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嫁给主子这么久,之前说话的时候一直都不敢与他对视,目光也总藏着恐惧,还从来没像刚才那样与他微笑过。
    “对了,月离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吗,”柳遥抓了抓袖口,有些不好意思道,“早上他给我煮了馄饨,我也想做点什么给他尝尝。”
    邵蒙回过神来,犹豫着开口道:“主子不挑食,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只是不爱吃辣,不过之前偶然在外面买了道糖醋鱼,主子似乎比平日多吃了几口。”
    “那就做糖醋鱼吧。”柳遥考虑片刻,笑着点头。
    他其实也不太会做鱼,不过茶坊新请来的厨子除了点心之外,最擅长的便是江南菜,其中应当是有糖醋鱼的,到时候可以找机会向他学学。
    邵蒙满头雾水的离开,不明白柳遥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目送邵蒙走远,柳遥收拾了回家的东西,又到楼下仔细向厨子请教了糖醋鱼的做法。
    之后两日他都不打算再到茶坊来了。一方面是想多陪陪殷月离,一方面也是避免田钰再过来找他。
    不知为何,虽然柳遥中午并没有见到田钰,却下意识的不想与对方相见。
    可能是为了田钰的安全考虑吧,眼下的确时机不对,只希望田钰能尽快离开宴城,不要再陷入危险了。
    所有东西都收拾妥当,柳遥小心将新写的菜谱放好,和徐伯说了一声便走出香茗茶坊,在门外等待庄园的马车。
    今日没有下雪,只是吹来的风略有些凉。
    柳遥穿着邵蒙送来的外袍,站在路边仔细盘算菜谱上的材料。
    做糖醋鱼需要鲤鱼或者草鱼,这个很容易就能找到,之后便是生姜,大葱,酱油,醋还有白糖。
    总体来说都是比较常见的食材,唯独最后的江米酒让柳遥有些疑惑。
    宴城附近做菜并没有放米酒的习惯,这忽然加进炖鱼里不会很奇怪吗。
    而且酒是可以醉人的,不会吃糖醋鱼之后人就直接醉倒了吧。
    柳遥百思不得其解。
    可菜谱上又
    明明写了要倒入江米酒,总不可能是茶坊的厨子自己弄错了。
    柳遥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遵从大厨的指导,先做出来试试看,等不对了再回去请教。
    殷月离日常不爱饮酒,庄园内自然也不会有江米酒的存在,好在这会儿马车没来,到隔壁的酒楼去买应该还赶得及。
    “徐伯,我去隔壁买点东西,如果有马车过来了,你就让他们先等一下,我马上便回来。”柳遥招呼在柜台前算账的徐伯。
    等了片刻,却没有听见任何回音,柳遥不解,往前走出一步。
    “徐伯?”
    徐伯虽然年纪大了,却并不耳背,这样的距离按理来说应该能听见才是。
    正在柳遥准备迈进茶坊之时,忽然有人拉住他的手腕。
    那力气大得惊人,在柳遥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就直接将他塞进了一顶喜轿之中。
    “哎!”柳遥吓了一跳,就感觉轿子已经摇晃着抬了起来。
    这是哪里,是邵蒙他们吗,不对,他本来就是要和邵蒙回庄园的,对方没理由用这样的法子吓他。
    可不是邵蒙的话,又能是谁。
    柳遥连忙抓紧座位,只感觉身周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寒风透进轿帘,就在柳遥努力让自己不要慌乱之时,忽然有一颗头颅从窗外伸了进来。
    那头颅面色灰白,皮肤大部分都已经腐烂,脖子上的断口处不时有鲜血淌下。
    与此同时,前方两个抬轿的轿夫也跟着转过头来,透过掀开的帘布,柳遥看到那两名轿夫同样也是满脸腐肉,一双没有神采的眸子冰冷与他对视。
    如果不是平日看惯了庄园里的下人,柳遥此刻估计已经吓晕过去了。
    柳遥心底绝望,他要死在这里了吗?
    之前听茶坊的伙计说过,盛阳节前后正是一年里阴气最重的时候,尤其临近黄昏,出门过路都要小心。不然说不准就被恶鬼迷惑,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
    柳遥忍不住苦笑,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他就一直呆在殷月离的身边了。
    反正都是要有危险的,他倒宁愿死在对方的手中。
    就在柳遥闭眼等死的时候,轿帘忽然被人掀开,正准备钻进喜轿的头颅发出一声惨叫,转眼化成了黑烟。
    “五鬼搬运术?”
    不知谁轻声说了一句。
    抬轿的四名轿夫试图逃走,可惜步子还没来得及迈开,就被地上的阴影死死缠住,瞬间门拖进了黑暗。
    惨叫声越飘越远,直至再也听不分明。
    喜轿被黑影托起,轻柔落在了地上。
    “怎么连马车和轿子都能认错。”熟悉的气息凑过来,伸手摸了摸柳遥的脸颊。
    “看来还是应该把你放在家里,不让你到处乱跑。”
    清冷的檀香味笼罩在身周。
    柳遥鼻子有些发酸,想也不想便扑了过去,紧紧搂住身边人的肩膀!
