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飞正好在这时进屋,见雪点还要给乔影描眉,道:“不用了,你俩先出去。”
    雪点和霜汐立刻起身出去,很有眼色的带上房门。
    何似飞一进来,乔影身体就有点僵,保持着对镜梳妆的样子一动不动,直到何似飞走到他身后,直到,铜镜中出现何似飞的脸。
    “不用描眉,这样便很好看。”
    乔影微微放松,背向后一倒,靠在何似飞怀里,道:“早上起来拜父母牌位时,还是描了的。”
    “那是要祭拜,”何似飞道,“寻常时候,怎么舒服怎么来,不用在乎虚礼。”
    “那你觉得我画眉好看,还是不画好看?”乔影偏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何小公子,倾身凑近,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何似飞半垂着眼帘,任由乔影亲。
    他想,这个问题,要是顺着问话人的思路回答,就是一道送命题。
    所以,对于这种题目,能省则省,能略则略。
    一吻结束,乔影气息有些不稳,原本就酸痛的腰杆儿更是不想使劲儿,索性扭了个身趴在何似飞身上。
    何似飞抬手在他后颈处按了按,早上起身时,那儿青红一片,也不知道现在好点了没。
    何似飞没收着手劲儿,指尖落下的地方,让乔影身体瑟缩之余,又觉得格外舒坦,像被人撸舒服了的大猫一般,乖巧的用侧脸蹭蹭何似飞的脖颈。
    “你怎么知道我哪儿酸。”乔影困意未消,嘀咕询问。
    “猜的。”何似飞声音淡淡,手上动作却一直没停。
    直到石山谷叫俩人去用膳,乔影起身,总感觉自己有个问题没得到答案,可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是什么问题。
    吃完饭后,何似飞将这些日子他的各项进账,还有婚宴时收到的礼单都一并交给乔影。
    “家产微薄,夫郎若是嫌弃,”何似飞顿了顿,道,“那我只能努力赚钱了。”
    乔影笑道:“嫌弃什么,我嫁给你,又不是嫁给你的钱。”
    他随手翻了翻账本和礼单,道:“账本数额整齐,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先整理礼单,一一登记入库,届时其他人家中有红白喜事,也能照单给人送礼。”
    他说这些话时,浑身散发的自信和轻松,完全具备“当家主夫”的气度。
    -
    何似飞自打朝考后就领了假,近日新婚燕尔,即便人在京城,也不打算去翰林院当差,只是偶尔写写文章,给书社投稿,再不济就帮书社审一审稿子。其他时间便陪着乔影整理礼单,说些过往的趣事。
    日子悠闲自在,很快三日便过,到了回门这日。
    乔影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外面稍微有点风吹树叶的声音,他都能被惊醒。
    起得甚至比何似飞还早。
    已经同被而眠三日,何似飞渐渐习惯身边有个人,他生物钟很准,这会儿快醒了,习惯性往身边一捞,右手搭在了乔影腰间。
    乔影克制不住的紧绷了腹肌,又担心自己动作幅度过大,影响到相公,于是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重新柔软下来。
    何似飞原本这会儿就快醒了,睡眠已经开始浅起来,加上乔影此刻的动作,他几乎瞬息便清醒过来。
    但他没动,更没睁眼,蔫儿坏的继续装睡。
    乔影只感觉随着何小公子的手搭在自己腰间,不知不觉中,此人的鼻息和温度也笼罩了自己,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头发被压住……
    那人动作不轻不重,这些感觉并不难受,却像是微小的羽毛一般,刺激的他浑身都微微颤栗起来。
    乔影心里告诉自己,相公还在睡觉,还没睡醒,他……现在不可以多想。
    忽然间,乔影感觉自己耳垂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随即,他垂在身侧的手也被攥住,何小公子另一只搭在他腰间的手一个用力,就将他“捉”到了自己上面。
    四目相对,谁眼中那还有一丝零星的睡意?
