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子既然是军阀所建,一定会给自己留条退路,自带防空洞是基本操作。”
    就在这时,陈厝幽幽转醒,祁景把他放到地上,直到他睁开了还有点迷茫的双眼,发出一声惨痛的闷哼。
    “我的头……”他想要揉揉太阳穴,却发现自己无力到手都要抬不起来了。
    瞿清白说:“你的魂都差点被勾走了,只是头疼还不算什么。”他的脸皮绷的有点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厝闭了闭眼:“没有了,就是没什么力气。那熊孩子也忒厉害了点,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结束了。”他叹了口气,“……还是要变强啊。”
    瞿清白定定看着他,忽然道:“为了变强,就可以走歪门邪道吗?”
    陈厝一愣:“……你什么意思?”
    瞿清白手一伸,把他领口下的铜环拽了出来:“这是什么?”
    陈厝脸色一变,劈手夺过来,意识到什么,抬眼四顾:“你们都知道了?”
    祁景点头。
    他沉声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和我们说过?”
    陈厝沉默了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祁景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起来:“不是什么大事?”
    陈厝啧了一声,轻松道:“咱们这一件接着一件的意外发生,几乎没什么喘息的余力,我也没找到合适的时间说啊。再说了,也不过是偶然得到的一件能增强力量的法器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瞿清白忍耐不住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是阴阳环,就是我们说的乾坤圈,因果相连,祸福相依,纯阳为神,纯阴为鬼,一环扣一环……但是在你这里,只有阴环,没有阳环,你觉得给你之人会出于好心?”
    陈厝抿紧了唇,他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祁景从未见过瞿清白如此疾言厉色过:“你就算不知道这些,但不会不懂有得必有失的道理,随随便便一个东西就能让你功力大增,难道还认不出这是邪物,不可随便沾染吗?”
    陈厝肩膀微微颤抖,忽然抬起头来:“我怎么会不知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我能怎么办?我控制不了我的力量,不仅在这场出行中保不住命,救不了人,最终也会被血藤吞噬,既然如此,又何妨放手一搏?”
    瞿清白说:“你的意思是,即使是邪物,只要有用,你也愿意一试?”
    陈厝道:“难道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瞿清白怒道:“怕就怕你只是饮鸩止渴,不仅帮不了自己,最终还要为有心人利用!”
    陈厝忽然吼了声:“够了!”
    他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对瞿清白说话,在这之前,在场几人都几乎未见他发怒过,他一直是话最多,最活泼,也最随意的一个。
    陈厝扶着墙站了起来,冷硬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不用你们管。”
    瞿清白:“你!”
    陈厝一扭头,直接走到了另一个墙角坐下,闭目不言了。那张原本总是风流而含笑的脸上布满了重重阴云,让他像变了个人一般。
    瞿清白也赌气在一边坐下,抱着剑不说话了。
    祁景想了想,走到陈厝身边坐下,却没说什么,气头上并不是什么劝说的好时机。
    江隐站在原地,静了一会道:“一切出去再说。”
    这算是打了个圆场,也让他们不要内讧,瞿清白闷闷的低下了头。
    他去查看三个甬道的情况,在第三个门那里停留了一下,祁景看到他伸出手,在那铁栅栏上面取下了什么东西。他拍了拍陈厝的肩膀,走过去一看,是半截布条一样的东西,已经被栅栏刮的丝丝拉拉了。
    “这是?”
    江隐把布条握在手中:“缚灵。”
    祁景一惊:“怎么会在这里?”
    江隐道:“和食梦貘狭路相逢那一次,我虽被拖走了,但是趁乱把缚灵的一截留在了它身上。”
    祁景看着那三个黑漆漆的拱门,忽然不寒而栗。他明白了江隐的意思,在这个广阔而阴森的防空洞里,也许不止他们几人,还有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夜
    第一把四十八夜
    这么一想,所有犄角旮旯里的黑暗都仿佛有双眼睛在闪烁,侧耳细听似乎还有些不同寻常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沉重的吐息,而这一切都来自人内心的疑神疑鬼。
    江隐道:“就算它现在不在这里,也说明它会来这里。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吧。”
    祁景点头,一边一个把两个守着角落的人叫了起来,两人冷着脸站起来,并不看对方,瞿清白道:“可是,从哪个门出去呢?”
    祁景看了看:“若是食梦貘从第三个门走过,就避开这个门。”
    江隐把第二个门上早已生锈的锁链拽了下来:“走这个门吧。”
    铁门缓缓推开,江隐开了手电,一道惨白的光照向远处,这里阴暗潮湿更甚,不知谁会在这种地方过活。
    越往里走,脚下的地面越潮湿,地上的水逐渐没过了鞋边,也不知道用来排水的地漏去哪了。
    祁景说:“我怎么感觉像走在下水道里似的。”
    瞿清白嘟囔道:“说不定就是下水道,谁知道这防空洞通向哪里。”说着,他就踩进了一汪及脚踝深的水了,呃了一声,赶紧抽了出来。
    祁景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圆形通道不知通向哪里,水面反着幽幽的暗光。他听到了一阵极为细微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拨开水面,带着底下的水波像水瓶里的水一样轻轻的晃动。
    他问:“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瞿清白疑惑:“什么声音?”
