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清白灵机一动:“难道不是亲生的?”
    所有人都是一愣,想了想,又觉得不无可能。瞿清白莫名的又想到了那个穿的像蚕蛹一样冷冷的嗤笑的女人,她唇边尖锐的笑纹像刻在了他脑海里一样挥之不去。
    为什么呢?
    周伊弯下腰,细细看了看安子,面上似乎有些疑惑,却没有说话。
    安子呆愣愣的,抬着头看他们,张大的口角,一点涎水流了下来,周伊帮他擦去了。
    她问:“为什么不回答你妈妈?”
    安子激灵了一下,练练摇头:“不,不……不行!”
    吴敖皱眉:“为什么?”
    安子又做出了那个令他们毛骨悚然的动作,把一根手指竖在唇边,长长的“嘘”了一声,然后说:“出出声的话,会被杀掉的——”
    周伊追问:“被杀掉?谁要杀你?”
    安子没有回答,高高的举起手来,重重的挥下来,嘴里胡乱发着不知所谓的“啪啪”“咔哧咔哧”“噗呲”之类的拟声词,听的人莫名其妙,吴敖道:“这小子在干什么?”
    祁景模仿了两下他的动作,手臂从空中划出一个弧度重重落下,他犹豫了一下:“……砍柴?”
    “砍柴……”陈厝沉吟片刻,忽的一拍手,“是沈大娘家里的那把柴刀?”
    他们都想起了那把钝的一批却闪着诡异得寒光的柴刀,如果是这把柴刀的话——
    瞿清白咽了口唾沫:“难道说,他看到的杀人的是沈大娘?”
    陈厝打了个寒颤:“越说越离谱了,不会吧……”
    没有人回答他这句似是而非的问话。
    在静默中,安子忽然开了口,用一种很清脆和稚嫩的语调大声唱道:“……捉迷藏,捉迷藏,大家一起捉迷藏!我来躲,你来捉,我才藏,你来找,我们一起笑哈哈——”
    “笑、哈、哈!”
    他一边拍手一边结束了歌唱,大声的笑了起来。咯咯咯的童声本来应该是天真欢快的,他们却听的脊背发凉,陈厝声音都不稳了:“这小鬼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吓人呢?”
    这里离沈大娘的房子也不算远,周伊怕他再这样笑下去引来人,不停的对他比出安静的手势,急急道:“别笑了,小声点,小声点……”
    刚才还一声不敢吭的安子这时候却仿佛傻了一般,只知道咧着嘴乐,好像真要玩一个游戏一样,满心期待的手舞足蹈。
    远处,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呼唤:“安子——是你吗——”
    几人对视一眼,不用商量,就非常一致的落荒而逃。
    他们躲在了几十米远的一栋房屋后,就见沈大娘奔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安子,像揪着一只小鸡子:“又跑哪疯去了,叫也不应?混小子!”
    安子这时却像不怕她了一样,大声道:“捉、捉迷藏!”
    沈大娘啐了一口:“净瞎说,村里的小孩都死绝了,哪来的人和你玩捉迷藏?”
    安子嗬嗬直笑,那双还属于孩童的,黑亮的怕人的眼睛往他们的藏身处转了一下。
    祁景的心几乎是瞬间就提了起来。
    安子说:“没瞎说!等……等我去找,找到了,找到了……大家一起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大娘拧了把他的小脸:“又开始说疯话了!你和鬼玩的不成?走,跟我回家了,妈今天给你做顿好的!”
    她拖着安子走了。
    几人这才从房屋背后绕出来,瞿清白摸了把额头,竟然出了层薄汗。
    他都有点绝望了:“什么啊,这里的人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吗?”
    现在想想,就算是下墓他也没这么难受过。那种环境是知道肯定会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出来,不管是机关还是鬼魂,快刀斩乱麻,横竖死个痛快,但现在他们面对着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却又一个个都不像人,还不能打不能杀,只能束手无策。
    果然死人斗不过活人。
    周伊轻声道:“她刚才说的……我们猜对了,镇上果然除了安子以外没有其他孩子了。”
    吴敖道:“可是这些孩子是怎么死的?”
    瞿清白猜测着:“生病?还是被活死人……”
    “等下。”陈厝脸色有点难看,“难道我们关注的不应该是这个问题吗,如果镇上的孩子都死光了,谁和这小子玩的捉迷藏?”
    众人又沉默了。
    祁景心想,太多谜团了,安子看起来也不是完全听不懂话,等以后找到机会,还要好好问一下。
    他们往回走的时候,周伊忽然道:“我觉得沈大娘好像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
    祁景:“怎么说?”
    周伊道:“你们看到安子身上穿的衣服了吗,虽然很旧,但针脚密实,又厚又暖,比其他人穿的都好。如果沈大娘对他真的那么差,为什么还会给他穿这么好的衣服?”
    瞿清白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刚才她还说给他做顿好吃的……”
    吴敖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我们出现幻觉了吗,难道那掐痕不是她弄的?”
