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赵琦整个人往后一仰,看架势是破罐子破摔了。
    她的表情太复杂,陈颂蕴读不懂,小声问:“你不舒服吗?”
    两个人虽然认识不久,可赵琦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她心想自己此路不通还能回家继承家业,对一般人而言试错成本却高很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跳火坑不是她的风格。
    总之有许致远这么一颗定时炸弹在,新漾的前途陡然变得不明朗起来。
    一旦合伙人关系宣告破裂,这家还没能稳定立足的小公司顷刻之间就有倒闭的风险。
    怎么现在才看出来呢?赵琦十分扼腕,在手机上打一行字:【签约是件大事,你要慎重一点】
    陈颂蕴看了一头雾水,看一眼台上宣布分数的主持人。
    她再要细问,却发现赵琦已经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刚刚双方没有任何的对话。
    难道是自己的幻觉?陈颂蕴更加摸不着头脑,眉头微蹙显得忧心忡忡的样子。
    两个女生各怀心事,对余清音庆功的提议都慢半拍。
    余清音心想自己的分数能排进前三,照理说是好兆头,怎么员工们好像都不是很高兴。
    难道讲的哪句话得罪她们了?不应该啊。
    她把疑惑的眼神丢给男朋友,可岳阳哪里知道别人百转千折的心思,动作微不可见摇摇头。
    余清音也不为难他,说:“赵琦、颂蕴,你俩是晚上还有事吗?”
    被点名的两个人齐齐点头,像是迫不及待想从这里离开。
    真是奇哉怪也,不过余清音现在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她不想耽误自己的快乐,说:“致远你跟我们吃饭吗?”
    原来公司只有许致远一个人,余清音几乎是围着他操心,每逢周末的工作常带着男朋友一起出发。
    搞得他也仿佛快成这个家的编外成员,没有做电灯泡的自觉,嗯一声。
    明明是正常的答应,赵琦却大为同情,她脑补出三百部电视剧,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为阻止公司的倒闭做出点贡献,想想说:“其实晚上的事情不重要,我不去也行。”
    她一说,陈颂蕴跟着改口。
    五个人浩浩荡荡往校门口走,到半路还接上徐凯岩、柳若馨和张颖华。
    队伍逐渐壮大,加上冒着大雨也要来蹭饭的余景洪,满满当当挤了一个包厢。
    上菜之前,大家三三俩俩凑一块闲聊。
    赵琦心里揣着事,坐在余景洪旁边问:“你跟许致远熟吗?”
    余景洪跟谁不熟,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都是哥们,怎么了?”
    赵琦嘀咕着“只怕人家是想做你妹夫”,一边说:“就是好奇,毕竟我们是同事了,多了解一点没坏处。”
    那倒是,不过想了解许致远这个人可能有点难。
    余景洪:“他这人其实老好了,就是不太会跟女生打交道,要是有得罪的地方,你千万别跟他计较。”
    不会跟女生打交道,却对某个人言听计从?
    赵琦越发惆怅:“但我看他跟清音挺好的。”
    余景洪没听出别的意思,说:“主要是我妹很有慈母心。”
    慈母?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赵琦没听明白,但看出一点端倪。
    在她斜对角的位置,许致远碰倒了杯玉米汁,白色衣服脏了大半,愣愣没反应过来。
    余清音给他抽纸巾:“没事没事,洗洗就好哈。”
    这语气,这模样,确实很有慈母心。
    第82章 八十二
    ◎投资◎
    一场不必要的担心, 在赵琦自己的想像中被化解了。
    虽然没有人知情。但她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在游说陈颂蕴签约这件事上花了大力气。
    她的态度前后截然相反,甚至称得上是判若两人, 可把陈颂蕴弄得七上八下的。
    陈颂蕴出生在农村, 家境普通, 自己一路靠着勤奋和聪明冲到首都。
    她不像赵琦遇上事又有父母又有律师的,犹豫不决实在再正常不过, 因此本来有些意动的心又缩回去。
    余清音本来是打算温水煮青蛙, 让她知道这件事不是不可为,眼看着事态发生不在掌握中的变化,不由得有些着急, 索性当面问:“颂蕴,你要是还有顾虑, 不妨直说。”
    甭管赵琦之前的提醒是为什么,陈颂蕴觉得自己都不能出卖别人。
    她抿抿唇, 搬出万能的理由:“我爸妈不同意。”
    余清音:“或者我可以跟你父母谈谈?”