    陈厝侧耳听着,猛的睁开眼睛:“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前方的水波一片翻涌,好像有条鱼在疾驰着冲向他们,他们下意识的往后退,水流阻碍了他们的行动,瞿清白就听哗啦一声,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苍白,臃肿,被泡烂了的人脸,张着口直直冲他咬来!
    他吓的大吼出声,一剑朝那东西劈去,却见那人一把抓住了他的剑,他布满粘液的手像有腐蚀里一样,木剑竟在他的手中像泥水一样融化了。
    瞿清白惊呆了,他还握着那木剑回不过神来,就被那人整个扑倒在了脏水中,死死掐着他的脖子,他快要喘不过气,却听噗嗤一声,闪着寒光的刀尖从苍白的胸前露出来,那具浮尸扑通一声倒在了水里。
    陈厝伸出手,把仍旧惊魂未定的瞿清白拽起来:“没事吧?”
    瞿清白喘着气:“没……没事。”他一句谢刚要出口,却在眼角余光瞥见浮尸脖子上的一道银光,定睛看去,竟让他整个背都凉透了。
    那是一个铜环。缠着的红线已经脱落了,丝丝缕缕的漂浮在脏污的水中。
    他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甩开了陈厝的手。
    陈厝一愣,就见瞿清白惊恐万分的看着他,目光移到他脖颈处,竟又要去扯那铜环。
    他脸色一变,一把挥开了瞿清白的手,后退两步。
    瞿清白道:“你……你是陈厝吗?”那水里那个又是什么?
    陈厝脸色已经全黑了:“怎么,我戴上了这个东西,在你眼里就不是以前的我了?”
    瞿清白茫然道:“可……”
    那边,祁景也和浮尸缠斗在一起,他发现这东西比之前遇到过的都难缠,在泥水里翻滚纠缠,千钧一发之际,江隐又急又快的一剑,将那浮尸劈成了两半。
    他伸出手,祁景心里一松,把手递了过去,刚握住,就见自己那只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毛,指骨逐渐扭曲,变形,竟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兽爪!
    他感觉自己的身上一阵瘙痒疼痛,好像有千千万万根小针破体而出,他怒吼一声,竟然发出了野兽的咆哮。
    祁景在水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长满长毛的一张脸,锋利的犬牙和缩成一条缝的瞳孔,不是穷奇是谁!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慌乱的抬头去看江隐,就见他脸上露出了震惊夹杂着厌恶的表情,然后一声怒喝,举起了手里的剑。
    好像最坏的噩梦成真,祁景眼睁睁的看着那刚劈完浮尸的剑朝他兜头劈来,毫无反应之力。
    玲玲——玲玲——
    忽然,一阵突兀的,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铃声响起,振聋发聩,祁景感觉胸口仿佛受到了一记重击,眼前一黑,什么浮尸,江隐,都消失了,只剩一片白茫茫的迷雾,充满了整个通道。
    他明白过来,又是那诡异的雾,他们都中招了!
    他跳起来,喊了声:“江隐!”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在这里。”
    祁景差点被他吓了一跳,就见他手里拿着韩悦悦那里得来的风铃,又快又急的摇晃,浓浓的迷雾被风吹散了似的,露出了后面两个人的影子。
    瞿清白呆呆的靠在墙壁上,眼神空洞傻了一般,陈厝则在一声又一声愤怒又凄厉的惨叫:“不!不!不!!”
    祁景抓住他:“陈厝,醒醒,你中了招了!”
    陈厝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一样,疯狂的挣扎,他身上的血藤又在蠢蠢欲动,大有暴走之势,祁景只得一掌砍在他的后颈上,待到他软软的倒了下去,把他靠在了墙边。
    江隐把瞿清白扶起来,将什么东西往他嘴里一塞,不过片刻,就见他悠悠醒转过来,往地上呸呸吐道:“什么东西,苦死我了!”
    江隐道:“朱砂。”他说着,又将那块小小的红色东西往陈厝嘴里塞了一块。
    瞿清白已经提不起精神争论这东西有毒无毒了,只虚弱的咳嗽了一阵,就想找点什么漱漱口,看了眼脚下的脏水,又歇了这个想法。
    他说:“我们刚才,是又不小心吸入这里的迷雾了吗?”
    祁景想着刚才的场景:“可我们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吸入的,这防空洞里本来什么都没有。”
    江隐忽然道:“你们看到什么了?”
    祁景和瞿清白齐齐一愣,都闭口不语。
    江隐说:“我猜想这迷雾会激起人内心深处的恐惧感,让他们最害怕的事情发生在眼前。”
    正说着,陈厝悠悠转醒,他捂着后脖子,嘶了一声:“好疼。”
    祁景松下一口气来:“你刚才怎么叫的那么惨?”
    陈厝皱着眉:“我看到……看到更多的浮尸从水里站了起来,和在云台山那墓里时一模一样,然后,然后那场景竟然就真变成了云台山的深潭,那具龙神像就在我对面,真的不能再真了!”
    他按着头:“我以为我一直没有逃出去,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就……”
    祁景明白了,这雾气会加深人的恐惧,进而产生幻象。
    他问:“这也是食梦貘干的?”
    江隐点头:“食梦貘擅长造梦,白日梦也一样。”
    他们正说着的时候,仿佛历史重演,祁景耳边又响起了拨开水流的声音。他几乎要骂娘了,可回头一看,其他人脸上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这才意识到,这次的水流声大的不正常。
    祁景说:“你们也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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