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深夜,张煌言再次来到彝伦堂。
    不过崇祯却不在彝伦堂,问过小太监才知道去了化学院的实验室。
    张煌言跟着来到化学院的实验室时,只见年轻的化学院长玻义耳,正在手舞足蹈的向着崇祯介绍他的最新研究成果。
    “皇帝陛下,硝化纤维的爆炸威力至少是黑火药的两倍甚至三倍。”
    “这个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硝化纤维爆炸后不产生烟雾,也就是说,大明帝国如果采用硝化纤维替代黑火药装填子弹,从此就不会被硝烟遮挡视线,如此一来,我方士兵就能拥有更良好的战场视野。”
    在崇祯的“提点”之下,玻义耳不负众望的“发明”了硝化纤维。
    只不过,从发明硝化纤维到制造出稳定的无烟火药还有很长的路,科技进步,从来都不能一躇而蹴,得一步步的走。
    当下崇祯问道:“稳定性如何?”
    “呃……”玻义耳脸色垮下来,挠了挠跟鸡窝似的头发,略有些尴尬的说道,“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是的,硝化纤维的稳定性很糟糕,明火不用说,就是一丁点的火星或者稍微重一点的撞击都有可能导致爆炸。”
    顿了顿,又道:“不过陛下放心,我会想办法解决。”
    崇祯点点头说:“你最好能找到一种恰当的稳定剂。”
    “我也是这么想的。”玻义耳道,“目前正在试验中。”
    正说话间,张煌言急匆匆走进来:“圣上,臣有急奏。”
    “玻义耳教授,那就辛苦你们了。”崇祯拍了拍玻义耳肩膀,离开化学实验室。
    待到左右无人,张煌言低声禀道:“圣上,孟学礼、冯国范、袁福重三人已经跟着侯方域、陈贞慧离开南京了。”
    崇祯哂然问道:“走的还是陕西的商路吗?”
    “是的。”张煌言有些汗颜的说道,“侯方域来南京时走的其实也是陕西的商路,只不过当时他瘸腿又毁容,所以没人能认得出。”
    “罢了,朕又没有怪罪你们密侦科的意思。”
    崇祯摆了摆手,又说道:“毕竟你们也是人,不是神。”
    张煌言又问道:“圣上,需要将孟学礼的事告知李若琏吗?”
    “没这个必要。”崇祯摆手道,“这不过是朕布下的一枚闲子,什么时候要用了,直接派人去找孟学礼即可,李若琏就用不着参与其中了。”
    其实也是怕孟学礼当双面间谍,出卖李若琏。
    所以孟学礼还是不要知道李若琏的存在为好。
    ……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崇祯二十一年的六月上旬。
    经过几个月将养,多尔衮的身体终于好多了。
    这天一早,多尔衮就带着一众满汉大臣兴冲冲的往丰台大营而来。
    多尔衮是过来观看孟学礼他们的训练成果的,虽说仅仅只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是多尔衮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一观进士营的训练成果。
    必须承认,多尔衮的学习能力是真的很过硬。
    崇祯弄了个士子营,竟然能化腐朽为神奇,竟然能挽狂澜于既倒。
    所以多尔衮就想到了效彷崇祯弄个士子营,甚至要弄个更高级的,弄个进士营,于是就把戊子科的三百多个进士交给孟学礼他们仨。
    多尔衮指望着孟学礼他们仨能够先把戊子科的这批进士训练出来。
    再然后让这三百多个进士去训练绿营汉军,最终将大清的八旗汉军、绿营打造成为一支足可以匹敌明军的劲旅,如此大清才会有希望。
    然而,当多尔衮走进丰台大营的那一刻起,就失望了。
    因为他预想中的士气高昂、朝气蓬勃的进士营根本不存在。
    多尔衮看到的只有一群灰头土脸、叫苦连天的骄娇公子哥。
    看着这群新进士歪歪扭扭的队列,多尔衮的脸色立刻垮下来。
    这群进士连步兵队列都站不清楚,让他们去绿营带兵?这不是扯么?
    孟学礼三个也看到了多尔衮一行,赶紧一熘小跑过来跪地请安:“奴才孟学礼/冯国范/袁福重给主子请安。”
    “免了。”多尔衮一指进士的队列,黑着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孟学礼顿时面露苦色,心说主子啊,你这交给我们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每天只走一个时辰的队列就敢喊苦,全副武装徒步行军五里就敢躺地上。
    要知道当初进大别山,我们士子营走队列一走就是四五个时辰,全副武装徒步行军更是上百里不带喘息的,极端条件下还要顶着及膝深的大雪百里强行军!
