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韵将凉茶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可?不是,大好事!我一听?闻此事,便立刻来寻你了?,你不是说过吗,让我千万别冲动别意气用事,凡事一定要同你商议。”
    一面说着,苏意韵一面从怀里掏出了?好些信函。
    “我的?人,最近跟着郑氏倒是没发现什么。但是今日,有人撞见了?三妹妹的?女使,出门去药房买坐胎药。你说,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娘,要坐胎药做什么?”
    “哦,还有,这几日黄河沿岸多暴雨,四郎外任之地便是黄河沿岸一处重要的?堤坝处。我派去跟着他的?人来信回来说,四郎刚一上任还没两天,那堤坝已经开始有些要决堤的?迹象了?。”
    “四郎没经历过,又不肯听?下属意见,竟强征百姓去修建堤坝。这事往后怎么发展,还未可?知。”
    苏意凝点了?点头,又追问:“大娘子那边真的?没有动静?姐姐派去的?人是否可?靠?”
    按理说,苏意韵前些日子已经打草惊蛇了?,郑氏定然知道有人在查当年之事,为何竟没了?动静?
    苏意韵点了?点头:“绝对可?靠,派去郑氏那边的?人,是谢世子的?人,他前些日还帮着我寻了?好些威北侯府的?私隐。我如今在威北侯府,横着走都?没人敢说我什么。”
    “不过,郑氏没动静,会不会是自身难保?我听?闻父亲今年新纳的?姨娘,可?不是什么好应付的?。”
    苏意凝思索了?片刻,想?到了?之前在父亲书房见到的?那个钱姨娘,心里忽然感觉有些微妙。
    她从不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看来她得找机会,去见见这个钱姨娘了?。
    “姐姐,你做事万事小心,多给自己雇些护卫。咱们?的?钱足够多,你若是有用钱的?地方,不必问我,直接用便是。”苏意凝有些担心苏意韵,她如今内忧外患,同威北侯府闹僵了?,又在查郑氏。
    苏意韵噗嗤一笑。
    “当然,我虽不及你和兄长聪慧。可?我又不傻,我出门光是女使都?带七八个,护卫更是带了?十二个,还有四个暗卫。谁能伤我?”
    苏意凝瞧着她这副模样,莞尔一笑。
    *
    另一边,永安侯府后院,杨氏回府后又发了?一通脾气。
    谢临自知理亏,一贯任由?她闹,只要不和离,杨氏便是闹上天去,他也不在乎。
    再者说,他自从三年前被?隆顺帝斥责,关了?禁闭,如今已经快四年没有出府了?。满金陵城的?人,差不多都?快忘了?他这个永安侯了?,他自己也快不记得自己从前是什么样了?。
    只要别折腾他,谢临任由?杨氏闹。反正,这满院子的?小妾,没一个是他自己要的?,全是杨氏替他纳的?。
    这些年,她不断地往他院里塞人恶心他,又不断地打骂那些妾室,过些日子似乎又忘了?,又继续塞人。
    杨氏疯,他也随她。
    “你为何从不在意那些女人?”杨氏打骂累了?,坐在椅子上喘气。
    “是因为还不够像他吗?”她故意恶心谢临。
    谢临不说话,不想?同她争执,可?他也不想?杨氏继续折磨谢誉。
    “那你呢?这些年折磨那个孩子,难道是因为他太像那个人了?吗?”
    这个话题,他们?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再提起?过了?。
    自从谢誉九岁那年,杨氏将谢誉带去结了?冰的?湖面上,想?将他推到冰窟窿里冻死,但谢誉却?被?谢家大郎发现救了?上来。
    谢家大郎也因此大病一场,从那以后身子便不行了?,总是三灾八难的?。
    谢临发了?好大的?脾气,险些要掐死杨氏。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做不了?一个好丈夫,也不配做一个好丈夫。但他想?做一个好父亲。
    杨氏是怎么回他的??
    骗来的?父子亲情,迟早也要完蛋。
    不堪回忆再次被?提起?,杨氏怒不可?遏,她的?精神早已在崩溃的?边缘。
    “你又在胡说什么!我同你说过很多次了?,二郎是你谢家的?种!”
    谢临居高?临下地看着杨氏:“那你为何这么不喜他。”
    杨氏眼底满是嘲讽,看向谢临:“就是因为他是你的?孩子,我才?厌恶他啊!”
    “你说谎,难道大郎不是吗?三娘不是吗?可?你只厌恶二郎一人!”谢临的?声音都?低了?几分。
    人到中年,他忽然想?做个善人。
    “别再这样对他了?,既然是你最爱的?人留给你的?孩子,我都?不计较,我甚至愿意让他成为侯府世子,你为何耿耿于怀?”
    杨氏恨透了?这个毁了?自己一生,却?还要假装好人,跑来苦口婆心劝自己的?。
    她朝着谢临的?脸,吐了?一口吐沫。
    “呸!”
    “我再说一次,他是你的?种,我每每想?起?,都?觉得恶心,都?恨不能杀死他。”
    话说到这,杨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当年,好不容易两家都?松了?口,同意你我和离。他在金陵城外置了?宅子,只等着我与你和离成了?自由?身便与我成婚。”
    “可?偏偏,就在那个时候我又一次有了?身孕,我爹娘便不许我和离,连婆母都?不再同意这事了?。”
    “我满腔欢喜,一心一意等着和离之后的?好日子,全都?落空了?,难道不该怪他吗?”
