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振飞、张慎言、孟兆祥等大部分官员都没有乘坐过海船,再加上现在又是六月里,正值台风季节,所以没有办法走海路北上。
    骑马走陆路虽然最快,但有不少官员已经年老体衰骑不了。
    所以最后索性征调了三百多艘漕船,将南京的几千个京官、上万个贴身家仆以及各自的行李都带上,走运河北上。
    走到淮安府治山阳县,又有捷报至。
    “诸位,又有好消息。”路振飞拆阅完了信差送来的塘报,脸上的笑意已经藏不住,“吴三桂已于数日前兵败被擒。”
    “真的?吴三桂也被擒拿了?”
    “这下好了,大明的北境终于平靖了。”
    “欸,只能说平靖了一半,北直、辽东还有山东虽然已经平靖,但是山西、陕西还有四川却还没有平靖,且有得打呢。”
    “错矣错矣,张阁老此言错矣。”
    “建奴覆灭,大明之腹心之患已除,至于流贼和西贼不过只是芥藓之疾耳,只等大明天兵一到即可平定。”
    “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当年流贼还有西贼可是闹得极凶。”
    “欸,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如今之明军已非昔日之明军,以建奴之强尚且一击而灭,流贼西贼更不在话下,翻手可灭。”
    官船的船舱里,几位阁老还有十几位尚书、侍郎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除了张慎言等少数几个人,其余的阁老、尚书以及侍郎都非常乐观,认为明军镇压流贼西贼、平靖北境已经指日可待。
    路振飞也是既期待又兴奋。
    期待的自然是大明江山能早日重归一统。
    对于大明江山重归一统之后的政务治理,路振飞内心还是有期待的,因为随着北直、山西、山东、陕西以及四川数省重归大明治下,就必然会出现大量的巡抚、知府、知州以及知县等地方官的缺额,左贰官的数量那就更多。
    此事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笔巨大的政治资源。
    路振飞甚至暗暗下定决心,这数省的地方官员一定要做到选贤任能,尽可能的将那些清廉自守而又勇于任事的官员分派这几个省去当官。
    由于这几个省的官员队伍几乎遭到连根拔起,相当于与之前的旧官场完成了切割,所以新上任的官员就可以大刀阔斧的对吏冶进行革新,漂没这样的痼疾就有机会彻底根除,北方官场就能涣然一新。
    然后就可以借助北方官场鞭笞南方的旧官场。
    最终的目标就是让整个大明的官场涣然一新。
    能否成功不说,路振飞的愿望还是很美好的。
    路振飞的兴奋就不用多说,自然是因为功绩!
    虽然他在大明中兴的过程中没做出太多贡献,但是一个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就是,大明是在他的首辅任上实现中兴的。
    凭这,他就足以配享太庙。
    生前位极人臣,死后配享太庙。
    读书人到了他这个地步,夫复何求?
    路振飞忽然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晕,咋回事?
    刚才明明只喝了小半罐明酒,怎么就醉了呢?
    但是很快,一位不速之客就将路振飞从云端拉回地面。
    乘小船登上漕船的这位不速之客就是圣上跟前的红人——高起潜。
    “有旨意!”高起潜刚吼了一嗓子,船舱里的路振飞等十几个大官便赶紧提起袍裾,准备跪下来接旨。
    “几位阁老还有诸位部堂大人且慢。”高起潜却又说道,“临行之前万岁爷特意叮嘱,关于大礼教之争,朝野舆论已然有了定论。”
    “归根结底就是孔圣人所说的一句话。”
    “克己复礼,为仁,核心便是克己二字。”
    “由此可见,礼教之精髓在于克己,而非约束人。”
    “约束人自有法度,礼教之设在于儒者修身克己,而非强加于人。”
    “对于世人而言,法无禁止即可为,但是儒者可以更高的道德标准严格约束自己。”
    “有鉴于此,对于那些迂阔、腐朽、愚昧、流于形式并且是专门为了约束世人而设置的礼法一概废除之,比如强迫臣民跪接圣旨之礼,就与儒家提倡的仁者爱人理念背道而驰,臣民果真敬爱皇帝,又何必假借跪接圣旨之形式?臣民若不敬爱皇帝,跪接圣旨便是尊敬?怕是背地里早将皇帝骂得冢犬不如。”
    “这……”路振飞等阁部大臣感觉有些懵。
    圣上怎么突然整这一出?接旨也不让跪了?
    不过细想想,圣上所说的似乎也不无道理。
    跪着接旨就一定是敬爱皇帝?更多是震慑罢。
    然而儒家制定礼教是为了让臣民对皇帝恐惧吗?
