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不得傅长御能干,找我作甚!”
    傅绫罗笑容不变,跟哄孩子一样柔婉道:“晚上得劳烦乔阿兄令人多烧些热水,准备着王上和莹夫人叫水。”
    乔安愣了下,扭过头来瞪大眼,“你,你可别胡来!”
    他还以为侍寝没有王上的事儿,真要用到王上干活,那就不是叫水了,估计得叫府医。
    傅绫罗笑得比花儿还灿烂,“乔阿兄放心,我绝不会胡来。”
    乔安:“……”他咋就那么不信呢!
    第22章 (微修)
    掌灯时分, 已至盛夏,南地草木旺盛,按理说一起了灯火, 就少不得蚊虫萦绕。
    等纪忱江用完晚膳,乔安出来叫人收拾时, 才发现, 往日绕着宫灯旋转的蚊虫都不见了踪影, 只有浅浅灵香草味道,让人闻之安神。
    听到乔安吩咐, 外头疾步过来三个仆从, 低着头恭敬进屋收拾。
    乔安冷眼看着,仆从们比往日粗犷模样规矩不少, 从头到尾都没发出多大声响, 就是往外走的动作稍微有点不自在,应该是挨过打的。
    他心里又微微起了酸。
    他们家主子带着铜甲卫, 一年里有半数时光都在军中,身边也都是儿郎,在起居上其实没那么讲究。
    若忙起来, 大多数时候, 都是乔安随意去厨房提几个小菜就打发了。
    自从傅绫罗来了前头, 除非王上外出或者太忙,多数时候她都令厨房和仆从们, 按照最简单的大王规格伺候膳食。
    既能让王上用膳更舒坦些,多几个菜肴又不至于落下奢靡名声,在这种小细节上, 傅绫罗向来不落人话柄。
    他思忖再三,论行事, 傅绫罗确实比他强那么一丢丢,王上才会一直压着性子纵容她胆大妄为。
    想到王上对傅绫罗的偏心,乔安更忍不住鼓着一心肝的气,不甘心地扫向远处。
    今天日头不好,没下雨,但风不小,往日院子里肯定会有落叶。
    早上傅绫罗借铜甲卫的势发作了一番,才几个时辰啊,院子里宫灯照射之处,半片残叶都无。
    乔安甚至觉得,宫灯下的玉石栏杆都微微反光,明显是仔细擦拭过的。
    站门口的亲卫都小声喟叹,“傅长御来了以后,咱这日子是真舒服。”
    乔安压下心里的酸,待得听到大门处的动静,抱着胳膊高抬下巴,强逼自己露出骄矜模样。
    咦呜呜,他现在,浑身上下,大概也就只剩骄傲了。
    被武婢用轻纱步辇抬过来的莹夫人,下辇后,没发现乔安内心的伤春悲秋,只给他一个询问眼神。
    那意思是问王上可有吩咐,但她面上不动声色,仍端着娇羞欣喜模样往里走。
    乔安还没说话,傅绫罗就带着宁音从寝院迎出来,“见过莹夫人,王上还有些政务在处理,请您见谅,先里面请。”
    “傅长御客气,我等着就是。”莹夫人没得到乔安的暗示,心里揣着糊涂,仍露出讨喜神色,跟傅绫罗客气着往里走。
    傅绫罗落后莹夫人几步,扭头柔声跟乔安道:“辛苦乔阿兄盯着些厨房烧热水,今日怕是早不了,我叫武婢准备了凉糕和凉茶,你若是倦了,就在旁边歇一歇。”
    乔安面无表情,“知道了,府里还买得起柴火!”
    以前可都是他在屋里伺候,现在他都被撵到屋外头了。
    王上不歇着,他也不能去歇,傅绫罗这一定是跟他耀武扬威,更气了!
    傅绫罗见乔安紧抿着唇,跟宁音平时生气似的,腮帮子微鼓,浑身凄凉,心里略有些无奈。
    若乔安愿意净身,也没她什么事儿,她一个未嫁女娘要伺候房中事儿,就不忐忑了吗?
    都二十岁的男儿了,连十四岁的傅华嬴心智都比不过。
    她给宁音一个眼神,“你在外头跟乔阿兄一起当值吧,等伺候莹夫人沐浴的时候,你再进来。”
    宁音了然,笑眯眯道:“娘子放心,我会伺候好乔阿兄的。”
    乔安还在那里酸唧唧嘀咕,“用不着,我一个长随,又不是宫闱被.干儿捧脚伺候的大伴,哪里受用得起人伺候。”
    “烧那么多热水,我倒要看用不用得完,王府里的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宁音:“……”不听乔安清朗的声音,这活像是个被人截了恩宠的怨妇。
    莹夫人本以为王上是在书房忙着,进了屋刚要松口气,就从寝殿屏风后头的软榻上,看到了盘坐下棋的熟悉身影。
    莹夫人心下一惊,语气娇羞,但动作却不慢,利落单膝下跪,抱拳请安——
    “妾见过王上。”
    傅绫罗在一旁无声打量着,看样子,莹夫人也是个唱作俱佳的,她心里的忐忑稍微消了点。
    纪忱江捏着棋子,头都没抬,只漫不经心嗯了声。
    傅绫罗要他用过晚膳就回寝院,别说乔安满腹酸气,他也有些不耐烦。
    若还需要他来敷衍外头的探子,他也不必允了祝阿孃所请,叫傅绫罗来前头借他这大旗。
    加之与女娘相处着实太费劲,纪忱江心里定了主意,若傅绫罗胆子撑破天,要他过去配合的话,就直接将人撵回后院去。
    眼不见为净,也省得叫乔安的念叨扰得心烦。
    谁知,傅绫罗并未要他做什么,只温柔妥帖地伺候着莹夫人轻解罗裳。
    莹夫人是真真摸不着头脑,满头雾水看了眼不远处影影绰绰的身影,缩着脖子凑到傅绫罗身边。
    小声问:“傅长御,这是要作甚?需要我干点啥?”
