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日暮,官道上一路可见三三两两的行人归入各自的村庄。
    就楼近辰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每一个村庄都会有一两个拥有法术的人,他们所修之法或许不能长生,甚至不能够延寿,但是却在村庄之中有着着极高的地位。
    红白喜事,皆坐上。
    常见的一些失魂撞煞的,他们大多都能够治,有些更是能够过阴、养鬼、赶尸或画符。这些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长生秘法,只是家传的一份手艺。
    至于那个杜家庄肯定是一个大庄子,连火灵观的观主都要去请她炼药,可见学会一门手艺多么的重要。
    路上的行人见他的马,倒也没有多么的恐惧,只是避开正面,看着他的马,与同伴们议论着,可知他们亦是见惯了异兽的。
    在一个三岔路口,有几座草屋,各自挂着茶、酒、食的旗,这里正是一个歇脚的地方,草屋四面通风,但是占地颇大,里面三三两两的坐着一些行商、镖师,或者是走亲访友的人,泅水城处于水陆交通要道,附近的都将货物运至泅水城转运,或者是就在泅水城卖,所以周边的官道上商旅不绝。
    观主给他说过主要的标识,这里就是一处,从这个拐上另一条路,再行个二十余里便到了。
    他决定在这里歇息一下,马不会累,可是人会。
    他虽然开辟气海,但是仍未脱凡胎,身上的真气主要是炼化自身之精元而来,采摄的阴阳之精的时间还短。
    在茶铺外的阴影之中,拿出饭团就着清水吃起来。
    耳中听着茶铺里面的人说话。
    “爷爷,这个马头坡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这么的邪性,连鲁大先生也陷在其中了。”问话的是一个少年人,楼近辰没有回头,但是之前那一眼他已经将这菜铺里的人记在了心里,问话的就是坐在茶铺最边上的那一对祖孙。
    “马头坡原本是一个村庄,十多年前,一夜之间,村中所有的人都被吊死了,上到花甲下到婴儿,皆吊死,这事震动了周围所有的村寨,即使泅水城中都有派人来调查原因,但最后却没有查出个结果。”
    “有道士、和尚去那里念经超度,怨气仍不散,有人从马头坡过时,常会看到马头坡村之中灯火通明,似还有人生活,但有人进去后,却少有人能够活着出来,即使是出来了,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上吊而死,于是有人提议在那里建一座庙镇锁住那里的怨气。”
    “泅水城之中的建庙世家鲁大先生受托,带家中子弟在那里建立了一座土地庙,以土地神镇压那一片大地里怨气滋生出的邪恶,土地庙建成之后,马头坡村安静了下来,但是在前段时间,马头坡村又开始出现了灯火,有人听到村中人声鼎沸。”
    “唉,也不知道是土地庙的镇压失去了作用,还是有别的什么变故,鲁大先生前去探寻,竟是一去不回,这次鲁二先生邀请那些人前往马头坡,就是为了救出鲁大先生的。”
    老人的话,让楼近辰明白,原来还有人去了这个马头坡村的。
    他休息的差不多,然后起身,翻身上马,纵马而去,当他转向那一条可以通向马头坡的道路时,刚才说话的那个老人目光立即追逐而来。
    自从马头坡村出事后,那一条路都已经荒废了许多,少有人走,除非是那种不得己要走这里的,又或者是自觉有能力的人。
    楼近辰心有所得,心中畅快,纵马如风。
    在太阳尽落山后,夜幕降临之时,他跨下的马才慢了下来,前面的道路已经满是荒草蔓延,已经许久不曾有大量行人通过了。
    旁边一条溪流泥叶堵塞,阴气郁结。
    几条各色斑纹的蛇被惊扰钻入了草丛之中,远处几只黄皮子踮着脚站在草中朝他这边看着,它们的双眼,闪烁着幽幽的光。
    远处的山已经成了夜幕之中最浓重的一片黑。
    这片黑灰荒凉的之中,远山脚下的一个似马头的山坡上,有一片点点碎碎的灯光散发神秘而诡异,那是一座村庄。
    楼近辰知道,这马头坡村应该到了。
    第5章 :诡异村庄
    夜虫嘶鸣,荒草没马蹄。
    山间几只老鸦呱叫。