    她上辈子好歹做过几年辅导老师,对做家长的工作颇有心得。
    陈颂蕴下意识抗拒:“不行不行。”
    余清音也不好强人所难, 跟她定好下一次的拍摄时间,背着包去上课。
    她下午有一节民法, 放学正好到广播室上班。
    一期英语之声结束, 她才有时间看手机。
    屏幕上各种各样的提示,她一一回复后, 就剩个未接来电没处理。
    余清音怕错过任何的工作联系,心想号码看着也不像是诈骗分子, 拨通后数着音。
    嘟~嘟~嘟~
    三声以后, 电话另一端有人道:“你好。”
    余清音:“你好, 刚刚有人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没接到,请问有事吗?”
    对方居然不用思考,直接说:“余女士你好,我是天凌贸易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秘书童惠心。我们吴总前几天在现场看过你的ppt,对你的项目非常感兴趣,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当面聊一聊?”
    这一串话讲下来,余清音已经走到一楼。
    她站在走廊避风的地方,一边琢磨着吴总是哪位,先回答:“我周二和周四下午都没课。”
    童惠心:“那周四下午可以吗?我把公司地址发给你。”
    有个公司,总不至于是弄虚作假。
    余清音应下来之后,把自己拿到的评委名单翻出来看,还真找到天凌贸易和吴三得的名字。
    既然如此,是骗子的几率又低几分。
    不过余清音也不敢全然放心,把能做的背调都做了。
    岳阳也帮着查了,查完之后一言难尽道:“人倒是真的,就是运气似乎不太好。”
    他左右打听过,得知这位吴总近年来对投资非常感兴趣,出手也很大方,就是看好哪个项目哪个颗粒无收,可谓纯粹的散财童子。
    做投行的学历门槛高,该搞封建迷信的时候也毫不含糊。
    他不过这么一问,就有朋友隐晦提醒要三思。
    本来嘛,岳阳是不太信这套的,架不住有个崇拜神明的女朋友,这件事又和她有关,思来想去只好和盘托出。
    还真是一盆凉水浇到头,余清音面露迟疑:“投资有风险,亏本是正常的吧?”
    就是她“情人眼里出西施”,也不保证新漾一定能盈利。
    岳阳工作后见过多少楼起楼塌,如果是一般的失败当然不放在眼里,毕竟市场总是瞬息万变的,巴菲特还有那么几次折戟沉沙。
    但吴三得这人,说起来还真有点邪门。
    岳阳道:“他遇上的都不是经营问题,是天灾人祸。”
    什么创始人出车祸、工厂被水淹了,一般人一辈子也遇见不了一次,赶上他是年年有,都不成新闻了。
    这可真是,太不走运了。
    余清音摊开手掌看自己的生命线咽口水:“老天不会这么对我吧。”
    好不容易盼来的投资方,高兴不到三秒就灰飞烟灭。
    岳阳看她肉眼可见的沮丧,欲言又止却没憋出安慰的话。
    倒是余清音缓过神来:“反正只是聊聊,暂时还吃不了亏。”
    她没太多跟人谈判的经历,就当练练手也行。
    换个角度来看,不失为一件好事。
    只是她可以接受,岳阳却陡然有些不放心:“其实新漾的前景很好,不怕拉不到投资的,要不再等等看?”
    余清音反而安慰:“没事,我去货比三家看看。”
    其实说起来,新漾才是那个货,她为了从别人口袋里掏出钱来,得费老大劲。
    岳阳看她嘴上说着“成不成都可以”,实则拿出企划书又过一遍的样子,点了个奶茶说:“模拟一下吧。”
    他现在的工作就是代表投资人出去谈项目,对如何“刁难”创业者颇有一套,加上前前后后他都参与了,抓漏洞简直是如虎添翼。
    余清音被问得都快结巴,垂头丧气道:“我是不是很糟糕?”
    岳阳摸摸她的发顶:“看来要祭出我刚毕业那年最大的滑铁卢了。”
    这已经是他哄人的最后底牌,前头已经牺牲了所有丢人的失误。
    实话实说,有人和自己一样,总是能叫人好过些。
    余清音听完没笑他,靠着男朋友的肩:“幸好我有你。”
    谁没吃过几样苦头,岳阳上班这些人长了些教训,不高兴的时候也真心实意讨厌过世界。
    然而此时此刻,他终于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对吃苦的推崇是有意义的,起码他积累下来的经验,能使最在意的人避开错误的道路。
    前人栽树,余清音后人乘凉。
    她反复练习好怎么应对每个问题,周四这天在约定的时间雄赳赳气昂昂带着许致远去天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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