    此时的阁部大臣们还不知道,他们的皇帝即将向形式主义全面宣战,只要是流于形式或违背人性的礼法,都将会被铲除。
    说了一大通,高起潜又问道:“几位阁老还有诸位部堂大人,万岁爷的意思你们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路振飞欣然道,“圣命不可违,臣等站着接旨。”
    “这就对喽。”高起潜点点头,又展开手中圣旨尖着嗓子念道,“几位阁老、六部堂官及诸卿,京师光复,北境大体平靖。”
    听到这抬头,路振飞等大员脑瓜子嗡嗡的。
    这是连圣旨的形式都不要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都不要了吗?
    高起潜可不会管这些阁部大员是什么反应,又接着往下念道:“朕决定复还旧都,再造新明,卿等北上途中可试议三事。”
    “其一,朕欲重设北京国子监。”
    “北京国子监取士与南京国子监同。”
    “区别在于,南京国子监培养武臣,北京国子监则培养文臣。”
    “今后凡大明生员,无论廪膳生、增广生或附生,皆自动享有报考北京国子监及南京国子监之资格,今后凡大明武臣皆需毕业于南京国子监,文臣则皆需毕业于北京国子监,非两京国子监毕业不可为官。”
    听到这,路振飞等阁部大员都惊呆了。
    刘理顺更是脱口而出说:“莫非圣上真能未卜先知?”
    孟兆祥也道:“是啊,我等刚刚还在讨论重设北京国子监之事,结果圣上的旨意立刻就到了,而且恰好提了重设北京国子监之事。”
    刘理顺又道:“如今看来,府学州学及县学增录已是势在必行。”
    这下子,就连唯一的反对派张慎言也是无话可说,因为全天下的生员也就六七万,就算将来北方数省的学府恢复之后,也就十万左右的生员,然后北京国子监也要比照南京国子监的规模办学,也就是说每年要录取两万生员。
    十万生员却要录取两万人,这比例属实有些过高。
    顿了顿,高起潜接着念道:“其二,审判洪承畴、吴三桂等贰臣降将,朕的意思,对贰臣和降将的惩罚需要加以区别,对降将当以杀人为主,对贰臣则重在诛心,就是要让贰臣时时都活在悔恨之中,痛不欲生。”
    “然则,具体如何杀人又如何诛心。”
    “卿等可于北上京师途中深入讨论。”
    “杀人诛心?”路振飞等阁部大员感到有些意外。
    他们原以为,似洪承畴、吴三桂等贰臣降将被擒之后必然是难逃一死,可是听圣上这道旨意的意思,似吴三桂等降将必死无疑,但是对洪承畴等贰臣却似乎倾向于留其狗命?然后让他们为自己当初的愚蠢选择悔恨万分?
    只不过,具体如何杀人,如何诛心?
    圣上的意思就是让他们为此展开讨论。
    再一顿,高起潜又念道:“其三,清算北方缙绅!”
    听到这,船舱里顿时间变得一片寂静,几乎所有的阁部大员都沉下脸,因此事关乎他们的切身利益。
    顺便说一句,还都之事能够如此顺利,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内阁辅臣以及六部九卿大员大多是北方人,他们都希望能还都京师。
    比如说内阁,五位阁老中仅只有吴麟征是海盐人。
    六部尚书中,只有工部尚书吴晋锡是苏州吴江人。
    所以崇祯的还都之议,在朝堂上的阻力微乎其微。
    反倒是在内务府的阻力非常之大,因为内务府的士子基本都是南方人,似乎只有马鸣騄这个主事是陕西褒城县人。
    这也是崇祯决定还都北京的原因之一。
    因为内务府或者说士子营在江南的影响力太大了,长此以往,朝廷的事权肯定会遭到内务府的严重侵夺,到那时,朝廷也就变成了外朝傀儡,真正掌控着国家政权的就变成了内务府又或者说内朝,这是崇祯不愿意看到的。
    崇祯还是希望朝廷和内务府能各司其职互不干扰。
    三权分立其实并不一定非要立法、司法以及行政的三权分立,文臣、武将以及皇帝的三权分立同样也是三权分立,如有必要,四权甚至五权分立也不是不可以,关键就是权力的顶层设计必须符合大明国情。
    具体怎么搞崇祯也还没有想好,但是他还有足够的时间探索。
    作为穿越者,崇祯很清楚立法、司法及行政的三权分立不适合大明,所以崇祯梦想着能够找到另一套适合大明的权力架构,以尽可能的延长大明的国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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