    马鞍下的灯光随着天色的变黑也越来越亮了。
    再走近一些,那一片点点碎碎的灯火依然朦胧,但是却看到另外的火光亮起。
    那是有一群人堆烧出来的火堆。
    楼近辰很快就想到,可能是那个建庙世家的鲁家鲁二先生请来的人。
    一眼看去,人数在二十多个,其中当然并不是每一个都是有法术的,现如今谁身上有法术,楼近辰很清楚的就能够感觉出来,修法之人,周身有一层若有若无的念光,这念光亦可称之为法光。
    其中有五位法光较浓郁,又有几位暗淡,暗淡者年轻,属于弟子晚辈一类,其他则是一些干活的仆从之类。
    当楼近辰骑着马到来之时,自然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只看楼近辰的马便知道这不是凡马,马的双眼透着火光,马上之人虽然衣着有些邋遢怪异,头发短碎,但是英气勃发,绝不可能是什么妖邪。
    他们自有一套辨识妖邪的方式,其中被妖邪附体的人,都难有这种英姿勃发的气韵。
    有人上前来寻问,来问的也是一个年轻人,大约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着墨色袍,截青色冠。
    “这位朋友请了,在下分水岭陈肖,敢问这位朋友可是受鲁二先生邀请而来?”他看楼近辰面生,但是在这个时候来这马头坡的人,很可能是受邀请而来,只是楼近辰看上去太年轻了。
    像他这样的在这里都属于晚辈,等会是不进入这马头坡村的,只在外面接应。
    楼近辰一听,心道:“果然,他们都是鲁二先生请来的人。”
    至于这个鲁二先生在这一带到底是何等地位,他其实并不清楚,但是十多年前,很多人奈何不了这马头坡的怨邪之气,而鲁大先生建一座庙便何将之镇压住,可见是有真本事的人,而且能够仓促之下能够招来这么多人帮忙,亦可见其人缘较好。
    “在下火灵观楼近辰,奉观主之命来此。”楼近辰人还没有下马便已经开口回答了。
    他的这种未下马便已经答话的行为,惹得旁边一个更年轻的人轻‘哼’一声,在他看来这是极大的不尊重人,更何况火灵观他们并没有听说过,楼近辰这个名字更是闻所未闻。
    楼近辰看了他一眼,看出对方眼神之中的不满,也并不在意,对于个人的荣辱方面,楼近辰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火灵观?”陈肖思索了一下,说道:“可是泅水城外的新立道观?”
    “正是。”楼近辰已经翻身下了马,回答着,顺手将马鞍上挂着的剑拿了下来。
    “那,贵观的观主何时到来?”陈肖问道。
    “观主命我前来,自是因观主有事无法亲至。”楼近辰说道。
    楼近辰的话一落,旁边听到这话的人,都是神色有异。
    火灵观对于他们来说是陌生的,既然受鲁二先生邀请,竟不亲至,只派一个年轻弟子就来了,太傲慢了。
    有人立即去禀报鲁二先生。
    这时有人说道:“想必火灵观主法术精深,弟子更是修行了得。”
    楼近辰看着那阴阳怪气说话的人,正是之前冷哼的人,当下便说道:“我来这里,是奉观主之命,与你何干?”
    “你……”那人被怼了一下,眼中怒火直冒。
    旁边的陈肖连忙圆场道:“我等都是为了救鲁大先生而来,当同舟共济,何必伤了和气呢,来,楼道长,我们先见见鲁二先生吧。”
    因为听说楼近辰来自于道观之中,所以他称楼近辰为道长。
    在陈肖看来,这个火灵观怎么失礼是火灵观的事,就是有人有意见也是鲁二先生对此有意见,不关他的事,所以引到鲁二先生处才是最合适的。
    鲁二先生是一个看上去人富态的人,有些胖,但也上了年纪,他听到有人来报说火灵观来人,他也愣住了,火灵观新立,他也只是知道泅水附近新立了一座火灵观,观主修的是五脏神法。
    他很清楚自己与那火灵观主并没有交情,根本就没有请这个火灵观的人来。
    正好,楼近辰被陈肖引了过来,两方一见面,误会便立即解开了,然而得知楼近辰的来意是救杜婆婆的孙子杜德胜之时,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要知道他们为了进去救人,都请了这么多人,而火灵观主居然就让这么一个年轻的弟子来,那不是送死吗?难道这个火灵观主不了解马头坡的可怕?