    “怎么?不想回门?”两人鼻尖抵着鼻尖,乔影听到何小公子的声音。
    但他昨日就神情恍惚,此刻又受到惊吓,又在心里想相公的鼻梁真好看,于是,他完全没反应不过来何小公子的意思。
    何似飞不仅没有体贴的重复这个问题,指尖还在某人背上开始胡作非为。
    乔影身体紧绷之余,又觉得格外难耐。
    这个场景,这么近的距离,身体的一丁点反应都瞒不过对方。
    雪点、霜汐,还有一个从铺子里调过来的婢女莹鹊在门口面面相觑。
    谁也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片刻后,雪点找回自己的声音:“姑、姑爷往常这会儿都起来洗漱了。”
    也就是姑爷起床洗漱后,她们再进去伺候少爷……如今该叫主夫了,伺候主夫起床洗漱。而姑爷如今没起,她们要不要进、进去?
    霜汐幽幽的回:“你觉得现在这情况,是因为姑爷不小心睡懒觉了吗?”
    莹鹊虽然是新来的,但在谢九娘手底下的铺子里也做了好些年,能耐和人情世故皆通,她用帕子掩唇笑道:“自然不是。”
    以前总在乔影身边伺候的嬷嬷,就是当年跟乔影一道去过绥州的那位,并没有跟来陪嫁,不是她不想来,是因为乔影明白,即便嬷嬷心向自己,但她永远是母亲的人,自己这边的一举一动,她倘若知道,都会告诉母亲。
    所以,自从确定要跟何小公子定亲后,乔影就疏远了嬷嬷。
    人这一辈子,很长,能遇到很多知心人,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要跟自己走到最后的。
    与其到图穷匕见的那一刻,不如好聚好散。至少大家都能留个体面。
    但若是这位嬷嬷在,她一定要说:“这、这马上就要回门了,姑爷和少爷怎能在房里折腾……哎呀,真是要急死人了。”
    不过,嬷嬷没在,其他几个丫鬟虽然也都是乔影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人,但都没有敢念叨主人家的胆子,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屋内,罗帐晃动,何似飞抬指挑开帷幔,赤着上半身下床,也没穿鞋,先去做完没用完的水盆边洗手。
    乔影则将自己滚烫的脸埋在被子里,不好意思抬头见人。
    直到外面传来何小公子含笑的声音:“起不来?”
    乔影愤愤:“你、你明知道今日要回门,还……还这样……”
    这样也就算了,他居然不进来。
    何似飞似乎能听懂乔影的话外音,道:“ 继续下去,你一会儿坐着轿子、垫了软垫回门?”
    乔影想到那个场景,整个人瞬间机灵。
    不,不行。
    虽说他头一日确实腰酸的不行,但那也是因为在自家,不用见其他人。倘若要这副样子给京城人看,往日威风八面的名声就全毁了!
    乔影下床,挪到何似飞身边,声音宛如蚊蝇,低低道:“谁家有相公给夫郎做这等事的……该我伺候你才是,若被人知晓了,你、你面子往哪儿搁?”
    何似飞抬手拿起乔影的里衣,给他往身上套,道:“这种事怎会传出去?再说,你现在精神头看起来挺不错了。”
    何似飞给他系带子,道:“不要怕,不过是回门而已。”
    乔影懵了一下,忽然意识到相公是以为自己因为回门而神情恍惚。
    他忙说:“我不是担忧这个,我对他们早已死心,之前在乔府,我还跟他们对骂呢!我怎会怕区区回门,我就是、就是想到回门后,咱们就要连夜启程回、回老家,我这个新夫,还没有见过祖父祖母和老师,不过,我现在不慌了。”
    乔影在何似飞唇上亲了一口,道:“咱们回门。”
    何似飞陪乔影进入乔府,不过,因本朝规矩,男女哥儿有别,何似飞止步外院,同刚下朝回来的乔淞远在偏厅谈话。
    “阿影自小娇惯长大,给你添麻烦了。”这场婚宴办得风光,纵然乔淞远内心有再多疑窦,此刻也只能压下所有狐疑,同何似飞虚与委蛇。
    第169章
    何似飞笑着应对, 仿佛完全没看出乔淞远的‘虚与委蛇’,与他交谈时言辞恭敬中带着亲近,好像关系很好的一家人一样。
    搞得乔淞远差点忘了, 前几日此人前来纳征时,因为自己态度语气不好,就给了两份礼单,让自己直接吃了个软钉子的事情。
    难不成说面前这少年人这么快就忘了之前的龃龉?