    祁景说:“确实是她掐的,但背后原因也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陈厝恍然大悟:“难道是为了给孩子吃上一口饱饭,故意做的戏?反正安子也只会哭,没人看得出来,只会怜悯他们娘俩。”
    祁景接道:“再把骗来的吃的给孩子,这妈当的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瞿清白想了一下,忽然道:“也不一定没有人看出来。”
    那个冷冷笑着的女人。
    他们边说边走回了江家,正要进去的时候打侧门忽然出现了两个人,穿着江家的衣饰,弯着腰正往外拖一个长长的包裹。那包裹包的严严实实,像个放大版的古筝,瞿清白看着那布料熟悉,不禁多看了两眼。
    忽然,江隐在他耳边道:“不对。”
    瞿清白:“什么?”
    “那是裹尸布。”
    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夜
    瞿清白背上都毛了:“裹、裹尸布?”他又仔细看了一下,是有点像。
    这样的布料据说经过尸油熬制,滑不沾手,触之润滑,用来包裹尸体,就算有血的话,也会像塑料布一样兜住,几乎不会渗出来。
    瞿清白禁不住上前了两步,想看看那里面是什么,却见门里又走出一个人来,李魇和他们一照面就是一惊:“怎么哪儿都有你们?”
    祁景发现他不着痕迹的挡在了那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前。
    瞿清白探了探头:“你们在搬什么?”
    李魇皱了皱眉:“别多事!和你们没关系。”他回头使了个眼色,两个门人赶紧拖拽着那东西走了过去,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一个门人忽然踉跄了一下,啊的一声跌倒在地,东西脱了手,头重脚轻的随着他一起一头扎在地上,祁景眼角余光瞥到了吴敖收回去的脚。
    裹尸布松散开来,一道细细的,红黑的线涌了出来,随后越来越多,好像拔了瓶塞倒在地上的水壶一样汩汩涌动,地面转眼就被泅湿了大片,浓烈的腥气在空气中弥漫了开来。
    周伊忍不住轻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里面装着的还真是具尸体!
    那门人也吓的脸色惨白,手忙脚乱的收拾残局,他的手都浸泡在了那泊血水之中,肉眼可见的发着抖,越是这样越捡不起来。
    李魇骂了句:“没用的东西!”
    他一脚踹开门人,弯腰自己把那东西抬了起来,转头已经是目露凶光:“都走开!”
    吴敖向来是个不怕死的:“那里面是谁?”
    李魇还没说话,他就抬头望了望:“这不是我们住的地方吗?我们住的楼里有人死了?”
    李魇已经不回答他了,直接撞过去往外走,瞿清白却再次拦住了他:“喂,你说句话啊!这栋楼里住的都是我们的人,是……”他已经非常不安了,还是问出了那句,“……是谁?”
    李魇显然已经不想和他们交谈了:“臭小子别挡路!”
    祁景慢悠悠的走上前,李魇一看他两腿发软下身发紧,想到这小子不动声色的狠劲,嘴里的狠话忽然放不太出来了。
    祁景道:“事关生死,也别把我们当小孩子了。住在这里的都是和我们相熟的人,我们只想知道出了什么事。”
    李魇被他们围住,面色青红不定了一会,终于长出了口气,放弃般松了手,东西又摔在了地上。另一个门人也不明所以的放了手,李魇阴恻恻道:“你们要真想看的话也可以,但是别后悔。”
    吴敖轻嗤道:“别废话了,谁还会怕这个?”他想起了什么,问周伊,“喂,你怕不怕?”
    周伊摇头:“怎么会。”她虽然是女孩子,可是既然修习药石牵丝之术,千奇百怪的死法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见众人都将目光盯在了那茧一样的包裹上,李魇伸手一抽,那东西稀里哗啦的摊开了,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黏黏糊糊的声响。
    祁景只看了一眼,就有什么东西冲上喉咙,连忙闭了闭眼睛,才把那种呕吐的欲望压下去。
    裹尸布里的东西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尸块,除了脸之外,其他地方都不成人形,仿佛一滩烂泥兜在布里。
    江隐看了两眼:“这不是我们认识的人。”
    李魇哼道:“只不过是守楼的一个门人罢了。”
    祁景道:“怎么会这样?”
    李魇说:“我也想知道。”他把布盖上了,“现在,总能让我们走了吧?”
    几人都被那血肉模糊的尸体震住了,没人再拦,李魇重重撞开江隐的肩膀,和门人一道走了。
    他们的身后,淋淋沥沥一路的血。
    沉默了一会,瞿清白惨白着一张脸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活死人也能进到这里来?”
    祁景沉吟片刻:“不一定。”他想到了在四楼看到的那个身份不明的人影,想到了和江隐在院中看到的白衣人。
    瞿清白看了又看那滩黑红黑红的血,捂着嘴说:“我们走吧,我……我有点……”
    陈厝赞同的点点头,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们俩现在的脸,肯定是一青二白。
    谁知他们才走几步,迎面就过来一个人,魏丘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打照面就问:“李魇他们呢?”
    陈厝道:“往那边……”他顿了一下,“你找他干什么?”
    魏丘的眼中含笑,陈厝和他对视片刻,忽然明白了:“你知道……早上你说的那些疯疯癫癫的话,就是因为这个!”
    像待宰的猪猡一样……被圈养……可笑……
    陈厝一把拉住他:“你知道什么?那个人是怎么死的?这栋楼里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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