    多年的?心结说出口,杨氏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你必遭天谴!”她看着谢临,恶狠狠道。
    是啊,必遭天谴。谢临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一直在等,在等天谴的?到来。这样绝望而难捱的?日子,他也过够了?。
    可?他不能轻易死了?。太便宜他了?。所以老天要他活着,活着受折磨。
    活着看自己的?妻子发疯,看她陷害亲子,看她折磨他身边的?所有人。
    忽然,谢临朝着杨氏跪了?下来:“对不起?,这些年是我错了?,你别再折磨那两个孩子了?,有什么你冲我来。”
    等了?二十多年也没等到的?一声道歉,今天轻易便听?到了?。可?杨氏心里,却?没有半分动容。
    杨氏讥讽道:“你这一跪,究竟是为了?你的?儿子,还是他的?外甥女?”
    “你用不着操心我会对那个小贱人做什么,你儿子说了?,我再逼他们?,他就去死。”
    “你们?谢家,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情种。”
    第41章
    谢临觉得杨氏简直不可理喻, 即便当年是自己诓骗了她,可她不也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吗?
    再者?说,当年她难道不是看中了他的?家世地位, 觉得嫁入永安侯府能给她杨家带来巨大的?好处,才?嫁于他的?吗?
    原本就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交易,她偏偏要同自己讲感情。这世家大族的联姻,有几个是真情实意的??大家不都一样, 彼此相看两厌, 却又不得不绑在一起,为了家族利益,为了延绵子嗣, 同一个不爱的人勉强过一生。
    为何到他这, 就不行?
    他承认,自己当年做错了,他不该有所隐瞒, 早在成婚前便该将实情告知。
    “夫人,你有想?过吗?当年若是在两家父母订下婚约之时,我便将实情告知, 你会抗婚吗?你的?父母会因?此退婚吗?”
    “其?实, 即便我不隐瞒于你。最终的?结局, 大概也还是这样, 你还是会嫁过来。”
    谢临站直了身子,看上去仍旧是往日里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毋庸置疑,他继承了谢氏一族的?美貌,年轻时也曾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人群里格外亮眼的?存在。
    曾几何时,少艾时期, 杨氏隔着珠帘悄悄朝他望了一眼,便觉得心?跳不止。
    这门亲事,她是愿意的?。夫家门第高,她嫁过去便是永安侯世子夫人,夫婿又生的?貌比潘安,往日里也从未踏足过秦楼楚馆。
    不论从哪个角度说,当时的?谢临都是他们杨家最好的?选择。
    可嫁进来,她才?知道,这是怎么?样的?一个深渊。心?永远捂不热的?丈夫,总是刁难她怪她拢不住丈夫心?的?婆母,不问后?宅之事的?公?爹,不体?谅她辛苦的?娘家。
    甚至,不孝顺的?子女。
    杨氏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才?是发疯的?了。
    大概是当年,差一点便能脱离苦海却又意外怀孕的?时候。
    又或者?,是她一次次想?弄死谢誉却又误伤大儿子的?时候。
    亦或者?,是谢临次次看向谢誉时,那古怪的?眼神刺痛了她。
    更有可能,是当她发现,她最在意的?儿子,居然也在走他父亲的?老路,居然喜欢同苏家那个大公?子越走越近。她疯了,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喜欢那个人的?外甥,所以她上了郑氏的?当,同她合谋害死了苏家大郎。
    可谁知,她儿子竟跟着一起死了。
    这些年,杨氏时常夜不能寐,每每想?起此事,都恨不得一把火将这一切都烧个干净。
    毁灭吧。都一起死吧。
    她望向罪魁祸首谢临,他仍旧一副温润模样,站在那里任由清风吹拂着他的?衣摆,干净的?似清风明月一般。
    凭什么?,她活在泥潭里挣扎无法脱身,她一身罪孽,她寝食难安。
    而他,却干干净净一身轻松,甚至还敢高高在上地告诉她,即便没有欺骗没有隐瞒,她也会嫁给他。
    可是!若是没有欺骗没有隐瞒,她也就没有那满腔热情都付诸东流的?不甘,也就没有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热枕,更不会真的?爱上他,最后?又被他亲手撕碎美梦。
    想?到这,杨氏忽然站起了身,她双目猩红如同地狱恶魔,忽然拿过了身旁博古架上的?高颈花瓶,使足了力气,砸向谢临。
    谢临还没来得及反应,天灵盖上猛地一痛,鲜血便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杨氏似是还不解恨,发了疯一般,又朝着他的?额头猛烈的?砸了几下。
    谢临应声倒地,鲜血很?快便溢满了地面。
    杨氏愣在原地,手里的?花瓶还在滴血。
    *
    谢誉听到消息赶回来时,谢临已?经被下人抬回了自己的?院子。
    杨氏毕竟是一介女流,又从未干过重?活,手上并没有什么?力气,便是使出了十足的?劲,也没有真的?要了谢临的?命。
    不过太医说,这伤在头部?,恐怕会影响日后?生活,但究竟会怎么?样,也无人能知,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谢誉回府后?倒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永安侯,他急匆匆赶回,便往杨氏院子里跑,一面跑一面听着下人汇报谢临的?伤势。
    “嗯,我知道了,派人去守着父亲吧,别让他死了。”他心?里很?乱,自打他记事起,他们便总是争吵,他母亲跋扈强势,不仅爱摆布他和兄长,还喜欢摆布父亲。但她本质上,也并不是一个坏人,即便是同父亲吵得不可开交,也从未真的?动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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