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悦悦脸上讪然:“我这也都是听说的嘛,真不真就不一定了。”
    陈厝笑道:“你说你说。”
    韩悦悦接着道:“军阀走后,姨太太一个人在宅子里住了很久,见过她的人都说她的容貌未曾改变过,还和年轻时一样美貌。但是物极必反,姨太太想要的越来越多,佛珠的法力逐渐无法满足。附近人家的鸡鸭经常失踪,原本以为是野兽叼走的,结果她开始用动物的血作祭,可想而知再下一步,就是人了。”
    “镇上人请了道士来除害,长话短说,姨太太最后和道士同归于尽了。但是佛珠一直没有被找到,那座宅子也成了凶宅。”
    祁景说:“那宅子后来可曾住过什么人?”
    韩悦悦说:“这个我有点记忆。后来来了个脾气好好的读书人,说是北京一个大学的教授,他的太太也漂亮的很,就是人有点高傲。镇上的人曾经劝过他们不要住那里,可是教授和夫人说他们是什么‘无神论者’,就住了进去。”
    祁景和江隐对视一眼,把匆忙跑出来后揣在怀里的照片递过去:“是她吗?”
    韩悦悦看了看:“我记不清了,不过记得是姓陆,应该没有错。”
    瞿清白急道:“后来呢?”
    “后来,就像所有住进凶宅里的人一样,厄运接连发生,教授一次外出后再也没有回来,好像是走夜路的时候掉进泥塘里淹死了。真是可怜,那时候他们的孩子好像才三四岁,就没了爹。”
    祁景心头一动:“孩子?他们还有个孩子?”
    韩悦悦点点头,随后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可是……”
    “可是什么?”
    韩悦悦道:“我知道这样说不太好,但是这一家确实有些奇怪。教授和夫人的关系不太好,好像夫人总是埋怨他不上进,教授脾气好,也不在意。夫人是住进来之后怀孕的,我听接生的媒婆说,那孩子一出生就不正常。”
    祁景道:“哪里不正常?”
    韩悦悦说:“不哭不闹,眼睛全都是黑的,没有一点眼白,可吓人了。媒婆和我妈悄悄说过,她以前也接生过这样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得了‘失魂症’,是要被偷偷弄死的,不然要给家族带来厄运。我妈管这个叫‘傀儡婴’。”
    瞿清白一拍掌:“原来如此,是傀儡婴!”
    陈厝道:“那是什么?”
    瞿清白说:“傀儡婴,生下来就被视为不详的婴儿,通俗来讲就是没有灵魂,被诅咒的孩子。他们那种可怕的眼睛颜色会随着时间褪去,但是一直没有思想,不会说话,像个木头人一样,很容易被脏东西附身。因此,这样的孩子一般活不过五岁。”
    韩悦悦点点头:“我妈也这么说。总之,教授和夫人一直没让这孩子见过人,一切都是镇上人的猜测罢了。”
    祁景问:“教授去世后,夫人怎么样了?”
    韩悦悦说:“这我也不清楚,应该是搬走了吧。因为教授为人随和,但是夫人一般都不会主动和镇上人交流,后来也不知道去哪了,总不可能还留在那里吧?”
    她看着几人的神情,忽然明白过来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你是说,她……她还在那里?”
    祁景说:“昨晚我们在宅子里,确实见到了她,原本以为是鬼魂,可照你这么说……这位陆夫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也不无可能。”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夜
    韩悦悦从未经历过如此诡异之事,楞在那里,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厝说:“如果那串佛珠还在宅子里,那我们那天看到的景象也就有解释了。这位陆夫人拿到了镯子,所以才二十多年都没有老。”
    韩悦悦还是不能接受有个怪人在那座古宅待了二十多年的事情,她连说了好几句“怎么可能”,时间一到,还是只能先去诊所上班了。
    瞿清白沉吟半晌:“既然陆银霜待了二十多年还没有出事,说明她没有害人之心,我们也许不用担心太多。”
    祁景摇头:“焉知她的欲望不会像姨太太那样越来越强?等到她向佛珠索要更多的时候就晚了。”
    他们还在这边讨论,江隐忽然说:“我们还要去一趟古宅。”
    陈厝愣了一下:“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回那鬼地方去啊!
