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看着那深黑色的潭水,好像能吞噬人一样:“这种鬼地方,水底下有什么东西也不稀奇,下去会有危险。”
    江隐:“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试一试,就永远不知道底下是什么。”
    祁景见他态度坚决,脱口而出:“好,我先下去探探路。”
    江隐看了他一眼:“不行。”
    祁景已经开始脱衣服,上衣从头上拽下去,肌肉拉伸出健美而富有张力的线条:“你水性有我好吗?”
    江隐按住他的胳膊:“不准脱。”
    他面色不变,祁景却感觉出他有点紧张,这让他心里无来由的生出一点熨帖来,就算冰冷的空气刺激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无法抹消。
    他咧嘴笑了笑:“你仔细想想,如果我在底下有什么事,你还能想办法救我,要是你在底下出什么问题了,我在岸上只会束手无策。”
    江隐不语。
    祁景把衣服裤子都脱了,把师刀拿在手里,江隐面容冰冷,在一旁站着看他。
    这是不高兴了。
    可他越不高兴,祁景越想笑,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鲜少见过江隐的情绪有哪怕一丝的起伏,可现在,江隐却因为他表现出这么明显的不悦,祁景心里有一种变态的快感,他甚至希望江隐更加激动一些。
    他活动了下手脚,感觉身体发热,就迈入冰冷的池水中。
    水刚一接触皮肤,祁景就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深深吸着气,努力适应水温,慢慢走到了及腰的深度。
    江隐在岸边站着,看着祁景赤裸的背影,他背部的肌肉在黑暗中显现出深刻的轮廓,湿淋淋的水珠附着在皮肤上,在冰冷的洞窟中活色生香,仿佛一只英俊强壮的水妖。
    江隐眼神暗了暗,就见祁景侧头冲他一笑,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
    第36章 第三十六夜
    瞿清白和陈厝奔跑在山间小道上,为了抄近路,路面坑坑洼洼,他们都走不惯,跑几步打个跌。庞五爻动作倒是快,不一会就落了他们一大截。
    陈厝边跑边说:“你说,他们真的抓住那玩意了吗?”
    瞿清白说:“不知道!要是真抓住了,陈真灵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等到他们气喘吁吁的赶到,就见一群人围成一个圈,手里都拿着个小旗子似的东西,个个下盘放低,蓄势待发,而被他们围着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人。
    那人惨白的脸像一颗大鸭蛋,眉眼细长,鼻小嘴短,可不是那天祁景和江隐遇到的蛇面人吗!
    光头大汉齐凯拎着两根棍子一样的东西,前端略细,棍身呈四角形,瞿清白轻声道:“打鬼棒!”
    齐凯一马当先,拎着打鬼棒与蛇面人斗在一处,围着他们的人以一种奇特的步伐走动着,手中小旗招招,瞿清白说:“他们在走步天纲阵,那条蛇被困住了!”
    陈真灵手执引磬,和云台观的人围在外圈,口中念念有词。
    清音阵阵,法号庄严,那妖物虽然厉害,不过一条化蛇,很快就抵挡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败下阵来,转身要逃。
    可陈真灵早就令道士在上空布下阵法,蛇面人没冲多远就被挡了回来,两个道士手执法绳,一边一个勒住了他的脖子,把那东西按在了地上!
    陈真灵喝道:“今天,我云台观就要为民除害,灭了你这为害人间的妖物!”
    瞿清白眼看不好,大叫一声:“且慢!”
    他抢上两步,一把拽起那蛇面人:“你们看好了,这不是什么虺龙,只是条化蛇而已!陈观主何必这么急着斩草除根,你假称虺龙出世,把众多同道引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齐凯看着那蛇面人,也皱起了眉毛:“我刚才与他相斗,也觉得他法力低微,远远不及虺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蛇面人满面恐惧,这时忽然开口,声音尖细嘶哑:“别杀我,我不是龙,不信……我变出原形给你们看!”
    他一仰脖子,居然化成兽形,身条拉长成一条几米长的大蛇,脸还是安在蛇身上!
    法绳随着他的变化自动收紧,把那条大蛇捆了个严严实实。
    此时众人都看向了陈真灵,陈真灵不动声色:“我也不知怎么一回事,但云台山下的镇子里被这妖物害死数人是事实,无论怎样,此妖当诛!”
    陈厝怒道:“你不要指东打西的,你明知这只是条蛇,为什么要骗人?”
    陈真灵怒道:“阿厝,你怎么了,竟然怀疑其你的父亲来?”
    陈厝冷笑道:“我看你是想用这些人祭天,反转八卦,开启梼杌墓吧!”
    陈真灵面色大变:“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咱们陈家世代镇守在这里,我怎么会想开梼杌墓?什么反转八卦,什么祭天,阿厝,你莫不是被魇住了?”
    “你!”
    齐凯和其余众人都不明就里,呆呆的在一旁看着他们拌嘴。
    瞿清白拦住激动的陈厝:“陈观主,杀人的真的是这条蛇吗?”
    陈真灵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这妖物,不然还能有谁?”
    那蛇面人大叫道:“冤枉!我从来不伤人的,你问……你问他!那天,我明明放走了他们!”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齐妍茹姐弟和王老三正赶了过来,蛇面人视线的落点处,正是王老三。
    王老三莫名其妙,一见那蛇面人,立刻道:“就是他!那天攻击我们的就是这个东西!”
    陈真灵目光一闪,高高举起桃木剑,对着蛇面人就要砍下去:“人赃俱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瞿清白赶紧挡在前面,一剑荡开陈真灵的剑:“陈观主,事情还没说清楚,何必这么急着灭口!”
