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都是麻的,只能看到心里阿棠写的,已有身孕三月余。
    三月余?
    他离开定江郡半年了啊!
    他头上是不是有点绿?
    哦,是六月初送出来的信,那没事了。
    他猛地站起身,低低骂了声就大跨步往外走,没事儿个屁,事儿大了!
    天下乱了,他家阿棠怀着孩子,南地还有新圣送过去的公主,要是有个万一……艹!
    他抹了把脸,急匆匆往外走,都顾不得跟卫喆解释。
    没有万一,他必须得立刻赶回南地!
    “王上!王上!您等等,到底怎么了?”卫喆在后头追,难得话多了点,傅绫罗的信被纪忱江捏在手里,他也看不到。
    几个精卫也抖着胆子追在后头,“王上,南地有异!您先看完再做决定啊!”
    纪忱江猛地停住,以杀人的目光看向精卫,“嘴被狗吃了吗?刚才怎么不说!”
    精卫们:“……”我们特娘一直在旁边候着,您也不看啊!
    纪忱江劈手抢过其中一个精卫手里的信,卫明和乔安的信是分开写的。
    卫明多是说外头的情况,乔安则禀报府里和官员们得知的情况。
    他拿过的是卫明的信,越看他身上杀气越重。
    惠敏公主折腾出动静,声东击西,让文临与边南郡的京都官员联络上。
    傅绫罗他们以为文临要夺权,在收集到足够的人证物证后,干脆利落将他们拿下。
    可文临带着殷月奴,以其他护卫的拼死掩护,逃跑至边南郡,与边南郡御史一起到军营宣了圣旨。
    圣旨明言,小怀王造反,定江王协助小怀王逃跑,等同于造反,天子令南地驻军发兵平叛。
    卫明说,兵符还在他和祈太尉掌控之中。
    但圣旨不可违,军中也不全都是纪忱江的人,涉及到正统和圣旨,不可避免出现了骚乱。
    精卫五天出来一个,一直在找定江王,才会有数个人同时出现的事情。
    最新的消息是七天前,说军中现在正在僵持,只是也坚持不了太久,总要给个说法。
    纪忱江不解,“为何能让文临他们逃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几个精卫一起跪地,其中一人低声道:“是临南郡郡守岳者华助他们逃走的。”
    纪忱江就知道那短命鬼不是好东西。
    他冷笑,“我不是让卫明见状不对就杀了他?”
    精卫脑袋更低,“回王上,夫人不许杀他,与他谈过话后,令人放他离开,此时岳者华怕已出了临南郡,直往京都去。”
    纪忱江也看到了乔安的信,乔安说,傅绫罗挺着大肚子,去了边南郡坐镇。
    他黑着脸,一言不发往外头走。
    “王上……”
    “鬼叫什么!立刻整装出发,不计一切代价赶回边南郡!”纪忱江咬牙切齿,气得胸口都快炸了。
    等见到那小东西,他非得……非得揍其他人一顿!
    都怪她身边的人不会伺候,就没有一天不欠揍的时候!
    第61章
    身为天子, 新圣坐拥羽林卫和皇家暗卫各千人,京畿大营和禁卫两万余将士。
    他下了旨,只留了暗卫保护自己安全, 留下小部分禁卫护卫京都,其他所有羽林卫和大营将士以清除叛军为名, 对各封地出入口的严加把控。
    纪忱江想要穿过层层追杀和关卡, 并非易事, 即便他心急如焚,归途看起来也遥遥无期。
    在傅绫罗不知道的时候, 纪忱江夜里赶路, 白日休息片刻,再加布各种迷阵, 依然在拼命往回赶。
    八月底, 他带在身边的五百余铜甲卫只剩了三百余人,也都已经筋疲力尽, 却才将将出了益州。
    卫喆沙哑着嗓子禀报:“王上,只要能到达荆州,找到荆王世子告知他详情, 说服他起兵的话, 就能给禁卫和羽林卫等人添些麻烦。
    最多两个半月, 咱们就能到达边南郡。”
    其实骑马风雨兼程不停歇,路途顺畅的话, 一个月左右就能到。
    但他们不能低估皇家暗卫和羽林卫的本事,躲躲藏藏两个半月,已经是乐观的预估。
    纪忱江蹙眉沉思, 他没那个时间去说服荆王世子,太慢了, 边南郡挺不到那个时候。
    到了这会儿,其实纪忱江对自己即将做爹,还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触,他所有的心神都放在傅绫罗身上。
    傅绫罗如今在边南郡正危险着,还怀着孩子,且不知如何煎熬,每每想起来他就恨不能一路杀回去。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必须要从长计议,否则,就算只剩他自己,也回不去。
    “荆王好大喜功,喜好享受,荆王世子未必会为自己的父王出头。”纪忱江声音也沙哑得很,只异常冷静。
    “豫王不同,他要面子,豫王世子也以孝道闻名大睿。”
    他顿了下,用树枝画出一条路线,“这样,我们声东击西,我带人一路往西南,让人以为我们去荆州,你带人突围去豫州。”
    不等卫喆说话,纪忱江又叮嘱,“你不要出面,豫州郡守府有我们的人,让他们从死牢里提几个死囚出来,以血书在王府门前告知,务必让豫州百姓都得知豫王被人陷害困于京都的消息。”
    卫喆点头,“属下明白。”
    “嗯,去吧。”纪忱江抬头,朝卫喆肩膀锤了下,言简意赅,“注意安全,留着命回来,阿棠还想给你主婚呢。”
    卫喆鼻尖发酸,为了藏住情绪,面上愈发没有表情,“属下知道。”
    待得送卫喆离开,日头偏西,纪忱江回首看着一路跟自己风雨飘摇的护卫,咬了咬牙。
    他冲所有铜甲卫抱拳,“南地生死攸关,尔等家小危在旦夕,还有我纪家妇和血脉……他们能活,全靠我们,若能渡过此次难关,我纪长舟不会忘了各位功劳。”
    铜甲卫三百余人无声跪地,低沉的应诺声如同闷雷炸响——
    “诺!为王上尽忠,万死不辞!”
