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近辰跟着房叔进入学堂里,学堂里明显的荒凉了。
    再一次的来到了风雨亭中,季夫子一身灰白的袍子,并不陈旧。他负手而立,看着天空,似在沉思,又似笼中鸟向往着外面的自由。
    “夫子。”楼近辰说道。
    季夫子沉默了很久,楼近辰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同样的拄剑而立,他看着天空,仿佛那天空里有什么精彩在演绎一样。
    “你看到了什么?”季夫子突然问道。
    “我看到了牢笼。”楼近辰说道。
    “天地之间,谁不是笼中鸟呢?”季夫子说道。
    “夫子可听说过‘魔种’?”楼近辰问道。
    “魔种是秋蝉学宫的称谓,其他的人都称之为灵种,看来你见过秋蝉学宫里的人了。”季夫子说道。
    “是的,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一位,他说我的双眼是被种下了‘魔种’,不能够用观想法去炼烧,那样的话反倒会是给予‘魔种’滋养。”楼近辰说道。
    “你在怪我没有告诉你是不是?”季夫子说道。
    楼近辰微微吸了一口气,说道:“多少总会有一点的难过。”
    “你怨怪我是正常的,但是我那时确实不知道。”季夫子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像是在陈述一件很正常的事。
    楼近辰却疑惑了,说道:“夫子忘记了?”
    楼近辰只是随口一说,然而季夫子却说道:“确实是忘记了,而且我应该忘记了很多事情。”
    楼近辰一愣,然后说道:“是有人让夫子忘记的?”
    季夫子说道:“人的记忆被埋葬,再被翻出时,会觉得陌生,恐怖,我记起的一些东西,都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我失去的记忆,我让你去望海角的望海道阁,不仅是因为我在那里欠着人情,我还是觉得那里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记起来。”
    楼近辰心中一动,问道:“夫子可知道犬封国?”
    季夫子沉默了,他整个人突然之间颤抖起来,随之抱着头,楼近辰站在他的侧后方,看到他头上的灰白头发,突然之间扭动起来,整个人散发出着一股可怕的气息。
    这气息不比之前遇上过的犬封国的那一位女子要弱。
    季夫子痛苦的喊着:“我不记得,我不记得,啊啊啊,我不记得了!”
    这时,楼近辰的衣袖突然被人拉着,正是房叔。
    楼近辰缓缓的后退。
    看着那里陌生而痛苦的季夫子,楼近辰心中五味杂全。尤记得当时第一次见到季夫子时,他那一身老书生的气质,是那么的让人尊敬。
    曾经也是在这里,听到学堂里的孩童读书声,让人觉得一切都会是美好的,而现在,荒凉与痛苦的叫声,让那一切都恍如梦一般。
    楼近辰被拉到外面来,房叔说道:“楼道长,请回吧。”
    楼近辰没有再说别的什么,他出了学堂,仍然能够听到季夫子大喊道:“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
    来的时候,楼近辰怀着几分质询的意思,走时,却对季夫子充满了同情,他不知道季夫子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可以肯定,在他的身上一定是发生过什么隐秘可怕的事情。
    他想到了被烧死的王坤,想到了那一个警告自己的声音。
    房叔关上门,回到了学堂之中,静静的立在阴影之中,观察着抱着头躺在地上的季夫子。
    ……
    楼近辰没有心情在这个无眼城之中逛,他出了城,回到了火灵观中。