    鲁二先生心中则是念头翻转,杜婆婆他当然认识,杜家庄的杜婆婆善炼药,远近闻名,这一次她的孙子失陷其中,他更清楚。
    与杜德胜一起走阴镖的人中,有一位是被鲁大先生花了大代价送出来报信的,首先就是将这消息先报给他的,而他再派人传信给杜婆婆。
    并且,杜婆婆还回信希望他在救出鲁大先生时,能够顺手救一下她的孙子。
    原本他以为杜婆婆一定会广邀法师前来救他的孙子,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只来了这么一个年轻人。
    当下便有人劝楼近辰不要进去,又有人将马头坡的邪性告诉他,又或者暗讽其年轻不知天高地厚,楼近辰听着这么多人的相劝,心中竟是生出一丝退怯的念头。
    但很快便被他压了下来,想着观主跟自己说过的话,可以看出观主并不是不知道马头坡的底细的,也并不是没有慎重,只是对于观主来说,炼药才是重中之重。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盏挂在马鞍上的灯,竟是生出一种错觉,那灯中的火焰竟似观主的眼睛。
    “分身或者分神什么的?”楼近辰并不缺少想象。
    “既然,楼道长执意进去,到时便紧跟我等身后吧,相互之间也好有一个照应。”鲁二先生说道。
    “多谢鲁二先生。”楼近辰感谢着,别人对他好意,他自然领情。
    他看这些人还在准备,自己做为一个外人也不好一直在旁边,便走开在旁边等着,聪敏的耳朵听到风中有人说道:“良言难劝该死鬼,既然他执意要进去,我们何必将他带在身边,要知道,在那里面,身边若有人心志不坚,修为不足,极易为那些诡物所趁,他在我们之间便是一个大破绽。”
    “是啊,最怕的他心志被夺,被附身后向我们出手,那将是大麻烦。”又有人说道。
    鲁二先生也有迟疑了起来,说道:“我观其身上法光清正,当是心志坚定之辈,不过,到时我们让其跟在我们后面稍远一些,这样即便是出了事,也不至于让我们措手不及。”
    鲁二先生已经这样说了,其他人即使是还有想法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鲁二先生刚才已经开口让楼近辰紧跟他,现在在他们的劝说与让步了,只让楼近辰远远的跟着,再纠缠不放大家面上就不好看。
    楼近辰倒并不在意,他坐在一边休息,同样的调整心情,刚才听到的那些话他心志有些动摇,他清楚,如果心中怯惧,那将很容易被诡怪所趁。
    剑也会没那么的坚定,不坚定的剑就不够锐利,也就没有威力,尤其是对诡怪,更不能够怀疑和惧怕。
    他坐在那里,看着远处那一片稀稀点点的村庄灯光,隐约可以听到里面人声鼎沸,似乎在摆酒席一样。
    然而这却是一座十多年前已经死亡的村庄,此时又活了过来,这就是最大的诡怪。
    它就像是一个恐惧之源,当人们认识到它的可怕之时,只要看到它,便会不断滋生恐惧。
    他盘坐了下来,明白自己的内心已经滋生了恐惧,恐惧亦属于妄念的一种,必须将之镇压,炼化。
    观想明月照身入气海,那些怯惧的念头这这观想之中,慢慢的消散,融入了气海之中,使得真气又状大一丝。
    真气法力是由自身之意念与精气凝结在一起后形成,当心中妄念涌动之时,能够将之镇压炼化,却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真气法力的状大。
    而观想明月照身,却是能够有效的镇压炼化妄念。
    黑暗越来越浓重,月亮出现了,却因云较厚,所以月亮时隐时现,即使是现时也是枯黄如长毛了一样。
    楼近辰镇压炼化了心中怯惧之念后,并没有起身,而是在那里感摄月华入身,导入气海之中,陈肖再一次的来到他的身边,并表示大家准备进去了。
    楼近辰起身,牵着那匹马就过去了。
    当他走过去之时,主动向鲁二先生说,怕影响大家的配合,就跟在后面,这让鲁二刚要开口的话咽了回去,拍了拍楼近辰的手臂,说道:“好,此行之后,欢迎来我家中做客。”
    楼近辰笑着答应了。
    一阵风吹来,云涌动,将月遮蔽,大家朝着那马头坡村走过去。
    别人见他连马都牵进去,也没有说什么,懂的自然是看出这马并不是肉体凡胎的马,而留在外面的那些晚辈对着楼近辰指指点点。
    楼近辰跟在他们的身后二十步左右,一步步的走近这诡异的村庄。
    村庄灯火朦胧梦幻,村庄里传出来沸腾声音越来越大,楼近辰看着前面的人走进村中,像是走进了时空里,仿佛他们在这一刻走入了十多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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