    江隐说:“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众人摇头。
    江隐又说:“那你们知道雾里的东西是什么吗?”
    瞿清白和陈厝摇头,祁景“混沌”两字硬生生憋在口中,随后一想又不太对,混沌是这么喜欢玩捉迷藏的家伙吗?甚至于狭路相逢的这几次,明明他占据优势,却没有伤到他们一根汗毛。
    这算什么,猫捉老鼠吗?
    江隐道:“我曾经被叼走一次,回来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可梦的内容又想不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只食梦貘。”
    瞿清白差点站起来:“食梦貘?唐六典里的食梦貘?又叫莫奇的那个??”
    江隐点头:“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道行高深的食梦貘不仅会食梦,还会造梦。”
    瞿清白抓着头发:“天呐……我竟然又能见到只有在传说中听过的异兽了!”
    陈厝拍了他的头一下:“这是重点吗!”他也满面震惊,“你是说,我们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食梦貘造出来的一个梦?”
    江隐嗯了声:“而破梦的唯一办法,就是抓住它。”
    中午,韩悦悦回来吃饭,她下午要去一趟县城的医院,在那里帮些忙,还问祁景要不要去,祁景心知自己的手已经恢复的只剩一条浅浅的疤痕了,但肯定不能给她看到,便说:“不用了,已经不疼了。”
    韩悦悦是个知趣的姑娘,她只是看了看他,说:“你们真是一群怪人。”
    她走的时候又说:“县城医院那有台大手术,我今晚应该不会来,劳烦帮我照顾下我爷爷。还有,你们千万不要再去那宅子了啊,风铃在我这里,再遇到危险没人救你们了。”
    祁景等人当然满口答应。
    等韩悦悦一走,江隐就默默的把一串东西放在了桌面,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串风铃。
    韩悦悦刚才不多将这东西在他们眼前晃了一圈,江隐就不知用什么手法就拿到了。陈厝赞叹道:“江真人,你也太神了!”
    瞿清白颇有微词:“这样偷偷拿走人家的东西……”
    祁景这回也跟着他玩笑:“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
    江隐道:“只用这一夜,我们就还回去。”
    瞿清白和他的道德感垂死挣扎:“韩悦悦还托我们照顾她爷爷……”
    江隐说:“今晚你留下照顾他,我们去一趟古宅。”
    瞿清白立刻瞪大了眼睛:“那不行!我也要去!”
    到最后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还是决定给韩尚安顿好之后,四个人就一起去探古宅。
    下午,他们都不愿待在屋子里,就在小镇上溜溜,便见昨天还冷冷清清的小镇忽然多了不少人气,街面上甚至出现了零星的摆摊的小贩,仿佛市集一般。
    可凑过去一看,卖的又不是瓜果蔬菜,新鲜鱼虾,而是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比如对联,桃核,木剑,朱砂,牛角,香料,护身符,甚至还有黄纸符咒的。
    陈厝满头问号:“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小镇怪异了。全员修仙?”
    祁景拿着张符问摆摊的老太太:“奶奶,请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老太太耳朵不好,口音也重,说了几次才听清:“哦,过两天就是鬼节了,我们卖这些辟邪的!”
    这下瞿清白也迷惑了:“这是哪门子的鬼节?从来没听说过鬼节在这个时候啊。”
    他们又换了个口齿清晰的小贩问,还买了几张一看就是假的的符,小贩收了钱,喜笑颜开:“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几人有把江隐那套说辞照搬了一遍,小贩立刻肃然起敬:“大学生啊?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啥可调查的,穷的很咧!”