    纪忱江当先打马而上,“走!”
    他眸色深沉看着南地方向,心里向漫天神佛祈祷,过去他不信佛,但现在,他愿意付出自己的所有,只要阿棠能安全。
    阿棠,你答应等我的。
    *
    “长舟!”纪家老宅里,傅绫罗蓦地从噩梦中醒来,满头细汗,脸色苍白如纸。
    南地的秋日,不到深秋,白日里总是有些热的,尤其是下午时候,歇晌儿都盖不住厚被子。
    傅绫罗拽着薄薄的绫罗软被,感觉到湿濡温度渐渐发冷,才从惊悸中慢慢缓过神。
    宁音不敢大声,怕吓着主子,温柔小声问:“夫人,您又做噩梦了?这边杀伐气重一些,咱们还是早些回定江郡吧?”
    傅绫罗分不清噩梦里,桃花林里的血泊中,到底是阿爹还是纪忱江,一个字都不想提。
    她扶着肚子坐起身,哑着嗓子问:“文临和殷月奴怎么样了?”
    宁音轻叹了口气,“又去找祈太尉了,带着边南郡御史,那位是他堂叔,嘴皮子不错,说动了兵马将军身边的武卫将军,卫长史说,大概是拖不下去了。”
    八月中,文临以护卫惠敏公主的姿态,护送公主到达军中宣了旨。
    好在兵符一半在祈太尉手中,另一半则是由兵马将军周奇拿着,他是纪忱江的铁杆簇拥,才将将压住了局势。
    祈太尉借口南地没有让皇使去过别庄,觐见公主,怀疑圣旨的真伪,言说要令人北上探听,一直拖着。
    但现在,墨麟卫藏在临南郡的女卫,已经杀了临南郡几波羽林卫来人,文临大概是察觉出不对,强势要求入住御史府。
    若私下里他们还能杀了这人,但他是羽林卫副统领,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也无法动他,只能让他去。
    文家那位御史不愧是耍嘴皮子的,虽然动不了边南郡的政务,却还是拉拢了军中的部分将士,来逼问结果。
    说起来,其实纪家军没人想要违抗定江王或者绫罗夫人的命令,祈太尉在军中也颇有威望,只是奈何殷月奴带来的圣旨,代表着正统。
    不遵旨,等同于造反。
    定江王如今身份也不清白,造反二字牵涉太广,主将还不在,军心不稳,并非所有人都有底气造反。
    饶是如卫明这种最沉得住气的,唇角都急出了火泡,祈太尉也有些撑不住了。
    纪云熙和宁音也反复劝傅绫罗回定江郡,如果文临能说动一部分将士,真乱起来的话,傅绫罗一个孕妇在这里太危险了。
    六个多月的身孕,已经彻底藏不住,文临若得了支持,第一个要动的,必然是怀着纪家血脉的傅绫罗。
    但傅绫罗并不着急,缓缓起身,“先给我端一碗燕窝羹过来吧,我饿了,叫祈太尉和乔安,还有明阿兄来见我。”
    她肚子里的孩子懂事,原本还总是头疼恶心,总吃不下去东西。
    自打决定要来边南郡,她突然就吃得下也睡得着了,身子好了许多,肚子跟充了气一样长。
    宁音急得直跺脚,“夫人,您就不能听我一回吗?”
    傅绫罗软声安抚宁音,“就算是要走,你也得叫我吃饱喝足了,有力气坐马车才好呀。”
    宁音眼神一亮,“您打算回去了?”
    傅绫罗没回答她,只垂眸笑了笑,“准备马车吧。”
    从老宅到军营也需要半日功夫,差不多是时候了。
    等祈太尉和卫明过来的功夫,她慢吞吞喝着燕窝粥,忍不住想起八月初见到岳者华的情形。
    他这会儿,应该已快到豫州了吧?
    七月底,卫明和乔安就已经彻查清楚了文临的动向。
    他没有急着联系自己在边南郡做御史的堂叔,反倒避开人的耳目,与那位岳者华推荐的兵马司令丞联系上了。
    兵马司掌管纪家军军马和战车,若是真叫他掌控在手里,如果起了兵戈之事,整个军营都要受制于人。
    傅绫罗当机立断,叫人将文临和殷月奴扣押在别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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