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隐没回他,只是走近了几步,祁景绷紧了身子,如临大敌,以为他要抱一下自己,谁知道江隐只是越过他,摸了摸那柄桃木剑。
    祁景说不上高兴还是失落,反正是生出了些自作多情的羞恼。
    “你干什么?”他故意开口质问,言辞之间态度有些恶劣。
    江隐苍白瘦削的手指在桃木剑上一触即离,低喃了句什么:“……二十年,也算可以了。”
    祁景没听清,刚要问他,就见他又转身走了,到自己床边,弯着腰自顾自的收拾行李。
    祁景这才发现他也是刚回来,行李不比他少,他一直知道江隐是本市人,但因为太少回家,偶尔一次就尤为稀奇。
    他看着江隐掏出一个半月形黑包,立在靠床的墙边,那包形状罕见,体量巨大,祁景有些好奇,没忍住问了句:“那是什么?”
    江隐看了那包一眼,嘴角竟出现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这个吗……我练竖琴。”
    第7章 第七夜
    虽然江隐说要练竖琴,祁景却再没见他碰过那个黑包。
    相反的,学院的周年庆典即将开始,祁景他们班商议后决定出演一个话剧,梁山伯与祝英台。
    梁山伯,当然由全班最帅的男生出演,祁景逼不得已,上了舞台。祝英台则由他们班班花梁思敏出演,两个人往台上一站,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其他人也分别领了一些角色,有老师,书童,书院同窗……马文才由陈厝当仁不让的出演,他得意洋洋的摇着扇子,自以为风流倜傥,却被梁思敏说像只开屏的孔雀,大大的打击了这位俊秀少年郎的自信心。
    眼看一切准备就绪,排练就要开始,一个不合时宜的人却突然出现在了这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中。
    江隐径自对班长说:“我想要一个角色。”
    这样直白,毫无遮掩的话语一出,祁景不知道他自己尴不尴尬,反正围着他的所有人的面上都露出了一种微妙的表情。
    如果不是江隐的出现,他们几乎要忘了班上还有这号人了。
    流言带来的热度也是有阶段性的,很快,学生们就懒得对他指指点点,探究他的生活,只把他当成透明人对待。反正江隐生性孤僻,一言不发的时候,还真就像没这个人存在似的。
    现在他一反常态,突然提出这个要求,班长也不好拒绝,想了想就说:“那你领一套衣服,也演书院的同学吧。”
    江隐点了点头,到桌边挑了一件衣服,回到了座位上。
    陈厝斜眼看着他,和祁景悄悄咬耳朵:“你说,他这么干是不是为了你?”
    祁景皱紧了眉头,没说话。
    梁思敏好奇的看着他们:“你们说什么呢?江隐怎么了?”
    “没啥没啥,看你的剧本去。”
    虽然祁景当时什么也没说,排练过后,他却把江隐拦了下来,带到一个隐秘的角落里:“……你在打什么主意?”
    江隐反问:“什么?”
    “为什么要加入排练?据我所知,你可不像喜欢凑这种热闹的人。”
    江隐手中还抱着那套服装,他很诚实的回答:“我想跟在你身边。”
    祁景被他这句表白般的话干愣了,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男人这么直白的和他表达好感……虽然江隐之前“表达”的也差不多了。
    祁景稳住心神,心说可不能让他看扁了,冷冷道:“可是我不想让你跟在身边,怎么办。”
    江隐:“不行。”
    祁景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这样说,也许你会好接受一些。你一个人很危险,有我在,会安全很多。”
    祁景第一反应就是油然而生的不屑:“你会干什么?”
    江隐似乎不打算和他交流了,自顾自的抱着衣服,走过他的身边。
    祁景对他这种不理人装作无事发生过的策略极度不爽,他下意识的抬起手,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一把捞住了江隐的胳膊。
    江隐的身形僵了一下,然后出乎祁景意料的,攥在他手中的胳膊轻轻的颤抖起来。
    江隐深深的埋下了头,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起来。
    祁景惊的立时放开了他的胳膊,江隐没耽搁一秒,就快步离开了现场。
    祁景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仍旧回不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惊诧莫名。
    他只不过是碰了江隐一下,难道就这样,就能让他……兴奋起来?
    …………卧槽!
    祁景脸都要绿了,一个直男面对同性对自己起反应这样的直球暴击,心情可不是一个酸爽能形容的。他把手重重的在戏服上擦了几下,心里已经把江隐剐了好几遍了。
    第8章 第八夜
    时隔不久,话剧就要上演了。一群人紧锣密鼓的排练,熬了好几个大夜,终于到了检验成果的那一天。
    大幕拉开,梁思敏饰演的祝英台出场,乔装男子,鱼目混珠,骗过了祝姥爷,答应让她去书院念书。
    梁思敏面容姣好,功底扎实,偶尔掺入的一两句唱腔都颇有味道,下面的观众都伸长了脖子,气氛渐入佳境。
    祁景在后台换好了梁山伯的衣服,虽然少了几分呆书生的意思,胜在英俊潇洒,撩了帘子一亮相,就引起台下一片喧哗。
    祁景毫不怯场,对扮四九的学生说:“四九,前边可是书院?”
