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也不回的往后院走去,那是他们第一次聚在一起的地方,人少又清静。剩下几人虽然不解,也都跟了上去,周伊站定之后,伸出手来,掌心赫然一张被攥皱了的纸条。
    江隐接过,就见上面潦草的两个字:救我。
    周伊道:“这是昨晚白哥哥悄悄塞给我的。”
    几人传看了一圈,更加一头雾水,瞿清白喃喃道:“这都什么事啊?”
    “难道白月明不是自愿来这里的,而是被绑来的?”
    吴敖皱眉:“可是为什么?”
    陈厝看了眼他:“带他来的是你们吴家人,你一点都不知道?”
    吴敖愣了下:“我怎么会知道,他们都不与我说……何况来这里之后,我大多都与你们一起。”他闷闷的说。
    瞿清白故意挤兑他:“你也是个没用的,好歹算是吴家人,怎么一问三不知?”
    吴敖神色冷冷,反手一巴掌拍到了他脑袋上,立竿见影的招来嗷的一声。
    祁景看着那张纸条,忽然想到了一点联系,他看向陈厝,短暂的对视,好像都让他们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陈厝的脸渐渐白了下来。
    当初在云台山,陈真灵之所以要抓陈厝,是为了用他来祭反转大阵,有没有可能……白月明也有同样的遭遇呢?
    现在做出断言还为时过早,但既然白月明发出求救信号,他们就不能坐视不理。
    周伊道:“我想回去看看。”
    陈厝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我陪你一起。”
    祁景道:“既然这样,我们都——”
    就在这时,墙边忽然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清脆悦耳,铜铃一般,众人回过头去,就见墙上趴在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孩,扎着两个羊角辫,一边笑一边唱:“捉迷藏,捉迷藏,大家一起捉迷藏;我来躲,你来捉,我来藏,你来找——”
    瞿清白大惊道:“这不就是那个消失不见的孩子吗?”
    话音未落,那小孩已经从墙头跳了下来,远远的仍旧传来他欢快的歌声:“我来藏,你来找——”
    吴敖喝道:“追!”
    几人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江隐顿住脚步,飞快道:“陈厝,保护好周伊。”然后便也紧跟了上去。
    陈厝眼看着他们如离弦之箭一般消失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才看看周伊,挠了挠脸颊:“哈哈,就剩我们俩了。”
    “……”
    周伊沉吟片刻,坚定道:“我们去四楼看看吧。”
    陈厝点了点头。
    那边,这次那孩子并没有消失,一直在他们前面蹦蹦跳跳,速度却快的惊人,几个大男人全力奔跑,竟然也追不上他分毫,瞿清白都有点喘了:“这小孩是人是鬼?”
    祁景道:“看不清……是飘着的还是腿儿着的?”
    吴敖头上青筋直跳:“废话!”
    他们一路狂奔,不知沿着这镇子跑了几圈,路上撞倒了一片尖叫的人,也不知跑到了哪里,那小孩好像故意耍他们,不见人影,顽皮的笑声和歌声却鬼魅般萦绕不去。
    终于,那声音消失了。
    几人猛地停了下来,撑着腿喘着粗气,吴敖环顾四周:“……人呢?”
    瞿清白指着前面一个蹲坐在地上的小孩背影,仿佛要和周围的茅草堆融为一体似的:“那里!”
    他们刚上前,小孩就猛地回过头来,满脸笑容,却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
    安子!
    瞿清白讶异道:“怎么是你?那小孩呢?”
    安子的失望并不比他们小,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含含糊糊的叫:“不要……不要大哥哥!要小妹妹!”
    祁景又找了一圈,确实没有刚才那孩子的身影,便弯下身来问:“你说的小妹妹,是不是眼睛圆圆的,扎着两个羊角辫?”
    安子猛点头。
    “你一直一起玩丢手绢的人就是他?”
    安子又点头:“可是她藏得太好了,我总是找不到她……”他颓丧的蜷成一团,露出很苦恼的表情。
    吴敖道:“那她平时都是怎么来找你?”
    安子茫然的摇摇头:“我等着她来找我,只有她和我玩,其他人都死光了,都死光了……”
    祁景敏锐道:“其他小孩?”
    安子说:“所有人,所有人都死光了,”他忽然激动起来,很确信的说,“我,我也死了!”
