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板明说的是雨,实则指的是青州……
    “是也不是。”
    大老板踱着步子缓行,语气平缓温吞:“做买卖,有人走街串巷、有人行走东西互通有无、有人抛头露面开店……你觉得,咱们属于哪一种?”
    “您属于……”
    谢七微微一顿:“您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
    “这年月,做买卖容易,立身却难。买卖之外,更多的是危险。走街串巷者,混混扰之,互通有无者,山贼拦路。
    抛头露面者,容易被人盯上,依附大船者,容易被人清算……”
    大老板微微叹气:“咱们只是投了些银子罢了,什么事都要咱们出头,这不合适吧?”
    “不合适。”
    谢七品出味道来了。
    大老板根本不想理会秋风楼的事情。
    大老板为什么是大老板,而不是老板?
    这木林府的任何一家店铺都不属于他,可都有他的份额,年年月月都有银钱进项。
    “苏昙亦这人吧,有脑子,心也恨,生意做的很有一套,只是吧,有些时候总是拎不清……”
    大老板负手遥望:“只有抛头露面的下人,哪有事必躬亲的大老板呢?再这么下去,怕是其他人都以为咱才是秋风楼的主家了!”
    “苏昙亦惹不起六扇门,就推您出面,这的确是有点拎不清了……”
    谢七心下了然。
    大老板这些年的确涉及了各行各业,但他很忌讳抛头露面,更不想当某一行的主家。
    他只想赚钱,不想要麻烦。
    “依着您的意思呢?”
    谢七询问。
    “带几个人去寻他,要回咱们的份额,其余的事,咱们一概不管!”
    大老板说的温吞,意思却很果断。
    “明白了。”
    谢七点头,退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大老板,您之前卜了个什么卦?”
    “啧,说起这个,咱可是从没卜过这般好的卦……”
    大老板的脸上有了笑意:“六爻皆吉,上上大吉!”
    大老板的上上大吉……
    谢七猛然打了个寒颤,感觉这场春雨可真有点凉了。
    ……
    ……
    风雨很大。
    秋风楼中,秦姒对镜梳妆,铜镜模糊,却也依稀可见其一颦一笑间的动人。
    “往日里小姐都要睡了,今日怎么还补起了妆?”
    几个丫鬟着实有些忍不住了。
    秋风楼是夜间开门,但秦姒历来是不管这个的,除却她感兴趣的,其他的时候,她都是懒得出门的。
    夜间化妆,就有些奇怪了。
    “呀,我知道了!小姐是在等那小捕头?可他一去好几个时辰,夜深了,风雨又大,怕是一去不回了吧?”
    另一个丫鬟猜出了些什么。
    横插上玉珠花,秦姒微笑:“就你最懂了?”
    “莫非不是?”
    “小姐该不会是……”
    两个丫鬟嬉笑着,躲开秦姒的拍打。
    砰砰—
    这时,敲门声传来。
    两个丫鬟不再调笑,上前开了门,门外,是满面愁容的老鸨,她走进屋内,笑容都有些僵了。
    “妈妈垂头丧气,可是大老板没有理会吗?”
    秦姒故作诧异。
    “你这妮子,就莫要取笑妈妈了。”
    半老徐娘愁容满面,又有些不解:“你怎么会猜到的?”
    “大老板可是个低调的人呢。想要让他出面,小事他都不大想理会,更别说和官府扯上关系的事了。”
    秦姒笑着:“妈妈细细想想,这位大老板除了被人杀上门,可又出过听潮阁?”
    “这……”
    老鸨面色一苦。
    “妈妈担忧杨大人一去不回,倒不如担忧自己,会不会被苏老板迁怒。”
    秦姒微微摇头。
    秋风楼的老板,姓苏,与那位低调的大老板不一样,他子承父业,心狠手毒,是个十足十的凶角色。
    这林妈妈之所以出事就寻大老板,实在是因为根本不敢通知这位苏老板。
    “苏老板迁怒我?”
    老鸨顿时有些发懵,这又从何说起?
    “妈妈,妈妈!快些下来,苏老板,苏老板来了!”
    这时,阵阵惶急的喊声从屋外传来。
    “苏,苏老板真个来了……”
    老鸨花容失色,身子都有些打摆子,她想抓住秦姒的手,被后者避开:“妮子,我,我该怎么办?”
    “现在啊,也只有少说话了。”
    秦姒轻轻一推,将老鸨推出了房门,后者连连跺脚,却也不敢不去,心惊胆战的去了。
    “小姐,您可真记仇!”
    屋内,小丫鬟笑的打跌。
    “胡说什么,小姐可是警告过她的,是她自己不听,怪得谁来?”
    另一个丫鬟插着腰:“要不是小姐本事大,换成咱们,上次只怕就被这老虔婆送到那‘苏黑心’手里了呢!”
    “不过,小姐怎么知道的?”
    笑完之后,丫鬟又有些疑惑。
    “你们啊,每天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多看些书。”
    秦姒关上门,一边让两个小丫头摆好酒菜,一边说着:“这位大老板来历莫测,当年可是苏黑子自己凑上门去奉上份子的,大老板可未必待见他,指不定寻个由头取回份额走人呢。”
    ……
    ……
    “啊!老板饶了我,饶了我,啊!”
    秋风楼前堂,惨叫声不住响起。
    那老鸨被挂在横梁上,被抽打的惨叫连连,没多时,似已被抽的昏了过去,没了反应。
    “老板?”
    打手示意。
    前堂大椅上,一面色阴柔的中年半坐半卧,冷哼一声:“本是念你母女伺候的好,提你做了个妈子,却给我惹事!不乐意被鞭打,那就拖出去喂狗!”
    “不,老板饶了我!”
    老鸨被吓醒了,连连求饶,涕泪横流。
    苏昙亦冷笑一声,示意打手继续,自个则缓缓起身,踱着步:“六扇门的铜章捕头白嫖,这莫非不是好事?你个贱皮子硬给我作成坏事,大老板撤了份子,你知道有多少家想吃下老子吗?!”
    “打,使劲打!”
    越说,苏昙亦越是生气,最后,竟夺来鞭子,只一鞭,就将那老鸨抽下了房梁,一张脸都成了黑紫色。
    几乎被一鞭子抽死!
    “贱皮子!”
    苏昙亦丢了鞭子,余怒未消,本想补上一鞭将其打死,但见她模样恶心,摆摆手让人将她拖下去。
    “老板,那白嫖的六扇门捕头……”
    几个打手凑了上来。
    “这贱皮子蠢,你们也蠢?那捕头嫖的是这群贱人,人情却是老子的,这个道理,你们居然也不明白?”
    苏昙亦怒骂了几声,突然止住。
    就见夜雨之中,一行人缓步而来,有人撑伞,有人抬箱,有人缓步踱行而来。
    “就,就是他!”
    被吓的瑟瑟发抖的小圆帽指着来人。
    “嗯?”
    苏昙亦眼神一亮,也不顾大雨瓢泼,直接就迎了上去,瞥一眼铁皮箱子,笑着拱手:“杨大人太也客气了!以您的尊贵,这些贱婢能伺候您是她们八辈子修来的服气,哪敢要您一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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