    陈真灵痛心疾首:“瞿贤侄,你这是怎么了,这妖物害了这么多人,难道不该杀吗?你怎么反而护起他来了?”
    陈厝受不了了,破口大骂:“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卧槽,这叫什么,衣冠禽兽,道貌岸然,颠倒是非的混蛋乌龟王八蛋,你还配给我当爹呢,你给我当儿子我都不乐意!”
    他这话一出,一片哗然,瞿清白心知不好,赶紧去捂他的嘴。
    齐妍茹姐弟刚到,更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这情形,急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真灵忽然大声道:“原来你这妖物如此狡诈,居然还能蛊惑人心,我儿和瞿贤侄竟然都被魇住了,快把那妖物斩了,再将他们拿下,回云台观作法祛秽!”
    云台观众人齐声应道:“是!”
    齐凯一时没动,庞五爻大声道:“陈观主说得对,你们看这两人言行无状,举止癫狂,不是中了邪是什么!快随我一起把他们拿下!”
    陈厝向他看去,只觉得那张看似斯文的脸上此刻满是奸诈狡猾,他猛地明白过来:“我知道为什么他跟踪我们了!他和陈真灵是一伙的!”
    瞿清白咬紧了牙,骂了句人:“他妈的!”
    他和陈厝对视了一眼,陈厝两拳打翻了旁边的两个道士,瞿清白反手把法绳一挑,对那蛇面人说:“你自己逃命去吧!”
    蛇面人感激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飞快的游走了。
    庞五爻道:“他们居然放走了那妖物!追啊!”
    瞿清白趁乱大声道:“走!”
    他俩回头就跑,用了拼了老命的速度,感觉身后一堆人追了上来,陈厝大吼:“现在该怎么办?”
    瞿清白:“先跑再说,你想被陈真灵抓回去放血吗?”
    陈厝的速度立刻提了上来。
    两个人跑的气喘吁吁,身后那堆人还穷追不舍,此时天边已经开始变暗,火烧云赤练一样横在天边,走了一天,他们体力都濒临耗尽的边缘,这时,忽然从树林里转出一个人来:“跟我来!”
    两人定睛看去,居然是消失许久的陈琅!
    瞿清白大喜:“你找到对付陈真灵的办法了?”
    陈琅不置可否:“也许吧!”
    陈厝都要绝望了:“那你这是带着我们往哪跑?”
    “来就是了!”
    他们越跑越没劲,瞿清白发现地势竟然在逐渐升高,他们是在往山顶跑。跑过一个路标,瞿清白瞥了一眼:“飞仙崖,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陈琅不答,带着他们一口气到了山顶,暂时摆脱了身后的追兵。
    天边已经擦黑,浓重的黑和灿烂的云霞交织在一起,身后的飞仙崖诡异壮丽。
    他们都已累极,瞿清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陈厝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陈琅……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琅也在大喘气,边喘边咳嗽,明明他的身体状况是最差的,此时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你们听没听说过飞仙崖的故事?”
    “哈??”陈厝说,“你在说什么,陈真灵就要追过来了…………”
    忽然,他耳边响起一声破空之声,瞿清白大叫了一声:“陈厝!”扑上去带着他就地一滚,避开了突然射过来的箭只。
    两人爬起来,就见陈真灵带着一行人从石阶走上来,笑道:“我已经来了。”
    陈琅看着陈真灵,云淡风轻的说:“叔父,我们又见面了。”
    “小琅。”陈真灵笑道,“一晃我们已经这么久没见了,我现在见到的,不会是你的鬼魂吧?”
    陈琅说:“是不是,你不是最清楚的吗?你笃定我活不过二十一岁,怎么反倒来问我?”
    陈真灵做恍然大悟状:“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生日就在近几天吧?”
    瞿清白终于忍不住开口:“陈真灵,你到底要怎样?”
    陈真灵道:“我?我不过想要活命罢了。”他面色和缓,温声道,“阿厝,听话,过来吧,不要被不相干的人蛊惑了心智,我是你的亲生父亲,难道会害你吗?”
    陈厝脸色苍白,猛的后退两步:“陈琅也是你的亲侄子,你还不是把他囚禁了两年?我疯了才会信你!”
    陈真灵哼笑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一挥手:“把他们给我拿下!”
    云台观的人一窝蜂涌了上来,把小小的飞仙崖挤的满满的。争斗间,陈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叫,瞿清白被一剑打中,向后仰倒,他的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陈厝吓的魂飞魄散,大叫了声:“小白!!!”
    他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一把拽住了瞿清白的胳膊,他自己也被这重量坠的向下滑去,眼看两个人就要一起掉下悬崖,一只手忽然伸出来,抓了他的脚踝!
    陈厝回头看去,就见陈琅一手死死抠住石头,一手拽住他的脚,一张脸憋的通红。
    此时,陈厝和瞿清白两个都已悬空挂在外面,三个人全靠陈琅一只手维持,陈真灵一见也变了脸色:“快,把他们拉上来!”
    他还要靠陈厝的血开启梼杌墓,怎么能在这时候任他掉下去?
    陈琅却大声道:“陈真灵,我现在一放手,你活命就无望了!”
    陈真灵硬生生止住了脚步:“陈琅,你想怎么样?”
    陈琅的眼睛映着底下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忽然说:“刚才我说要给你们讲飞仙崖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瞿清白挂在下面,脚底空空,早已心颤胆寒,一听这话顿时不敢置信的叫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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