    他回到观中,便开始睡觉。
    这么多年来,餐风饮露,虽然自由潇洒,但是却总有一丝情感是无法照顾到的。
    火灵观还是那个房间,一张硬板木床,自午后睡起,竟是一睡便三天三夜。
    这三天之中,本地的一些修士知道楼近辰回来了之后,一个个都来拜访,当然都没有见到楼近辰,但是各自都送上了一些自家的特产礼物。
    不过,观主交待商归安,不要跟人承诺什么,更不要去当什么‘头人’‘中人’‘见证人’,更不能够去介入别人的纷争。
    至于那些人的礼物,一概都给了回礼。
    火灵观并没有种什么草药,观主也不会炼丹,所以他们的回礼都是楼近辰关于炼气道的修行心得。
    是商归安抄写的,他一直以来对于自己没能够入炼气道都有遗憾,当心不静之时,他便会去抄楼近辰留下的修炼心得,每一次的抄写,他都会有新的领悟。
    而被送了修炼心得回礼的人,一个个都惊喜无比。
    然而商归安却又收到了一封信,这是一封挑战书。
    这信是广陵剑客让人送上门来的。
    这广陵剑客出身于广陵,名叫何广,年仅二十二岁,据他自己所说,他只是出门游历,并不是要在这里落地生根。
    他在信中的言语倒也客气。
    只是字里行间仍然有着一股难掩的骄气,很多本地的修士知道何广挑战楼近辰之后,立即赶来火灵观。
    火灵观不接待别人过夜,所以这些人便在周围驻扎。
    当楼近辰醒来之时,他看到那一封挑战信,不由的笑道:“年轻人既言欲见天下剑术,便成全他吧,给他回信,时间就定在今日黄昏。”
    黄昏之时,有一人挟剑而来。
    其人英俊,傲然,一身白衣,虽有风霜色,却掩其出身大家的颜色。
    楼近辰坐在那里,正与大家闲聊,看到对方的到来,便停住话头,看着对方。
    “在下何广,以剑试天下,行至此处,听闻火灵观楼前辈之剑乃泅水之最,心中欣喜,还请楼前辈不吝赐教。”何广的话,虽未刻意大声,但是却又凝而不散,随风而飘,竟是传的极远。
    商归安见对方说话一点都不谦虚,心中恼怒,想要开口之时,却被楼近辰一摆手,对着那何广说道:“我未见过你的剑术,而你却想我赐教,那你先演练一套剑法吧。”
    何广脸色微变,说道:“楼前辈果然大气,不过你不亲身感受,难免如雾里观花,曾有许多前辈不敢与在下比剑,便让在下演练剑术,看过之后,又说不出个言语,至那时,未免不美,我知楼前辈非是浪得虚名之辈,初回泅水之日,便摄夺他人飞剑,但是我们比的是剑术,而非比较法力强弱,不知楼前辈以为然否,若是楼前辈爱惜名声,不愿意比试,只需楼前辈开口,在下转身便走。”
    楼近辰听了这话,却是笑道:“你虽为剑客,却又有着几分狡诈,我便依你,只比剑术,不凭法力取胜。”
    何广心中一喜,他知道楼近辰的法力在自己之上,因此早已想好此策,只比剑术的话,他从未怕过谁,在广陵便有许多前辈都败在他的剑下。
    而且,他知道,这些成名的人物,在大庭广众之下,必不会拒绝。
    “广陵,何广。”那何广一身白衣,手托剑行礼。
    他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名人击败,享受着妒忌愤恨却又无可奈何的目光。
    各地有各地的一些比试规矩与礼仪,楼近辰没有见过对方的剑礼,当然不必跟着去学,只依他原本心中的比武之礼,持剑行的是抱拳礼,说道:“火灵观,楼近辰。”
    何广听到楼近辰的报名之后,心中已是凛然,这与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前辈不同,以前见过的那些前辈,很少像他这样郑重的报自己的名字。
    于是,何广的剑缓缓出鞘,说道:“此剑名龙胆,乃深海玄铁所铸,成剑之时,满室生辉,我十六岁得之,日夜不离。”
    楼近辰看对方手中长剑散发着如水韵般的光华,心知那是一把宝剑,便想着,不知自己手中剑比之如何。
