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走出去一段,临春后知后觉地想,她刚才是不是应该说两句好话哄哄他?
    毕竟他掌握着生杀大权,虽说他说自己一言九鼎,可万一他一生气,决定不认账怎么办?
    临春对着小奶猫叹了声,略有些懊恼。才懊恼完,又听见脚步声折了回来。
    临春眨了眨眼,看向谢明峥,他脸色并不好看。
    该不会这么快就生气到决定不认账了吧?临春想到自己刚才脑子里想的,开了口:“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是……你能不能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说不准对你的病更不好。”
    她睁着大眼睛,信口胡诌。
    谢明峥也知道她在胡说八道,毫无逻辑,但……
    她这是哄人的腔调。
    他那点愠怒顿时烟消云散,化作一声长叹,兀自在一旁坐下了,拿过茶盏喝了口:“我方才想了想,觉得宠幸林美人这事不妥。一来,倘若我召幸她,可我的病却犯了,那该如何收场?叫旁人知道我把妃子叫来侍寝,结果和人盖着棉被纯聊天么?
    二来,林如章当年曾说我难成大器,一身的乡土气,我记着仇,不愿宠幸他妹妹。”
    他方才都走出去了,才到阳光底下,又改了主意。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不是一向明白的么?如今她才靠近自己不过十余日,时日尚早,来日方长。
    所以他又折了回来。
    “三来,我觉得我的病与林美人并无干系。”
    分明同她有关,她却无知无觉,还觉得他为旁人情动。
    “你确定么?”除了林美人,还能因为什么?
    她眸光触到谢明峥喝的茶,是方才她喝过的。临春咳嗽了声,提示道:“那茶,我已经喝过了。”
    谢明峥哦了声,神色淡淡:“无妨,左右也不是第一次了。”
    临春垂下眼,心道他已经知晓了上次用错她筷子的事。这可是他自己的问题,不能怪她。
    她看着怀中的猫,眸光忽地变了,警惕地看向谢明峥,护着怀中的猫往后退了一步。
    “你总不能……是因为猫立起来的吧?”
    那这可太变态了些,比他喜欢男人还要变态些。喜欢男人好歹还是喜欢一个人,喜欢猫,世上恐怕没有这样的事,能传个三百五百年吧。
    谢明峥一颗心因为她前半句话而提起来,甚至想,倘若她发觉自己因为她而情动,会有何反应,骂他是登徒子、下流么?
    正如同他梦里。
    后半句话,什么绮念也没了。
    猫???
    她脑子里到底在想点什么?
    谢明峥再次气笑了,“除了猫,除了林美人,当日还有什么?”
    第17章 尝试
    当日的亭子里,除了猫,除了林美人,还有什么?
    她茫然地回顾,仿佛回到那一天的亭子里,除了林美人,除了猫,便只有……
    临春陡然僵住,手指慢慢朝向自己。
    “还有……我?”三个字仿佛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充满了不可置信与不愿相信。她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微微震颤,看着谢明峥。
    应该不是她想的这个意思吧?她是不是听错了?
    亦或者,她其实这会儿还在做梦?并非在现实里?
    怀中的小猫叫唤了声,把临春的思绪拉回来,她就这么睁着大眼睛,与谢明峥面面相觑。
    旋即,她冒出一句:“不可能!”
    十分斩钉截铁。
    “你不是讨厌我么?怎么会……对我有所反应呢?”临春摸着臂弯里的猫,心底因为谢明峥这句话而波澜翻涌,无法平静,她摸着猫的力气有些大,把小猫都摸得有些烦了,冲她喵了声,呲着牙齿。
    她停了手,不敢再摸,怕小猫咬人。可心底的波澜一浪高过一浪,没了手里的动作,更无处发泄。她只好衔着自己的下唇,咬住,再慢慢松开。
    她唇色红润,即便不涂口脂,也显得鲜艳欲滴。这会儿存存红被她牙齿碾碎,又慢慢拼凑复原,俨然一副绝佳的风景。
    看得谢明峥心底躁意渐起。
    临春无知无觉,还沉浸在谢明峥那句话带给她的冲击里。
    她一张脸上表情几经变换,可见内心之纠结不安。谢明峥看在眼里,轻咳嗽了声,开口,循循善诱:“其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若你我再试一次,如何?”
    “怎么试?”临春苦着眉头,疑问。
    谢明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你再坐一回。”
    临春有些不情愿,她已经看过了,非常丑陋又难以把握。她怕谢明峥万一说的是真的,他当真以为她才立了起来,那……
    她僵在原地没动,从窗牖中吹来的风都已经带了些热意,不再凉爽。
    谢明峥道:“你要反悔也不是不行,只是……你也知晓,我这人十分记仇,咱们之间这仇……”
    这些日子他肃清朝野的事,临春多多少少听说了些。那些曾经与他有过旧怨的人,被他一个个报复,即便有人说他公报私仇,可他如今手握大权,即便是报复,又有谁敢说什么呢?