    乔淞远看着眸若灿星, 一派春风得意,能挥斥方遒的少年郎, 关于陛下和阁老那边的疑窦还没散去,又因为何似飞本身,心头泛起疑惑。
    待午间何似飞和乔影在乔家用完膳,便起身请辞。
    乔夫人道:“阿影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方才听他说,你假期不长, 有因为成亲耽搁了些时间, 今晚就得启程出发前往绥州, 山高路远, 又得疾驰赶路,我总担心你们在路上吃不好、睡不好。”
    她叹了口气,“你们才新婚就要回乡,我儿自小娇惯, 如今却只能随你风餐露宿,瞧他这样子, 倒是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可是一颗心都在你身上了。”
    何似飞起身拱手:“岳母放心,小婿定不辜负阿影。”
    “如此便好, ”乔夫人打量了何似飞一下,道,“也不枉他对你深情。”
    两人离开后,乔淞远和夫人仍坐在花厅内。
    方才的笑意已经完全散去,只余一派沉郁。
    “阿影还是老样子,我但凡对他说教一点,他眉间就来了气,但到底嫁了人,能压得住脾气了。”乔夫人道,“只是性子还没改,什么话都写在脸上。”
    “相较于阿影,这个状元郎——”
    “还叫状元郎啊,不是已经入了翰林么?”乔夫人打断他。
    乔淞远好脾气道:“是是是,夫人说的是,何编修他今日倒是一改往常的城府,跟我做出一副交谈甚欢的架势,完全就像个新娶了媳妇儿开心不已的毛头小子。”
    乔夫人惊讶:“可他不就是个毛头小子么?才十六岁。”
    “但前些日子,纳征,他仿佛提前预料到我会说‘一切从简’,就顺手掏出两份礼单——那日之后,我晚上睡不着,时常在想,这是那小少年将我的心思摸透了,提前准备了这两份,就为的是能堵住我的嘴,给阿影一个风光的大婚。”乔淞远叹气。
    “可我们之前不是去问了媒婆吗?她说拟定第一份礼单之时,是因为她还不知道状元郎的财力,以为他只是一位进京赶考的农家子,便觉得纳征之礼可以少一些,到时候聘礼多下些,看起来风光。”乔夫人道,“但媒婆不晓得,状元郎其实靠自己的文章已经赚了安身立命成家的本钱。这才有了后面一份礼单。”
    “即便如此,前面一份微薄的礼单也该作废才是,他怎会还带在身上?”乔淞远拧着眉道。
    “这个问题咱们不也商量过了吗?无非就是少年人头一回成亲,又无父母长辈在旁操持上心,一切都得自己操办,加之他那会儿还得应付馆选和荣恩宴,有时候手忙脚乱一下,一些东西忘了收,都是正常。”乔夫人道,“再说,如果他这个年纪就有如此城府,未免也太可怕了些,日后真将乔府压下一头,也未曾可知。”
    这件事他们俩就算讨论再多,到底也不是何似飞本人,不可能完全猜中他心中所想。
    即便他们真把何似飞的每一个举止都推断的清清楚楚明白白又能如何?
    何小公子已经入了成鸣帝和阁老们的眼,乔淞远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一人障了所有人的目。
    似乎是潜意识已经明白自己如今已经做不到将何似飞完全抹杀,乔淞远夫妇不约而同的趋利避害想到一起——
    “今日,那何编修就完全表现出这个年纪的莽撞,娶了媳妇儿便将开心完全展露出来——到底还是年轻,”乔淞远道,“他小小年纪,才吃过多少米,走过多少桥,又能有多深的城府?”
    “相公说得是。”乔夫人应和,起身为乔淞远整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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