    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一夜
    陈厝和周伊趁着没人,做贼一样溜进了楼里。白天这里很寂静,不知人都去了哪,但四处一样黝黑怕人,仿佛黑暗里正蛰伏着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很快就要冲出来将他们和李魇一样撕裂。
    陈厝走在周伊前面,他们悄悄爬上了四楼,脚步踩在楼梯上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他们立刻停了下来俯下身子。
    果然,楼梯口走出来一个人,是吴优。
    陈厝心想,他果然一直守在这里。里面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一条细细的藤蔓伸了出去,周伊张大眼看着从陈厝手中冒出的小小嫩芽,灵活的攀上了栏杆。
    在四层上面还有一段楼梯通向屋顶,不过没有人上去过,门也是封死的。小小的藤蔓不知扔了什么过去,寂静的走廊里响起了哐啷一声。
    吴优立刻抬起了头,警觉的看向那边,往上走了两步。
    周伊和陈厝的神经都紧绷着,期待着他能再往上走一点,再走一点。吴优果然走了两步,但一脚踩上了陈厝还为来得及收回的血藤。
    糟糕——
    陈厝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疼也不敢动,但吴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珠一动,慢慢向下看来。
    在他这个角度,一定能看到两人藏身的地方。
    陈厝来不及多想,一抽血藤,就听嘭的一声,吴优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被掀翻在地,两人趁这个机会赶紧起身,拔腿狂奔。
    老旧的木地板被踩出了一首急躁的乐曲,吴优的怒吼还在后面紧追不舍,他们再跑也跑不到哪里,何况外面一定有江家的门人,陈厝抬头看了一眼房梁,当机立断,一把抱起了周伊。
    吴优急急追了过来,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他放慢了脚步,像一只狩猎中的野兽,一寸一寸的逡巡着地面,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房梁上的陈厝和周伊连呼吸都屏住了,吴优就在他们的正下方,只要抬一下头——
    忽然,走廊一层的门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吴优像豹子一样,一脚踹开了那扇门,把门后的人揪了出来。
    “……怎么是你?”
    魏丘像个小鸡子一样被揪住领子,有些尴尬的笑:“是我是我,有话好说。”
    吴优冷冷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魏丘一僵:“不干什么,闷得慌,随处走走。你能放开我了吗?”
    吴优并没有放开他。从陈厝的角度看,吴优的身影被房梁挡住了一半,魏丘也只能听到声音。他费力的挪动了下血藤,将周伊往房梁上送了送。
    不知底下的两人做了什么,一阵混乱的扭打后,就听吴优道:“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你这个下三滥动了手脚,怪不得……”
    魏丘的声音颤抖起来,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惊惧,和之前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大相径庭:“不,不是我,我不是自己想做的,我可以告诉你……”
    吴优冷笑了下,陈厝眼角瞥见一道寒光闪过,就听噗呲一声——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了起来,随后被更多刀刺进肉里的声响扼进了喉咙,陈厝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他死死捂住了周伊的嘴,感觉女孩的身体和他一样冰冷。
    吴优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这样的江湖小瘪三的话吗?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被三爷……”他烦躁的长出了一口气,一声令人牙碜的刀磨蹭过肉的声音,伴随着濒死的抽吸声,魏丘重重倒在了地上。
    周伊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细小的呜咽,有细小的灰尘簌簌的从他们藏身处的房梁掉落下来,幸好吴优没有注意。
    魏丘仰倒在地上,不断有血从他的口鼻中,身上的伤口中涌出,他的双眼无神的大睁着,但陈厝知道他一定看到他们了。
    吴优踢了脚魏丘的尸体,似乎有点烦躁于自己的冲动,没再过多停留,就往楼下去了。
    直到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陈厝才顺着血藤,慢慢把他们放了下来,两人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魏丘,仿佛在做梦一样。
    “喝——”
    一声细微的抽气惊醒了他们,魏丘涣散的眼珠在胡乱移动,周伊惊喜道:“他还活着!”
    她扑上去,用力的按住了魏丘像泉水一样涌着血的伤口,却绝望的感觉到那具身体越来越冰冷。
    陈厝蹲在旁边,忽然感觉一只手拽上了他的衣角,濒死的人像是要抓住生的希望那样用力的拽着他,魏丘从满是血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嘶鸣。
    “小心,小心姓白的……”
    那只手的力气忽然松了,他死了。
    周伊松开了止血的手,茫然无措间,忽然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她捡起来一看,是一个小小的门牌,本应该挂在门上,不知为什么掉在了地上。
    门牌翻过去,背面浸满了血,血下面有红彤彤的字迹。
    陈厝用力扶起她,虽然他自己也手脚虚软无力:“咱们该走了。”
    他脱下外套,把周伊沾满血的手包住,又看了一眼现场,确定没什么痕迹了,才快速沿着走廊的另一边下了楼。
    受到了这么大的惊吓,他们再没有心情去找白月明,当务之急是把染血的衣服换下洗净,陈厝和周伊直奔小河边,几乎是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用力的洗着自己的手。
    心跳仍旧剧烈的撞击着胸膛,身体一阵阵打着冷颤,陈厝仍然不敢相信就在刚刚,他们面前上演了一桩谋杀。
    周伊的声音颤抖的如风中烛火:“你说……是我们害死了他吗?”
    陈厝晃神了一瞬,随后摇头道:“把那牌子给我看看。”
    周伊将木牌在河水中涮了一下,递给了他。
    血被冲刷掉后,可以看见木牌正面的字已经不慎清晰了,背面却刻着一串鲜红的符咒。
    陈厝看不太懂,把木牌收入了怀里。他强作镇定,深吸了口气道:“伊伊,听好了,咱么现在就当一切没发生过,去找江隐他们,晚上一起回去,绝不能露出丝毫异样。”
    不然,魏丘或许就是他们的结局。
    第182章 第一百八十二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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