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元定、元觉两位佛陀,他们青羊林氏很有底气和他们掰掰手腕。毕竟,这两位一个脾气暴躁,一个战力强横,但是向来光明正大、堂堂皇皇,说要杀人,那就是正面拔刀而起,和你面对面的硬碰硬!
    而元善贼秃么……这厮真不是个东西!
    他说杀你全家,那就真的是会连你家的一只鸡、一条狗,甚至是厨房角落里的一只蟑螂都不会剩下。而且,他从来不顾体面,什么以大欺小的事情,做了不知道多少,他甚至能够对一个五六岁的稚龄童子背后打闷棍!
    遇到这样的滚刀肉,青羊林氏也有点心里发怵!
    林上玄、林上素不吭声,天地之间,就听到元善和尚极其委屈的在大吼大叫:“怎么能骂人呢?怎么能骂人呢?你们也是堂堂道主,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家大业大,子孙成群……和尚我和你们向来无冤无仇,甚至还好意准备给你们筹一口棺材……你们怎么就骂人呢?”
    元善和尚眼圈泛金,他跳着脚叫嚷道:“连小僧这等慈悲为怀的善良和尚,你们都能口吐恶言……可见……”
    笑容一收,元善和尚变了脸色,大脸蛋子耷拉着,一脸诡秘的盯着林上玄和林上素:“可见,你们都不是好东西……或许,你们的人皮下面,藏了一尊邪魔,也不一定哦!”
    林上素抹了一把还在流血的后脑勺,将血淋淋的手掌亮给了元善和尚。
    虽然知道,和元善和尚这种老油条讲道理,是完全没用的事情,但是林上素依旧本着对‘人性’的最后一丝希冀,咬牙切齿的说道:“慈悲为怀的善良和尚?刚刚是谁背后给了老夫一禅杖?”
    元定、元觉双手合十,低声默诵佛号。
    元善和尚则是一脸诧异的看着林上素:“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是我打的?我没有,不是我,别胡说……你要拿出证据来……否则,你污蔑我,你污蔑我!”
    元善和尚咬牙道:“不要以为,你们是青羊林氏的族人,就可以随意侮辱和尚的清白!”
    用力拍打着肥厚的胸膛,元善和尚怒道:“和尚虽然是出家人,这清白不清白的,只是虚妄,只是泡影,只是需要斩掉的红尘罪愆……但是,一个可以随意开口污蔑人清白的人,定然不是个好东西!”
    元善和尚拎起沉甸甸的禅杖,指着林上素厉声道:“老杂毛,小僧一看你就知道你不是个东西……你定然,不是你爹亲生的……你身上,定有邪魔血脉,这,瞒不过小僧!”
    “今日,小僧就要降妖除魔,为两仪天铲除一个祸患,为青羊林氏铲除一个祸胎……”
    林上素气得直跳脚,他厉声道:“元善,休要装疯卖傻,胡搅蛮缠,你,你,你……”
    元善和尚一声大吼,狠狠一跺脚,猛地举起了手中禅杖。
    林上素一声怒啸,他身边雷光汹涌,天空的雷霆巨眼猛地睁开,锁定了大吼大叫的元善和尚。
    但是林上素身后的空气骤然扭曲,虚空裂开一条细细的缝隙,一根沉甸甸的禅杖从那缝隙中无声无息的砸了出来。这一击的力量,比刚才那背后偷袭的一击,起码强大了三十倍!
    林上玄连示警都来不及,就听一声巨响,林上素通体雷光被砸得稀碎,整个上半身彻底崩解,血雾还没来得及飞溅,就被禅杖上附着的一道漆黑如墨的佛光彻底湮灭!
    卢仚悚然。
    这元善和尚修成的镇狱佛光,也是如此的诡异。
    他在那漆黑的佛光中,清晰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诡变气机,更充盈着浓浓的死寂之一。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大概的味道,就有点像是几条万年的老狐狸精,已经死透,被埋在棺木中无数年后,僵硬的尸体化为僵尸,又重返人间,继续的兴风作浪。
    老奸巨猾,诡变莫测,同时死气沉沉,充满各种不祥的负面力量。
    “这位二师伯,真正是……人才!”卢仚能清晰的感受到,元善和尚出现后,青羊林氏那一面的整个气势都骤然一挫。
    元善和尚的‘威慑力’,或者说‘赫赫凶名’,起码是元定、元觉两位师兄弟加起来的十倍以上。否则,刚刚还打得热闹的林上玄、林上素,怎么会停下手来,和元善和尚分说道理的?
    两条大腿从空中坠落。
    雷光四溅,电浆奔涌,伴随着林上素恼羞成怒的咆哮声,漫天电光中,他的上半身急速重生。这一次,仙体刚刚重凝,他就身体一晃,化为一道电光遁回了那座天宫,再不敢近距离面对元善和尚。
    林上素遁走,林上玄也打了个激灵,身体一晃,化为一道无形无迹的清风遁回了林太一身边。
    百忙中,林上玄回头看了一眼,恰恰看到自己刚才所在的位置,空气中一条极细的黑色裂痕突然出现,一根禅杖已经探出了小半截,又猛地缩了回去。
    林上玄浑身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元善和尚已经向他出手,但是他居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状,没有感知到任何异兆!