    别看莹夫人长得漂亮,实则是暗卫里当男儿摔打出来的,没那么多细腻心思。
    这啥都不说,将她脱得只剩里衣,她很不安啊。
    当初定江王七岁继位,内忧外乱,危机四伏,必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有个致命的缺点。
    祝阿孃无奈,只得狠心为王上治病。
    身为暗部女卫,她是曾经为王上治病出过力的,在暗卫切磋的时候。
    想起来,莹夫人还觉得骨头缝儿疼,她比旁人都清楚王上有多厌恶女子靠近。
    以前侍寝,她都是远远躲在碧纱橱,天亮了就回去,也没搞这些风花雪月啊。
    屋里昏暗,只在床头和床尾燃着两个朱色矮蜡。
    屋里还萦绕着一股子非常独特的香气,令莹夫人脑袋微微有点发晕,总感觉自己看不清人影。
    傅绫罗扶着略惊慌的莹夫人躺下,细声安慰她,“莹夫人您按照最真实的感受行事便可,过了今日,外头都会知道,您是王上最宠爱的夫人。”
    莹夫人:“……”今天叫她过来,是要让她做梦的吗?
    她倒是不怕成为明面上的靶子,就是不知道怎么叫真实行事。
    起来打几套拳?
    莹夫人昏昏沉沉想着,今天可能没吃饱,有点乏力。
    “您只需记得,这会儿您是在侍寝。”傅绫罗弯腰,在莹夫人耳边小声道,“就是骗外头的人,莹夫人您肯定没问题。”
    莹夫人突然放松下来了,唱大戏啊?
    那行,这是除了打架外她最擅长的事儿了,不然也不能是她被暗部选出来做夫人。
    屋里烛火愈发昏暗,莹夫人感觉自己身子轻飘飘的,慢慢开始起了热。
    她好像听到了轻微的抽屉拉动声响。
    下一刻,她突然感觉颈侧微微刺痛。
    这点刺痛好像是火星子,立刻在她身上蔓延开来,让她整个人跟着了大火一样,莹夫人立刻张嘴开始卖力,她只记住了一点——唱大戏!
    屋外,亲卫和乔安包括宁音都伸长了耳朵,听着里头动静。
    亲卫目光微动,能感觉到暗处还在伺候的仆从也窸窸窣窣,往这边探头探脑,并不意外。
    哪怕亲卫不知道王上的毛病,也知道王上不近女色,过去叫夫人们来,撑破天就是下盘棋。
    今儿个怎么突然就要夫人侍寝了?
    话说王上都二十二了,难不成才开窍?
    暗处捂着腚,费劲了心思,艰难凑到寝院的探子们,心里也嘀咕着呢。
    不是说定江王可能有隐疾吗?
    听说还是皇庭里那位算计的,想要定江王绝后。
    过去,定江王也曾宣夫人们侍寝过,但成没成事儿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他们心里自有一杆秤。
    今晚,偏偏他们就拿不准了。
    那仙女儿般的傅长御横空出现,先是在王上身边站稳了脚跟,还经常进寝殿和书房伺候。
    他们一个多月前就有点怀疑,王上的隐疾是不是好了。
    今日突然被拉去打板子,还撵走了好些人,搞得神神秘秘,风声鹤唳,这……要说没猫腻谁信啊!
    “你们说,是不是王上想要世子了?”有人小声道。
    一起的小厮目光闪烁,“也许是障眼法,可能是府里要有动作,或者想逼着京都赐婚也不一定。”
    暗处沉默片刻,其他地方也有人盯着呢,不过最重要的地方还是寝院。
    若真有夫人怀了身子,他们背后的主人也定会有动作。
    可以说,傅绫罗确实以一己之力,将大部分目光都聚焦到了寝院这边。
    只有乔安还是老样子,抱着胳膊面无表情靠在廊柱上,唇抿得死紧。
    他是既盼着傅绫罗能成,别耽误主子的事儿,又希望她摔个跟头,否则王上身边都快没有他站脚的地方了。
    就在此时,屋里突然传出暧昧至极的婉转呻.吟,“啊~~王上,不要,疼~~~”
    ‘噗通’一声,乔安没站稳,直接从廊柱一侧摔到了台阶上。
    但他顾不得身上的疼,与亲卫和宁音一般无二,瞪大了眼珠子看向寝殿。
    若说亲卫是震惊,宁音是涨红了脸害羞,乔安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傻呆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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