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硬着头皮不去看他,仿佛只要不与他对视,就不会胆怯:“谢绥哥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很轻很轻的声音,却重?重?砸在心头。
    谢绥眉头皱得更深,看着眼前不知不觉中又长高几公分、身?形也更加亭亭玉立的女孩儿?,忽然有种发现孩子早恋而不知如何?劝谏的束手无策。
    沉默良久,他语调肃然:“你才多大,而且高三正是最关键时候……”
    “我知道。”
    沈茉打断他家长式的发言,望着漆黑江面,自说自话:“我知道的,我不该喜欢他,也很清楚,我和他就像两条直线,只有一个短暂的交点,在那之?后?,只会朝着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再无交集的可?能,这些?我都知道的……”
    少女半醉微醺,喃喃诉说着她的心事:“可?我还是有些?难过?。”
    看着她蝶翼般低垂的眼睫,以及微微泛红的眼尾,谢绥搭在栏杆上的长指不禁紧握。
    哪个混账小子叫她这样伤心?
    她班上的同学??其他班上的男生?还是社会上的闲散人员?
    “早恋一般没有好结果。”
    谢绥蹙眉,瞥过?女孩儿?眉眼间的黯淡伤怀,语气愈发严肃:“是那个男生有眼无珠,你没必要为他伤心。现在最重?要的,是全力备战高考,等考上理想大学?,再去想感情的事也不迟。”
    “不。”
    沈茉偏过?脸,认真辩驳:“他很好,很优秀。而且他不知道我喜欢他……”
    谢绥一怔,而后?眸色更暗,胸口也升起一阵沉沉闷意?。
    他不擅感情的事,何?况是……关于她的感情。
    沉默许久,他看她:“你很喜欢他?”
    潮湿寒冷的夜色里?,沈茉迎上面前这双黑涔涔的眼眸。
    四目相对,周围一切好似都变得静寂,唯有她砰砰的心跳声在寒夜里?那样清晰。
    眸光轻闪了闪,那句“很喜欢”到了嘴边,忽然又哽住。
    说出来,又能怎么样。
    他只会把她当小孩儿?,一副家长的口吻,叫她好好学?习,不要早恋。
    无力的挫败感堙灭怦然的心跳,她缓缓垂下眼,江边忽然传来一阵砰砰的响声。
    回头看去,只见灯火璀璨的江畔绽开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烟火,万紫千红,流光溢彩。
    “跨年了。”
    谢绥淡淡道,又垂下眼,看向她:“新年快乐。”
    沈茉微怔,拿起手机一看,果然到了新年零点。
    心里?忽的一阵恍惚,今年跨年,竟然误打误撞和他一起过?了。
    谢绥见她不出声,还当她在为感情的事伤心,沉声提议:“趁着烟花还在放,许个新年愿望?听说跨年夜许愿很灵。”
    沈茉看着他:“真的灵吗?”
    “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谢绥淡淡扯了扯唇:“而且新年愿望,更多是对新一年的期许。从心理学?角度来看,把愿望表述出来,有一定积极暗示的作用。”
    沈茉听着这话,若有所思。
    下一秒,她双手合十,闭眼默念。
    “我想快快长大,快快到十八岁。
    希望到时候,能有勇气和谢绥哥哥告白。”
    “我许好了。”
    再次睁开眼,她看向谢绥:“你许愿了吗?”
    谢绥嘴角微翘:“许了。”
    沈茉有点想问他许了什么愿,但想到贸然问这个不太礼貌,于是只道:“希望你的愿望能实现。”
    谢绥挑眉:“你都不问我许的什么愿?”
    沈茉摇了摇头:“不问,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谢绥不置可?否,反正他许的愿望是——
    希望身?边的小姑娘许的愿望都能成真。
    注:有关男生的愿望除外。
    *
    跨年夜结束,蒋明珠作为东道主,带着沈茉和林明栀在沪城玩了两天。
    元旦假期一结束,两人又回到京市,继续上学?。
    等寒假过?去,便紧锣密鼓地迎来了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
    从高考百日誓师大会开始,黑板后?每天减少的数字,就像是悬在每个学?生脑袋上的一根绳,催着他们抓紧这最后?的时间冲刺。
    终于在盛夏六月,蝉鸣时分,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铃声响起,也正式宣告着高中生涯的结束。
    拎着考试用具袋从考场里?出来,沈茉望着穿过?梧桐叶子的灿烂阳光,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总算考完了。
    才走出走廊,就见林明栀从对面考场出来。
    两人目光一对上,互相招手:“这边。”
    小姐妹相对迎上去,还没碰头,陆陆续续就有男生找过?来——
    “沈茉同学?,请等一下。”
    “林明栀,这个给?你……”
    不一会儿?,俩人怀中都抱了满满一沓的情书和礼物?。
    林明栀一副“早就猜到”的淡定表情:“去我家拆?”