    这种手段,可就太可怕了!
    难怪,之前元善和尚能以一人之力,搅和得道门好几个大教门鸡犬不宁,最终逼得道门圣贤出面,才将那一次的乱子给彻底的压了下去!
    “元善贼秃,你,好生无耻!”林上玄在林太一身边站定,放出一面青光四溢的旗幡裹定了全身,这才气急败坏的指着高高举起禅杖,站在半空的元善和尚破口大骂。
    “奇怪也哉。”元善和尚一脸‘懵懂’的瞪大了眼睛:“小僧还没出手,两位怎么就一个被打爆了身躯,一个狼狈逃走?”
    摇摇头,元善和尚朝着元定和尚嚷嚷道:“师兄,你可要帮咱作证,刚刚咱只是举起了禅杖,还没动手呢,那位施主就被打得肉身崩碎……这可不是咱下的手。”
    林上素、林上玄气急,他们嘴唇哆嗦着,想要和元善和尚分说,但是哪里找得到证据?
    实在是,元善和尚的神通太过于诡秘,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察觉,没有任何感知,一个就实实在在的挨了两禅杖,另外一个还算侥幸,提前逃走,没有遭了毒手。
    完全没证据,没抓住现行,这让他们怎么说道理?
    林太一缓缓站起身来,他手中玉如意轻轻一挥,顿时一片清澈如水的仙光从天洒落,化为一个巨大的水晶穹顶,将整座天宫,还有所有的林氏所属统统笼罩在内。
    ‘嘭’的一声。
    水晶穹顶还没彻底成型,一根黑漆漆的禅杖就突兀的从林太一身后虚空中窜出,和那虚空洒落的仙光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大片仙光粉碎,黑色禅杖宛如一条胆小却凶残的毒蛇,一击不中,当即窜回了虚空,再也不见任何动静。
    林太一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身边三颗拳头大小的星光宝珠呼啸着飞起,在他身边急速飞旋,化为三道璀璨的星光长虹将他团团包裹——刚刚这一击偷袭,他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状,那根禅杖,居然就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如果不是他天性谨慎,及时的、预先的洒下了一道自家祭炼的,在青羊林氏所有道法神通中,堪称防御力最强的三才离合神光,怕是他也要和林上素一样,遭了毒手!
    莫名挨上一禅杖,对于道主级的大能来说,致命是不可能的,但是丢脸啊!
    面色难看的林太一死死的盯着元善和尚:“想不到,想不到,镇狱玄光佛居然有如此造化……呵呵,一门四佛陀,镇狱一脉从此,佛门排名十四!”
    不等元定、元善、元觉三位大和尚回话,林太一语气骤然变得极其冷厉:“只是,我青羊林氏,岂容轻辱?你镇狱一脉,归根到底,不过是四尊佛陀,仅此而已!”
    元善和尚放下了高高举起的禅杖,看似随意的将它往空气中一杵,右手伸进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硕大的锅盔,‘嗤啦’一声扯了半截,塞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啃着。
    一股浓郁的油脂香气四散,这锅盔里面,居然还填了猪肉大葱的馅儿!
    一边啃着锅盔,元善和尚一边笑呵呵的说道:“那就,比划比划呗……大师兄要侍奉在师尊身边,轻易不离大宁寺。三师弟坐镇狮子岭,是为我佛门东方门户,也不能轻易离开。小僧我却是无事一身轻,常年在外行走。”
    用力的舔了舔嘴唇,元善和尚狠狠啃了一大口锅盔,眯着眼看着林太一笑道:“要不,你们青羊林氏的族人,以后就不要离开青羊山了?”
    林太一只觉浑身一凉!
    元善和尚凶名在外,这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凶和尚、更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疯和尚,他还是大菩萨修为的时候,就已经足够难缠。
    现在,他是佛陀修为……
    一尊佛陀,如果放下面皮,蹲守在青羊山外,专门猎杀青羊林氏外出的子弟!
    这……整个两仪天,没有一个教派,没有一个世家,能承受得起这样的折腾!
    尤其是,刚刚林太一已经亲身领教了元善和尚的诡异手段。
    那从背后偷袭的一禅杖,他真的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动啊!
    犹豫了一阵,林太一喘了一口气。
    带着一丝憋屈,一丝狂怒,一丝想要撕碎点什么,最好是将林浩然这个惹祸秧子直接撕吧掉的歇斯底里,林太一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两仪天道门、佛门,向来交好。”
    林上玄、林上素的脸色微微一变——自家长辈要服软?有没有搞错,青羊林氏的综合实力,可是远胜镇狱一脉的贼秃啊……自家有十一位道主,十一位啊,而镇狱一脉如今,不过是四尊佛陀!
