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欲拒还迎
    他妥协了,但封栀犹觉不够。
    她不要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她要自己是坚定不移的唯一,不可替代的,不能动摇的。
    三日后,校运会隆重召开。
    操场上人潮涌动,他的光芒无处不在,而封栀一改往日低调,今天注定也耀眼夺目。
    她是上午开幕式的主持人,字正腔圆,清越温润的声线,吴侬软语像是江南烟雨里的平仄小调,勾着人寻味。
    下午的女子3000长跑项目,奖金数额仅次于男子一万米,她即将面对全校走职业的体育生,取得好名次的几率微乎其微。
    但俞清晖觉得,她不会允许自己输。
    孟畅文咂舌道:“咱班学委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哪哪都行,上次她尝试弹的那首《致爱丽丝》,她就听你弹了一遍吧,果然只要她肯下功夫,别人就没有活路。”
    “可惜是那样的家世,命苦……”
    上帝果然再公平不过,它为你关上一道门,必然为你打开另一扇窗。
    广播里传来选手预检录的通知,高三火箭班的同学一瞬间都聚集跑道两侧,其他参赛选手全身皆是专业运动品牌,只有她仍是一身冬季校服。
    但脚下那双跑鞋,是丁晨夕送的,她说是麋鹿提前送来的圣诞礼物。
    封栀心无旁骛,却于人海渺渺中,对上了他澄澈温柔的琥珀眸,短短几秒,她却在他眼底只看到她的身影。
    哪怕最无情高贵的神灵,也会囿于这蚀骨短暂的温柔。
    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参加比赛,而是厌倦了拘谨与平庸,奔跑时产生大量的内啡肽和多巴胺,使她感到快乐和兴奋。
    就像她知道,她即将俘获住他。
    丁晨夕他们冲到最前面,为她加油打气,而严琅与她亲昵凑在一起,旁若无人的默契互动,时而耳语嘱咐,时而击掌鼓励,这一切都被他收入眼底,而今早有人看见严琅偷藏了花,据说还有他亲手制作的手链。
    她已经选择了严琅?还是往日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那天在琴室,明明主动的是她,不由分说全身心地依赖与亲密,难道只是她酒精麻痹后的一时冲动吗?
    俞清晖心潮汹涌肆虐,拇指摩挲着食指骨节处,懊悔、不甘、愤懑等种种情绪,被嫉妒所裹挟,他快要被妒火吞噬了。
    她害他丢了一颗心,就必须负责到底。
    “砰——”
    随着发令枪响,比赛正式开始。
    俞清晖的注意力,几乎全系在她身上,前半程都很顺利,封栀凭借超强的耐力和韧性,紧跟着第一梯队,不料却在最后冲刺出了意外。
    为了争抢第一,她被人恶意从后面扯住衣服。
    封栀早就发觉了,却没阻止,她知道会受伤,但她本身对疼痛不怎么敏感,根本就不在乎,更重要的是想看俞清晖为她心疼。
    他果然不辜负她的期望。
    俞清晖心急如焚,冲破拥挤的层层人墙,却发现半匍匐在地的纤弱身影,双膝上两片乌黑的淤青,数道狭长伤口骇人,皮下磕进小石粒,还洇出了血。
    柔婉的侧脸旁零落着几缕乱发,那双清冷沉静的水眸,在看见他时明显僵住了——
    严琅想过来帮忙的,却被丁晨夕拉开了,作为最好的朋友,她当然最清楚封栀的心思,而且从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他一颗心像是被人狠揪起,僵硬的肢体甚至不敢去触碰她。
    “哪里疼?”
    就算再隐忍倔强,封栀眼尾仍挤出一颗泪珠,她却默默摇了摇头。
    他抬手勾住她的脚腕,温热的指腹仔细检查,清晰细腻,认真的模样像是在找寻玉璧上的微瑕。
    “我没事……”
    俞清晖觉得不能再废话,众目睽睽之下,他轻而易举把女孩打横抱起。
    “我真的没有大碍……”
    “你伤得有点重,我先送你去医务室!”
    她试图攀上他的脖颈,颈侧蜿蜒的青筋,像是从领口长了出来,微微凸起的血管积蓄着迸发的力量。
    肩膀却宽厚坚实,双臂像是铸铅的铁索,把人牢牢钳制在他怀抱里。
    封栀无比享受此时此刻,他却截然相反,眼底像是藏了条湍急的暗河,表面风轻云淡
    但馥郁的栀子香,已让野火泛滥成原。
    望着步履匆匆的身影,刚刚一幕,让在场众人议论纷纷。
    孟畅文吃惊不已,“这还是我老大吗?!”
    抵达医务室后,俞清晖将她小心翼翼放在病床上,像是呵护弱不经风的花,纯得干净,白得极致。
    他剑眉微蹙,眼里满是紧张关心,着急唤来校医为她检查伤势。
    “小姑娘是皮外伤,休息两周即可。”
    校医先用碘伏消了一遍毒,又拿着小镊子一一夹出小石粒,那白若藕段的双腿,洇出淋淋血色,像是枯骨生花般绮艳靡丽。
    “要不要去医院,再仔细检查一下?”他仍然不放心。
    “我的伤没事,不用大张旗鼓。”她习惯大事化小。
    校医笑了笑:“小伙子心疼女朋友是应该的。”
    他处理完伤口,就识趣地走开了,偌大的治疗室里只剩他们两人。
    她明明很疼,连抱怨呻吟一声都不曾,他只敢站在不远处,迟迟不肯坐过来。
    “你不过来,是怕我咬你吗?”她挑眉笑。
    “不、不是,”他心有余悸地将手按在心口,却莫名地红了耳根,“还疼吗?”
    “不疼了~”
    封栀杏眸里暗流涌动,悸动鼓燥的心渴求着再贪婪一点,放纵一点,突然就不想再忍了。
    俞清晖只听见耳边稀松一笑,带了几分撩拨情意。
    她问:“刚才为什么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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