    沈茉抱着那堆小山,无奈失笑?:“好。”
    往考场门?口走去的一路,俩人怀里?的情书和礼物?又多了一倍,到最后?都快抱不住,还是好心同学?帮她们到学?校小卖部要了两个大塑料袋才兜住。
    坐在去林家别墅的轿车上,俩人聊起考试题目。
    发现几道大题的答案都对上,沈茉暗暗放松。
    林明栀从冰箱里?拿出瓶酸奶给?她:“放心了,你每次模考成绩都稳如老?狗,何?况这次的题目比模考还简单,绝对没问题的。”
    沈茉接过?酸奶:“我们觉得简单,别人也会觉得简单。我倒是希望最后?几题更有难度一些?,可?以拉开一些?距离。”
    林明栀啧啧:“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沈茉不好意?思笑?了笑?:“好嘛,考完就不聊这些?了。”
    林明栀赞同,转而兴高采烈和沈茉说起暑假的度假计划。
    沈茉打算回一趟乌梭寨,然后?趁着小学?生初中生还没放假,把婆婆带到京市游玩,不然要是等七八月份,其他学?生都放假了,京市怕是要人山人海,挤得发慌。
    林明栀来了兴趣:“你什么时候回乌梭寨,票定好了吗?我和你一起去怎么样!”
    沈茉当然求之?不得:“好呀!你和我回寨子,我带你上山摘果子,去溪里?摸鱼捉小螃蟹……对了,这个时候去,还能赶上我们的龙船节。”
    “龙船节?划龙船?那不是和端午节一样?”
    “划龙船这个环节倒是差不多,但时间不同,寓意?也不同。汉族的端午节在五月初五,是为了纪念屈原大夫。我们苗族的龙船节,一般在农历五月二十四到二十七,而且我们龙船节的由来,和屈原投江没关系,和我们当地的民间传说有关……”
    反正坐车也没事,沈茉将苗家龙船节的由来娓娓道来:“一个传说是,龙王爷有一次降雨时,不小心下错了时辰,老?天爷大怒,让雷公把龙王爷劈成好几段,尸首抛入江中。没了龙王爷降雨,天下大旱,为了求雨,苗民们造龙船划渡,祈求老?天爷复活龙王。老?天爷被百姓所打动,就复活了龙王,从此又恢复了风调雨顺的好日子。”
    “另一个传说是,有一对父子在江边打鱼,儿?子却被龙王抓去当了枕头,父亲一怒之?下放火烧龙宫,还将龙砍成了好几段,丢进江里?。老?百姓们就捡江里?的龙肉吃。但吃了龙肉后?,天就彻底暗了,再没有白天黑夜。后?来有一位妇女带着小孩到江边洗衣服,小孩子拿棒槌拍打江水,发出击鼓的咚咚声,没多久,天就亮了。从此以后?,就流传着龙船节,要击鼓赛龙船的风俗。”「1」
    听完这些?,林明栀感叹:“龙王好惨,两个传说都逃不过?被剁成段的命运。”
    感叹之?余,她也决定下来:“你订票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和你一起去。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苗寨呢。”
    沈茉一口应下:“放心,寨子里?的乡亲们都超热情,你到了我们那,好酒好菜管够。”
    说笑?着,轿车也驶入林家别墅。
    俩人各提着那一袋情书礼物?,吩咐佣人准备茶点果盘,就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开始拆情书。
    “先算情书,再算礼物?,看谁更多。”
    “好吧。”
    虽然沈茉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比的,但看林明栀兴致勃勃,也就配合她。
    “1、2、3……”
    “13、14、15……”
    一封封情书或卡片被叠放在一旁,两人埋头算着,听到脚步声靠近,只当是佣人送点心,也没抬头。
    直到林明栀肩膀被猛地拍了一下,“啊”得被吓了一跳。
    沈茉也吓得一顿,连忙抬眼看去。
    就见两道高大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里?,林明宇站在沙发后?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笑?,林明栀捂着胸口,咬牙骂他:“林明宇,你有病啊!”
    而一袭浅白色衬衫的谢绥,单手插兜,清隽脸庞朝着那活宝兄妹俩,薄唇微掀,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见到他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沈茉脑袋嗡得一下,像在做梦一样。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天气太热,给?她热出幻觉了,但别墅里?冷气开得很足,根本没有中暑的可?能。
    时隔半年,又一次见到他。
    而且还是在高考结束这一天。
    沈茉坐在地毯上,胸腔里?那颗沉静的小心脏又砰砰跳起来,扑通扑通,好像比窗外的蝉鸣更加聒噪。
    谢绥的视线也从林家兄妹身?上移开,不紧不慢投向她。
    见她仰着小脸,呆愣愣的表情,眉梢轻挑:“怎么每回见面,你都一副刚认识我的样子?”
    这声戏谑叫沈茉回过?神,不好意?思地偏了偏脸,小声道:“因?为…因?为好久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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