    大家摆明兵马,面对面的做上一场,镇狱一脉稳输的!
    为何要服软?
    简直是丢脸!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伸手进了袖子。
    林太一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卢仚这边的三位大和尚身上,居然没能察觉到两个晚辈的小动作。
    元觉和尚冷声道:“今日之事,错不在我们!”
    元定和尚掏出一串佛珠,一颗一颗的滑动把玩,风轻云淡的笑着。
    元善和尚一边啃着锅盔,一边用力的点头:“三师弟说得是,我们都是六根清净、与人为善、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好和尚,我们怎么可能有错?我们的门人弟子个个都是乖和尚、好和尚,若是和人动手,那定然是别人的错……是某些人,看着我们的门人弟子好欺负,故意上门找事呢!”
    元善和尚这话说得!
    卢仚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家的良心。
    自己是一个乖和尚、好和尚、善良和尚么?
    呃,元善和尚说是,那就是吧!
    自家二师伯说的话,怎么也要捧捧场!
    卢仚就双手合十,作出一副宝相庄严的姿态,将脸上小表情收拾得端端正正,端的是宝相庄严,一脸的慈悲为怀。他甚至还用法力磨了磨面皮,将脸上因为过于虬结发达的肌肉而造成的一丝丝棱纹,悄然打磨得和二八少女的面皮一样光洁粉嫩。
    元觉和尚沉声道:“二师兄说得对,我们镇狱一脉的弟子,就是太憨厚,太淳朴,一如法海这样的乖巧弟子,平日里过于低调、沉稳,是以天下人都以为,他们好欺负。所以,一个不知所谓的纨绔子,就敢随意的构造罪名,诬陷我镇狱一脉的佛脉真传!”
    元善和尚三两口啃掉了那个锅盖大小的锅盔,又掏出了一笼热腾腾的牛肉馅包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他含糊其辞的说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哎,咱们就是太慈悲,太善良……法海师侄,你受苦了!”
    元善和尚回头,朝着卢仚看了一眼,飞快的眨巴了一下眼睛。
    卢仚呆了呆,然后他张开嘴,一口金灿灿的血浆犹如小溪一样潺潺流出,他轻声道:“弟子……弟子……弟子给师门丢脸了。”
    元定和尚朝卢仚看了一眼,头顶那尊四面六臂的嗔怒佛陀法相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重伤!”
    元善和尚皱起了眉头,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哭音:“难不成,今日小僧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元觉和尚撇了撇嘴,目光飞快的扫过了两位师兄和自家弟子那光溜溜的大光头,白发人?黑发人?呵呵,你起码得先有‘头发’才是!
    耷拉着眼皮,元觉和尚低声道:“镇狱一脉,不容欺辱。无故诬陷我家佛脉真传,更将其打成重伤濒死……这笔账,我们要好好算算……”
    林太一皱起了眉头:“三位道友,不要太过分。”
    元觉和尚冷笑:“那么,究竟是谁过分?我家徒儿何辜?你青羊林氏的嫡系子弟如何?就比我镇狱一脉的佛脉真传高贵么?就可以无缘无故打上门来,无事生非,将他重伤如斯?”
    渐渐地,元定、元善、元觉三位大和尚,就凑到了那座天宫外的水晶穹顶旁,隔着一层淡淡的离合神光,和林太一相距不过三丈,叽叽咕咕的低声商量起来。
    卢仚伸长了耳朵,也就听到了‘这笔账算谁的’、‘得给多少补偿’、‘事后谁擦屁股’之类的话。总之,三位大和尚,外带一位青羊林氏的老祖,此刻就好像四个积年的老奸商一般讨价还价,不见任何道主、佛陀应有的高高在上,应有的不染尘埃。
    但是很显然,面对元善和尚,林太一表现出了极大的克制和容忍。
    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好似死了亲爹一般难看,可是他依旧在认真的,耐心的和三位大和尚讨价还价……哪怕元善和尚宛如一专门踹寡妇门的地皮无赖一般,张开了血盆大口,开出了一个天价赔偿,他也没有丝毫火气,还是继续耐心的撕扯条件!
    卢仚凑到了胤垣、白鼋身边,轻叹道:“可见,做大家族的家老,不容易……自家儿孙惹出来的麻烦,搞不好就得贴上老脸……啧,你们说,林浩然回去后最好的下场是什么?”
    胤垣斜了卢仚一眼,低声道:“那厮的下场如何,我不关心……不过,恭喜啊,恭喜!”
    胤垣嬉皮笑脸的朝着卢仚拱了拱手,丝毫不掩饰自家脸上的羡慕及嫉妒!
    莫名的,镇狱一脉的三位大和尚,居然全都晋升佛陀!
    三尊佛陀做靠山,在两仪天的佛门,卢仚的腰杆一下子就变得梆硬!除开那十三位佛主的佛脉真传弟子,偌大的佛门,还有谁能比他的靠山更硬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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