    “此剑,名合金,剑长三尺七寸,重五斤七两,十八岁得之,随我远赴此间,本为一凡物,却助我杀鬼,拒神,现已经通灵,如我手足。”
    楼近辰缓缓的报出自己剑器的名字与经历,他从未将自己当成前辈,不会因为自己年纪大有了名气,便有自满自骄之心。
    第114章 :剑艺
    火灵观前,至少聚集了百余人。
    因为是上午送来的挑战信,所以到现在,有足够的时间让泅水地界想看挑战的人都赶到。
    天色将晚,霞光满天。
    有时落幕往往更绚烂。
    说实在的,楼近辰虽算是这泅水本地出名的,但是真正见过楼近辰剑术的其实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很少,杜家庄里见过的人,也没有几个说楼近辰剑术有多强的。
    他们常说的是楼近辰虽然剑术不错,但是大家也都将楼近辰吹的太神了。
    常与人说,楼近辰在杜家庄外面出剑,虽赢了杜家庄的人,却也是经过一番苦战才赢的,即使是有成长,也绝没有大家所说的那般强大。
    尤其是今日那个‘疯猴’也来了,他就是要看看,那个明明剑术不怎么样的楼近辰,怎么就被吹成了一个剑术精绝的人,竟是有人将之称为泅水第一。
    很多人都想看看楼近辰的剑术究竟怎么样,至于楼近辰刚回来之后,就在火灵观的上空展现剑术,很多人看不太明白,而且时间也短,事发也突然,所以也没有多少人看到。
    但是对于何广的剑术,反而更多的人知道,因为每一次挑战之时,他都会去信,然后再上门,给了对手准备的时间,也给了很多人去观看的时间。
    所以大家都见过何广的剑术,有人说他的剑术,疾时如骤雨倾落,让人难以抵挡,缓时却又如轻风一般无孔不入,让人不知从何抵挡。
    然则法术难沾其身,法落之时,他人已经如风一般离开了原地,即使是有法术落于他身上,也会被他的剑光给破去。
    更多的人就是法术还未曾施展出来,便已经被击败。
    曾有一个人,在对方仍在里许之外,便开始施法,然而当对方仗剑欺于身前三尺之时,无一法术落于其身。
    所以当何广挑战楼近辰之时,才会有这么多的人来看。
    ‘呛浪!’一声剑鸣。
    何广的剑出鞘,一抹蓝光,在虚空里划出一条线,剑鞘未落地,何广人随剑走出一个‘之’字,虚空元气汇聚于其身,竟如一条扭动的大蟒蛇朝着楼近辰游来。
    何广用话让楼近辰不好用更强的法力战胜他,可是他自己却能够摄聚天地元气于身。
    扭走之间,那元气越聚越多,他的身体都笼罩在了一片元气潮之中,在众人眼中,这元气潮就像一条从天而降的灰白色的蛟。
    尾在天空,头和前半身行于地,扭转着,涌滚而前,最前面是何广的剑芒。
    原本对于楼近辰有极大信心的商归安突然担心起来,对方这行剑的威势,层层叠聚,分明是极为高明的剑术,即使是本身法力要差一些,但是在摄聚了元气加身的情况下,也并不会相差太多。
    他站在楼近辰的身后,从他的这个角度看,正对着那条元气灰蟒,看到这元气蟒的头部开合之间,有剑芒吞吐,仿佛能够噬咬一切的猎物。
    所有人感到震惊,因为在这一刻,有一部分人发现,何广在与他们相斗之时,并没有用出全力,尤其是之前败在何广手上的人,更是脸色煞白。
    当自己倾尽全力却输了后,才发现对方只是使了半分力,那种耻辱感溢于言表。
    这些不过是那些看到何广剑术之后闪起的念头,忽闪的念头里,都聚在楼近辰的身上。
    所有人都想看看,楼近辰要怎么抵御这滚滚而来的剑蟒。
    “铮!”
    楼近辰的剑出鞘,剑光清寂。
    他没有摄聚天地元气,因为这样的话,就不好说自己用了多大的法力。
    清寂的剑光出鞘的一刹那,是挑了出去。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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