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你以为孩儿是受不住打骂吗……”
    睡梦中,王柳不觉已泪流满面。
    从梦中惊醒,他仍是泪流不止,泪水中,他好似看到了已然死去多日的老娘。
    她流着泪:“娘不知你受了这样的委屈,是娘的错,娘的错……”
    “娘,您儿媳妇背着孩儿,在外面,在外面……”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纸窗外,明亮的月色中,槐树下,杨狱静静的看着。
    王李氏,身死仍念念不忘自家儿子,可心有大痛苦的王柳,其实也早已原谅了老娘,否则,也不会独自搬回老院子。
    “这就是托梦吗?”
    鬼婴好奇的打量着。
    民间传说,不乏鬼魂托梦之说,可事实上,绝大多数的鬼、魂都是不可能办到的。
    魂鬼与人,如同水火,强行靠近,只会两败俱伤。
    杨狱没有理会他,一份心思在外维持王李氏的托梦,一分心思在感应新得的‘食材’。
    到得他如今的境界,很多在常人看来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他随手就可以办到。
    托梦,同样如此。
    如果说,天人合一,是要以自己的精神,在浩如烟海的天地中,寻找到契合自己的脉络、频率。
    托梦,就是两人的精神,在某个层次上达到共鸣。
    江湖之中的什么‘摄魂术’‘移魂大法’‘魅惑术’,究其根本,也是这个原理。
    “走吧。”
    某一刻,杨狱转身。
    “老爷,这槐树下埋的,怕不止是金镯子,牛头的道果或许……”
    杨狱脚步一顿,袖袍大张,将鬼婴卷了回去:“牛头的仪式,你我都承受不起……”
    第655章 来杀你!
    一如神通千奇百怪,道果的仪式更多光怪陆离,其中不乏悖逆人伦,看似极易,实则极难的仪式。
    比如牛头。
    依着徐文纪的道果杂谈所言,牛头道果,在过去三千余年里,曾出现过七八次之多,自然,也就被记录了下来。
    作为阴司战将,神通‘牛魔’是罕见的攻伐神通,只是其仪式……
    如果,大内藏书楼的记载不差的话,那就真是他都不得不望而却步的仪式了……
    鬼婴有些遗憾,但杨狱哪会理他,袖袍一抖,就走向城西。
    这年月,对于瘟疫的应对,十分之简单粗暴,就是隔离,凡患病之人,统统赶进某地,严禁进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数月里就致死数万人的疫病,不是兖州医馆可以应付的,事实上,姜五的反应很快,但并无用处。
    因为,风火二魔本就是有备而来,以大宗师之能,暗中传播疫病,本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应对的。
    呼呼—风雪中,城西大街上,排出长龙,诸多兵卒衙役严阵以待。
    人很多,却并无任何喧闹。
    寒冬的街头上,秦姒已是出了满头大汗,但她咬牙坚持着,不时吞服一枚丹药,继而就是不住的驱动神通。
    “驱离!”
    “驱离!”
    “驱离!”
    许是太多次施展神通,秦姒有些摇摇欲坠,而她身侧的一沓一沓的符箓,已被灰黑之气笼罩。
    这是云泥道人的‘纳邪符’,因着瘟气太多,也已然要无法承载。
    “还有多少人。”
    杨狱有些心疼。
    驱离瘟气对于秦姒而言,算不得困难,但架不住病人太多。
    “回大人,还有不下三千人……”
    几个兵卒恭敬回应。
    “三千人……”
    杨狱走到秦姒身后,轻捏其肩,以醇厚的真气舒缓她的疲惫:“不然,就稍歇一二?”
    “我不打紧……”
    五指于空中一拂,驱瘟气于符箓,趁着间歇,秦姒舒缓着精神,她的眼神,却十分明亮:“杨大哥,我这神通,好似要晋升了……”
    “你的仪式未成,神通竟也可以晋升?”
    杨狱有些惊讶。
    神通,根植于道果,成仙四步,某种意义上,也是神通的进阶之路。
    十都之前,神通至多二重,仪式之前,神通无从晋升,这是人所共知的……
    “我也不知……”
    手下未停,秦姒眼神也有些疑惑,传音道:“好似,我这‘青鸟’位阶,与这瘟气也有几分关系……”
    “瘟气?”
    杨狱心中微动。
    传说中,与瘟疫有关的道果,似乎并无青鸟……
    ……
    ……
    “大人,逆贼杨狱,已至兖州,似是为应对瘟疫而来,同行者,为玉龙观秦姒、赵坤……”
    “兖州大疫,中者数万,此疫凶狠,两月里,死伤不下三万余……”
    “白州数地也出现此瘟,目前为止,云州并未发现此疫……”
    ……
    青岩府,前厅。
    数个幕僚打扮的文士高声汇报着。
    大厅正中,足可容纳十八人同坐的圆桌上,只有聂龙天大马金刀而坐,十数个衙役谨慎伺候,不住的上菜。
    看着大快朵颐,足够数十人吃上数天的各类珍馐美味被一扫而空,几个幕僚的眼皮都在发颤。
    云州州主尤长风,额头也渐渐见汗。
    一桌之隔,来自武圣的威压,已然让他呼吸不畅,他知道,这是其人有意为之,却仍是心跳加速。
    “这瘟疫,来的未免巧了,且似是刻意针对杨逆……”
    韩风府立于一侧,猜测着。
    “呼!”
    整条烤牛腿连皮带骨磨碎咽下,聂龙天随意擦了擦,状似无意:“陛下处,可有吩咐?”
    “回大人,陛下行宫落于龙渊,传旨我等在此等候,并调诸府驻军,陈兵青、云二州与白州交壤处……”
    有幕僚躬身回应:“据说,天狼攻势十分之凶猛,白州方征豪数次险死还生,只怕难以坚持,其幕僚风君子,疑似上书陛下……”
    “上书?”
    聂龙天冷笑一声:“那方征豪狼子野心,数次图谋龙渊,名为边将,实为逆贼,那风君子上书求援是假,要架起陛下是真。”
    说着,他看向尤长风:“听说过去两年里,云州曾向白州提供了大量的粮草,是也不是?”
    尤长风心头一凛,却没有辩驳:“不错!云州与白州交壤那个,多有商队往返两地,朝廷未有下令断绝往来,民间交易,下官也无法禁止。”
    “是吗?”
    聂龙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再度逼迫,只淡淡吩咐道:“陛下着我在此募集粮草,尤州主想必不会令本官为难。”
    言罢,自有幕僚递上清单。
    “这……”
    来之前,尤长风本也打定主意,要满足聂龙天所需,可真个看到这清单,还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聂大人!大雪三年,边关战火烧了两年,云州虽也算富裕,可又怎么可能再凑足五十万大军两年粮草……”
    尤长风额头汗落,几乎来不及擦拭。
    因着徐文纪当年经略,曾经困苦的云州富庶许多,存粮自也是有的,如此,方能支撑三年雪灾之余,支援青、白二州。
    可这,也已然到了极限。
    他来之前筹措了二十万大军半年所需之粮草,已经是倾云州之力了,再动一分,可就是赈济之粮……
    “那是你的事,与本官无关。”
    聂龙天大口灌酒,抬手送客:“陛下大军到时,若无粮草,后果,你自然清楚……”
    “大人!”
    尤长风还欲抗争,已被劲风震出前厅,踉跄数步,几乎栽倒。
    风雪中,他心头一片冰凉,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大厅内,衙役们仍在忙碌,奔波两年余,整日与干粮、丹药为伴,好不容易有了热食可吃,聂龙天自要吃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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