    “公子,正是万松书院!”
    舞台另一边的梁思敏带着扮演银心的学生走了过来,两人对视,后台响起“梁山伯与祝英台,前世姻缘配拢来”的画外音。
    “在下梁山伯,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不敢不敢,原来是梁相公,请受祝英台一拜。”
    剧情发展,两人进入书院求学,陈厝饰演的马文才出场,一身浑然天成的浪荡子气质:“在下马文才,好俊秀的公子,为何与这书呆子混在一起?”
    摩擦骤起,结下仇怨,马文才对祝英台身份起疑,英台这边使计周旋,那边与山伯情愫暗生,剧情越发精彩,底下的观众都看入了迷。
    大段的台词,生动的表情动作,上场的时机,忙乱的后台……这些对祁景来说都不算什么。他甚至还有闲空,在表演的间隙瞥一眼江隐,观察他的神色和举动。
    台上的情节跌宕起伏,主演们光芒四射,可这个人,却始终泯然于角落,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有学生在催他了:“祁景!该你上场了!”
    这一场,是十八相送。
    祁景走出书院,四九陪着他,银心跟着英台,远处,还有一个马文才藏于树后悄悄观望。
    祁景道:“英台,我们同窗三年,兄弟情深,如今要分别…………”他的话忽然顿了一下。
    梁思敏奇怪的看着他,祁景无法把眼睛从看到的东西上扯下来,他的背上瞬间出了一层冷汗,但口中的台词却本能的跑了出来,“……山伯心里不舍,可愿让我一送?”
    梁思敏自然而然的接了下去,她看不到祁景眼中的景象,她不知道——
    舞台另一面藏在树后的陈厝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任何一个学生,“它”的面容是完全陌生的,却穿着和陈厝一样的衣服,学他趴在树上,感到很有趣似的模仿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动作。
    真是见鬼了。
    祁景心里为陈厝点了根蜡,他担心这只鬼不会就这么单纯的恶作剧到最后。
    他下意识的往江隐那边看了一眼,就见他也抬起了头来,直直的盯着陈厝身边的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江隐转过头来,目光相接,祁景只觉得那双深潭般的双眼波澜不惊,心仿佛一下就定了下来。
    他硬着头皮把十八相送演完,下台间隙也把江隐顺手拽了下来,趁旁白在念词,他问江隐:“你看到了?”
    “看到了,不用怕。你的黄符带在身上吗?”
    “带了。”
    不等他再开口,祁景已经该上台了,他皱着眉还要再说什么,江隐推了他一把:“去!”
    祁景被他推上台,只得继续演下去,但他的目光始终无法停止在全场搜寻……“它”不在陈厝旁边了,它去哪了?
    此时剧情已经到了马文才以势压人,上门提亲,英台被逼无奈,与山伯楼台相会,表明心意。大概是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梁思敏悄悄的戳了他一下,提醒他集中注意力。
    祁景继续念了下去,余光却瞥到一直躲在人群最后面的江隐忽然悄悄的向左挪去,他视线平移向左,果然看到了一个穿着书生服装,却极为陌生的身影。
    那只鬼又跑去当群众演员了。
    观众如痴如醉,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人”,祁景一边要注意鬼,一边要声情并茂的演出,即使是他也感到有些吃力了。
    眼看江隐马上就能碰到那只鬼,忽然,一只脚伸了出来,把他结结实实的绊了个跟头。
    因为是在群演后面,几乎没人注意到他摔跤,可祁景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这里,自然看到是哪个王八蛋在捣乱。
    陈厝收回脚,冲他这边眨了眨眼睛。
    ……这他娘的是什么猪队友!
    江隐很快就爬了起来,可在他望过去的时候,“它”又不见了。
    他的目光飞快的在台上搜寻,在哪……究竟在哪?
    江隐的目光忽然凝住了。与此同时,祁景看到唱完了最后一句词的梁思敏抬起头来,朝他诡异一笑。
    这一笑夸张,僵硬,扭曲,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会露出的表情。
    祁景在那一瞬间就得出了和江隐同样的结论——
    这个鬼,居然还能上身!
    灯光骤暗,要转场了。满目黑暗中,祁景下意识的一把掏出贴身带的两张黄符,在黑暗中贴到了梁思敏的身上!
    即使看不清,他也能听到在那一瞬间梁思敏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仿佛骨骼摩擦,又仿佛桀桀鬼笑,让人毛骨悚然!
    江隐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他身边,把被定住的梁思敏往身上一抗,和他一起冲到后台角落,把人放了下来。
    梁思敏已经不动了,眼睛却大大的睁着,形容可怖至极,祁景皱眉道:“她…………”
    “交给我,你先上台去。”
    他的话太过果断,祁景毫无反应的间隙,就已经听从他的话走上了台,台词念到一半才想起来,不对啊,女主角都这样了,这出戏还怎么演下去?
    不管怎样,他还是按照剧本倒在了地上,手执作为定情信物的玉佩,慢慢念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句台词。

章节目录

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尾文字鱼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尾文字鱼并收藏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