细研究了李家股权结构,以及这件事与李墨婷被泼硫酸的关系,他在心中有过无数猜测……可是,在所有他想到的可能性里,林鹤知还真没有考虑过——姜远并不是来找他帮忙的。
    毕竟,他和李氏无冤无仇,姜远为什么要来害自己?
    甚至在片刻之前,林鹤知都认为是什么人偷走了宝石,为了栽赃他、或者说,支开他,然后好对姜远动手;他也考虑过,有什么人计划以他的行李为跳板,上岸后再把宝石偷渡出去……
    可现在看起来,姜远就是铁了心要把这件事往他头上按。林鹤知皱了皱眉头。
    姜远这个人,长得极无存在感,又好像完全没有攻击性——
    可是,从最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圈套。
    而他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进了陷阱,直到现在,孤身一人在没有信号的大海上,被人铐在这个小房间里。
    可是,对方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为什么要选他?
    林鹤知大脑飞速地转动着,却依然有些吃力。
    他恨这破船。
    一动脑就觉得晕眩。
    林鹤知都懒得驳斥姜远。
    这有什么用呢?
    他的所有解释都无人作证。
    李涌进会信任自己未来的女婿,还是自己这个似乎刚偷走了他传家宝的陌生人?
    林鹤知向来不喜欢白费力气,索性也闭了嘴,只是冷冷地盯着姜远。
    可姜远方才一番话,似乎再次激怒了李涌进。他从保镖身上抽出一把匕首,猛得太高了音量:“你知不知道,在我们这里,偷东西是什么下场?”
    李涌进这么一开口,两个保镖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一左一右架住了林鹤知的胳膊,其中一人抓着他的右手,强行按在了桌上。
    “看在你盗窃未遂的份上,我断你一根小指头,让你记住,不应碰的东西,不要碰。”
    “哐”的一声,李涌进手里的匕首竖直地插在了桌面上,离林鹤知的手就只有几厘米距离。
    林鹤知整颗心都跟着那把刀一块儿颤了颤,可冷静下来,林鹤知又觉得对方并不会真的做什么——
    姜远明明知道偷东西的人不是自己。
    断他一根小指有什么意义?
    只能说,以这个为威胁,达成某种目的。
    那么,也就是说,自己身上有着对方想知道的信息——
    只要如此,他就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涌进似乎也改了注意。他拔起刀,又滑到李庭玉身前,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要不是还是你来吧,庭玉。”
    李庭玉抱着双臂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李涌进,并没有接那把刀。
    “不愿意吗,庭玉?”李涌进的笑容似乎变得更温柔了,“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毫无由来的信任。我什么意思,你懂吧?”
    林鹤知也顾不上和这两人打哑谜了,他抬起头看向李涌进,努力地想替自己争取一下:“李总,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我希望你先不要冲动。”
    “不要冲动?”李涌进先前在饭桌上喝了一些酒,脖子本来就有些红,这会儿似乎更红了,“你在我女儿的订婚宴上偷我家传家宝,你凭什么叫我不要冲动?!”
    林鹤知尽可能地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或许你现在很难相信,我也暂时没法解释这块宝石到底是怎么出现在我的随身物品里的——但我的确没有偷——如果你愿意给我时间,我说不定能帮你找出那个栽赃我的人——”
    李涌进冷笑一声:“呵,找小偷帮忙找小偷。”
    林鹤知连忙改口:“那你可以把我关起来,到明早上岸,再转交警察。”
    “倘若我真的是小偷,那我一定会付出代价。”林鹤知冷静地讨价还价,“可如果你们抓错了人,那我这条小指,你拿什么来赔?”
    李涌进不再搭腔,只是冷笑,看戏似的看向李庭玉,那眼神似乎是在说——你来处理。
    李庭玉终于捡起了桌上那把刀,在手里转了个漂亮的刀花。
    林鹤知下意识皱了皱眉,目光又落到了李庭玉身上。
    “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庭玉慢吞吞地开口,拿刀尖那面轻轻挑起了林鹤知的下巴,“那些个警察,好像都是你的朋友。”
    说着,他附身向前,在人耳边轻笑了一声:“把你交给你的好朋友——他们的判断,可信不可信啊?”
    林鹤知只觉得全身汗毛再次倒竖起来,自从踏入这个小房间,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真实的恐慌——李涌进和姜远必然是一条心的,他们应该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可李庭玉……
    杀气。
    如果说李涌进先前的威胁,像一个暴怒的土老板,那李庭玉身周的压迫感,却像是想直接要了你的性命。在那一瞬间,林鹤知之觉得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瞪着李庭玉,却只是在对方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了面色苍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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