    临春嘟囔了声:“我没反悔。”
    罢了罢了,小命要紧。
    她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走近了,视死如归一般,在他腿上坐下。
    临春垮着一张脸,只敢挨着一点边,观察着他的反应。
    “你看,没有什么变化嘛……”她语气带了些欣喜,简直如释重负。
    她一动也不敢动,绷着背脊,抱着怀里的小奶猫,视线更是不敢往下看,全神贯注盯着小奶猫的毛毛。生怕自己一动,他就立起来了。
    可是……他如果没任何反应,便说明他的病并未好转。那她还得留下来,继续给他想办法,这么一想,临春又有些惆怅。
    她轻抚着手中的奶猫,觑了眼谢明峥脸色,正要说:“我是不是可以……”起来了……
    后半句没说完,话音戛然而止,变作短促的一声惊呼。
    竟是谢明峥掐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转了个方向,重新拎在了他腿上。
    这回不再挨着边,而是整个坐得稳稳当当,且正好面对着谢明峥,所以临春的姿势,颇为不雅观。岔着腿,小奶猫就在他们之间。
    她心跳顿时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耳朵里只剩下心跳的声音,睫羽扇动得快要带风似的。
    临春快紧张死了。
    “你你你你……干嘛?”她结结巴巴冒出这么一句。
    “试试啊。”他理所当然,坦然得让临春怀疑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过强烈。
    “那你不能先告诉我一声嘛?”高贵妃是江南人士,临春也随高贵妃会讲一些江南话,吴侬软语,软糯婉转。就连平日里说话时,她也不自觉会带些婉转的腔调,尽管她没有撒娇的意味,但许多时候落在旁人耳中,听着的确像撒娇。
    就譬如说现在,她吓得惊慌失措,声音都变得轻而缥缈,再配上那莺啼般的腔调,简直……
    谢明峥那股躁意更甚,从身体里直冲出来。
    临春感觉到自己被戳到了,花容失色。
    她下意识往他腿上看,瞥见戳起来好大一块。那个丑陋的东西再次涌上她心头,临春脸上顿时爬上一抹红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她情绪一激动便要哭的毛病这会儿犯起来,顿时红了眼尾,挤出两抹晶莹的泪花。
    点点烟波,仿佛下着雨的江南,而她面上那两把绯色,实在很像他梦里出现过的场景。
    在他梦中,似乎也曾有这样一个姿势。
    谢明峥呼吸沉沉,霎时间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看向面前的人,三年时间,朝思暮想,几乎化为执念。
    幼时母亲曾说,他执念太重,不是好事。
    可他明白自己要什么,他想要的东西,都要得到。皇位如此,她亦如此。
    芙蓉娇靥近在咫尺,谢明峥灼灼目光定在她鲜艳欲滴的唇上,他渐渐靠近,意欲咬下那颗樱桃。
    临春感觉到此刻的谢明峥像变了人似的,他身上散发着一股狠意,仿佛要把她撕碎。
    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便想跑。可这姿势并不方便,她微抬腿,没跳下去,反而又重新落了下来。
    就在此时,临春怀中的小奶猫忽然从临春怀里跳出去,落在了谢明峥肩上。
    谢明峥恍然清醒,双眸渐渐清明,揪住小奶猫后颈,拎在手中。临春趁机从他腿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接过小猫咪,生怕他一个不痛快便要捏死它。
    毕竟他方才的眼神实在可怕。
    临春躲远了些,避开他的目光,正发愁该说些什么,便听得谢明峥站起身:“我先走了。”
    再然后,他便离开了甘露殿。
    临春心里面有些堵,抱着小猫失神地在榻上坐下,没弄明白谢明峥的意思。
    他真的好喜怒无常啊。
    他说要试试,她也应了。他将她转过来,她也没说什么。结果他还不高兴了?甚至不高兴到想要杀了她似的……
    临春耷拉着脸,觉得自己很委屈。
    她方才那点泪花还未散去,这会儿慢慢地凝结出泪珠,从眼眶里落了两滴。她用帕子擦去,吸了吸鼻子,低头用脸颊轻蹭小猫,声音还带着微微的哽咽:“小宝贝,以后叫你冬冬好不好?”
    小猫也不知听没听懂,反正冲临春喵喵了声,她就当它听懂了、答应了。
    于是小猫的名字就定了下来,叫冬冬。倒没什么别的含义,就是她喜欢叠词,感觉叫起来很可爱,尤其适合这种可可爱爱的小动物。
    临春陪着冬冬玩了好一会儿,渐渐从谢明峥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转悲为喜。
    朱弦与碧云看着自家主子,对视一眼,皆是叹息。今日陛下来找自家主子,她们还以为两个人闹的别扭终于要好了呢,陛下还特意给主子送了只猫,她们自幼伺候临春,知道她一向喜欢这些,陛下这可算得上投其所好了,这若是还不和好,那可真是没道理了。她们当时都挺开心的,毕竟如今主子能倚仗的,只有陛下的宠爱了。
    可谁知道,没多久,陛下又气势汹汹地走了。
    当时自家主子还偷偷抹泪了,想来定是又吵架了。
    临春不知道她们心里的话,看着冬冬的模样,心都要化了。
    “碧云,你去弄些羊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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