    第34章
    不知过去多久,周围阴寒的气息逐渐散去,柳遥小心转过身,发现整个轿子都空空荡荡,终于放下心来。
    之后才有些尴尬地望向被自己紧紧抱住的人,“你……”
    柳遥快速将手收了回去,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刻意,低头整理了下衣襟,掩住脸上的红晕,“你怎么来了?”
    “过来接你,”殷月离的声音依旧平淡,只是没什么表情地望了望四周,“方才似乎听到你的叫声,可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柳遥默默无语,半晌才轻咳了下,做出受到惊吓的表情,“我好像,看见一个人头从外面飘过去了。”
    “人头?”殷月离掀开轿帘,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不远处的街道上偶尔有行人路过,“应该是你看错了吧。”
    “太阳快落山了,巷子里光线昏暗,你估计是把阴影误当做是人的头颅了。”
    柳遥:“……”
    柳遥表面点头,心里无奈。
    不过也好,就继续演下去吧,看谁先撑不住露馅,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开诚布公了。
    当然,柳遥忍不住打起了小算盘。
    最好是能让对方先露馅,这样心虚之下,对方应该就不会介意自己偷偷准备逃跑这件事了。
    柳遥舒了口气。
    不知为何,在决定留下的那一刻,他心底好似有块石头终于落在地上,一切都变得如此轻松。
    仿佛他之前的所有拉扯和纠结,都只是为了如今彻底放下的这一刻。
    理由是什么已然不重要了,他想留下来。无论对方是鬼也好,其他更可怖的存在也好……他都只想留下来。
    见柳遥松开双手,殷月离摸了摸他的头发,“害怕的话,不如我抱你下去。”
    “没有,”柳遥顿时从思绪里回过神来,仰起头来一本正经道,“我如今胆子很大,怎么可能害怕几只小鬼。”
    可太大了,就凭他选的这个郎君。
    柳遥觉得这世上都不会有比自己胆子更大的人了。
    殷月离敲了敲座位,示意他去看旁边,“是吗,那窗外的那个是什么?”
    柳遥回过身,就看到半个白森森的骷髅头,一
    声尖叫卡在嗓子里,想也不想便再次将身边人抱紧。
    “柳公子,主子!”半个骷髅头的男子露出惊喜的表情,正是方才找了柳遥许久的邵蒙。
    “太好了,刚刚怎么也寻不到公子的身影,当真是吓死属下了。”
    邵蒙擦了擦额头,难得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下午他一直盯着柳遥,确定他自酒楼出来之后,便再没有去过茶坊以外的地方,却偏偏在临近回庄园时不见了踪影。无论如何也寻不到,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盛阳节过后城内原本就阴气浓重,又有许多僧道在城中做各种奇怪的法事。
    若是柳遥当真出了什么差池,邵蒙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没有脑袋的小厮也跟着凑了过来,虽然看不见表情,但从肢体动作上还是能看出浓浓的关心。
    “我没事。”
    柳遥靠在殷月离身上,忍不住有些想笑。
    和刚才那几只恶鬼相比起来,分明面前的管家和小厮才更加恐怖骇人,可此刻他非但没觉得害怕,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果然人的适应力是无穷的,再锻炼一些日子,他说不定连殷月离的真身都不会害怕了。
    想到记忆里的那团黑影,柳遥深吸口气,觉得这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从轿子上下来,柳遥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站在街边,而是在一条昏暗的巷子里面。
    甚至于他刚刚乘坐的也并非是完整的喜轿,而是一个破损严重的旧轿身。
    说来也有些奇怪,柳遥甚至记不清自己究竟是如何等在路边,又是如何被人拉到这顶喜轿里面的。
    仿佛一切都模模糊糊,就连他之前买好的江米酒也都不见了踪影。
    “什么也没有,”弯腰检查喜轿的邵蒙摇了摇头,皱眉开口道,“除了周围有几处破损的地方,就是很普通的四抬喜轿。”
    殷月离点点头,略微蹙眉道,“先回去吧,等下你带人来问问这是谁家不用的喜轿。如果没人要的话就拖走烧掉吧,盛阳节才刚过去不久,难保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邵蒙颔首称是。
    柳遥被殷月离拉着带出小巷,快要离开时下意识回过头,忽然瞥见喜轿下面有一张符纸飘起,瞬间烧成了飞灰。
    “在看什么?”殷月离是和他一起回过头的,却似乎什么都没有瞧见。
    冷风吹过巷子,卷起地上的尘土。
    柳遥困惑摇头,伸手将身边人拉紧,“不知道,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回到庄园,柳遥的心情缓和了一些,只休息片刻,便拿着菜谱和路上新买的江米酒跑去了厨房。
    庄园主厨都是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其中年长的名叫钱司,身材高壮,肩膀有一条深可见骨的刀伤,比起厨子倒更像是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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