    江隐道:“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风土人情,当地习俗就够了。”
    小贩“哦”了一声:“你们是想知道为什么鬼节在这时候吧?唉,我们这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地方小,也很邪门。说是每年这个时候,夜里鬼门都要打开一次,百鬼夜行,从镇东头到西头走一遭,新鬼从坟头走近老鬼的队伍里,加上孤魂野鬼,一起进鬼门关。”
    “所以呀,镇上每家每户都要备好驱鬼辟邪的东西,在门框上抹上朱砂,挂上艾草,贴上黄符,紧紧拉着窗帘,盖上被子,早早睡觉。就算听到响动也不能探出头来,有人敲门就更不能开了!因为那东西八成不是人的!”
    祁景道:“这么神?”
    小贩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就是这么神的!我还听到过那些东西在街上走的声音呢。你说大半夜的,哪会有那么多人上街溜达?准没有错!听我的话,今晚好好待在家里,拿一个我的护身符攥在手里,”他把一个塞给江隐,“包你什么事也没有!”
    瞿清白不禁有些疑惑:“这地方这么邪门,你们都没想过要离开吗?”
    小贩摇摇头:“到底是土生土长几辈子都在扎根这里的,哪那么容易说走就走的?何况也没什么人真正受伤过。倒是年轻人走了大半,去城里赚钱去了。”
    离开了小摊,往东走,祁景看到了一个远离热闹,孤零零的摊子。上面立着块迎风飘扬的破布——神机妙算。
    瞿清白说:“咦,这里有个算命的。”
    他走上前去,对那打盹的老头叫了声:“老先生!”
    老头一下子被他惊醒了,手揣在棉袄里,皱巴着一张脸:“谁啊?”
    瞿清白说:“老先生,为什么他们都在卖东西,就你要挑这个时候算命啊?”
    老头掀起眼皮看了看他:“因为我这个时候看得准。”
    祁景道:“因为鬼门开了?”
    老头懒洋洋的点了点头。
    “算命吗?不算就不要在这里挡着了,把我的财运都挡走了。”
    祁景注意到了什么:“听您口音,不是本地人?”
    老头哼了一声:“我一个算命的,当然要走南闯北了。”
    他看起来很不耐烦的样子:“算不算?不算走了!”
    陈厝倒挺瞧不起这老头的,态度又差,满身上还写着江湖骗子四个大字。他在小板凳上一坐,似笑非笑道:“当然算!你看看我的命怎么样?”
    老头把他手一拽,又看了两眼他的脸:“前半生顺遂,后半生波折。”
    陈厝不依不挠:“我现在算前半生后半生?老先生具体说说呗?”
    老头又惜字如金的说:“命中有大劫。”
    陈厝说:“什么时候?什么大劫?”
    老头说:“不可说。”
    陈厝哼笑一声:“你这钱赚的也太容易了吧,这套话我说的一溜一溜的,这也能叫算命?”
    老头也哼了一声:“不是我不愿意多说,你这命不好说。我怕打击你你还偏问,好,我就告诉你,你没什么好下场。”
    陈厝气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难看的很,瞿清白赶紧将他一把拉起来,打圆场道:“那你也看看我的。”
    老头看了看,又抛出四个字:“命途多舛。”
    瞿清白摸摸鼻子,觉得再问会被打击到,于是拉着陈厝退开了。老头招招手:“你们俩都来吧,算我今坏了规矩,给你们都看看,不多收钱了。”
    江隐把手递过去,这回老头看了很久,又仔细端详着他的脸,最后说:“你这相我看不清楚,我只能看到你凶煞缠身,运势却极强,似有贵人相助,一般来说这两者不可能在同一人身上的……除非……”
    江隐道:“除非什么?”
    老头好像也迷惑了:“除非你有两辈子的道运加身,一者极凶极恶,占杀破狼或天煞孤星,一者勾陈得位,祥瑞加身,虽有慧极必伤之虑,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命格。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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