    孟学礼也不是没想过像崇祯收拾他们一样,收拾这些进士老爷。
    但是稍稍尝试了一下,孟学礼就果断放弃,因为他真的得罪不起。
    这些进士老爷个个背景不凡,他们的房师、座师全都是大清的重臣。
    尤其是这一科的主考官刚林,对这批新晋进士更是视若子侄极为爱护。
    而最最无可奈何的是,侯方域也没能替他们从多尔衮那里讨来尚方宝剑。
    许多时候,孟学礼他们真的觉得挺荒唐的,大明这个原本最讲究人情世故的朝廷,现在已经不怎么讲人情世故了,至少崇祯和士子营绝对不会跟你讲什么人情世故,尤其是崇祯这个狗皇帝,礼法都踩脚下,更何况是人情世故?
    然而,最不应该讲究人情世故的大清朝廷,却在进关不到五年就讲起了人情世故,比如刚林、祁充格这样的满臣,比汉臣更加的世故。
    反正感觉就挺荒唐的,两国好像掉了个个。
    但是这些话没办法说,孟学礼他们只能跪地请罪。
    “主子,奴才等无能,没能训练好进士营,让主子您失望了。”
    只不过,多尔衮不是那么好湖弄的,怒道:“你们给朕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孟学礼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能说实话吗?说了实话今后还怎么在北京混?别人不说,国史院大学士刚林能饶得了他们?
    “不说?”多尔衮的脸色逐渐变得阴冷。
    侯方域一咬牙正要出列时,刚林却已经抢先发话。
    “主子。”刚林出列奏禀道,“戊子科的进士都是读书种子,大清官场的未来也要靠他们撑起,让他们像丘八似的走队列、趟泥坑,属实有些不够体面,传出去于主子您的名声也不好听,说我大清慢待天下读书人。”
    “懂了。”多尔衮的脸色变得越发难堪。
    这可真是千防难防,家贼难防,竟是自己人坏事。
    但其实,如今的局面也可以说是多尔衮自作自受。
    满清的权力架构刚开始时是部落议政制,权力都掌握在旗主贝勒手中,黄台吉称帝后旗主贝勒的权力有大幅削弱,满汉大臣的权力得到了强化。
    像刚林、索尼还有祁充格这些满臣都是这时候冒出来。
    多尔衮八旗改制后,旗主贝勒更是彻底的遭到边缘化。
    从这时候起,刚林、祁充格、索尼等满臣就真正掌握实权。
    而刚林身为国史院的大学士,满臣之首,权力自然是更大。
    多尔衮卧床不起的这段时间,政令可以说尽出于刚林之手。
    不过多尔衮也是个有城府的,杀机虽动,面上却是丝毫不露。
    “刚林,孔明灯造得如何了?”多尔衮已经在盘算如何收拾刚林。
    刚林道:“奴才正要禀报主子,第一盏孔明灯已然造好,正等着主子前往观礼。”
    “很好,那就走吧,朕现在就想亲眼瞧瞧大清的第一盏孔明灯是如何飞上天的。”多尔衮说完就走。
    刚林等一众满汉大臣赶紧跟上。
    原地便只剩下孟学礼等仨奴才。
    回头看,则是三百多个新科进士。
    在大营校场上横七竖八的坐了一地。
    ……
    孔明灯的试飞场地也在丰台大营内。
    所以走没多远,便来到了试验场地。
    前次浑河之战,建奴吃了大明空军的大亏。
    大明的“孔明灯”也给多尔衮以及麾下的满汉大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无意中俘获明军的一盏“孔明灯”之后,多尔衮立即下令彷造孔明宁,并且把这个事情交给了国史馆大学士刚林亲自负责。
    刚林通过陕西商路斥重金从湖州买来轻纱。
    又经过好几个月的尝试,终于造好了一架。
    样式都是照着明军那盏孔明灯,毫无二致。
    征得多尔衮的首肯之后,刚林当即下令点火。
    吊篮上的炉火喷涌而出,原本瘪瘪的灯身很快鼓起。
    等到灯身被热气给充满,巨大的孔明灯便冉冉上升。
    看到这,多尔衮不禁面露喜色,祁充格、范文臣等满汉大臣也是情不自禁的大声欢呼起来,刚林嘴角更是绽起得意的微笑。
    但很快,刚林的笑意便凝固住。
    因为空中的孔明灯突然之间撕裂。
    紧接着,巨大的灯身便缩成一团,从高空疾速坠落。
    不过片刻功夫,干瘪的孔明灯连同吊篮就坠落在地,发出彭的一声巨响。
    祁充格、范文臣等满汉大臣面面相觑,这怎么回事?刚刚还飞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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