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想也不太可能,要是吴婉的医术如此之好, 帮派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缺胳膊断腿的人。
    李大壮揣了一肚子疑惑地赶着马车走了。
    季明里和安玉回到院里,一股浓郁的苦药味扑面而来。
    最近季明里和安玉都要出去,便把给安玉煎药的任务交给了小鱼,昨天小鱼忙到半夜,今天吸取教训知道早点开始煎药。
    季明里跟小鱼打了声招呼:“煎好药直接端给他,不用跟我说,以后都是这样。”
    小鱼蹲在炉子前,卖力地扇着蒲扇,脸都快皱成苦瓜了:“好的,老大……”
    季明里奔走一天,实在腰酸背痛,打算在卧榻上躺会儿再把李大壮他们叫来,一边吃饭一边商量后面的事。
    结果刚躺下没多久,一个人走了进来。
    安玉轻手轻脚,没有径直走到里屋,而是站在一堵墙壁后面问:“季帮主,你的脏衣服放哪儿了?”
    季明里这才想起还要安玉洗衣服的事儿,现在他的腿伤已好,按理说可以亲力亲为,但本着安玉作为他们帮派人质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的想法,他说:“在那架子上,你进来拿吧。”
    安玉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从架子上抱起一堆脏衣服。
    季明里单手支着脑袋,躺得那叫一个放松,他的目光跟随安玉的身影打转,见安玉往外走,便提醒了一句:“后面有条河,你去河边洗衣服,小鱼知道装衣服的篓子和洗衣服的棒槌在哪儿,你问问他。”
    “好。”安玉说完走了。
    屋里安静下来。
    季明里翻了个身,双手枕头地仰躺在卧榻上,他闭眼小憩,可思绪怎么都静不下来。
    他想就这样放安玉独自出去的做法对不对,万一安玉存了逃跑的心思,那他正好给了安玉一个机会。
    不过他们浪浪帮派扎根在半山腰上,下山只有一条路,若安玉没找到那条路,怎么走都会迷失方向。
    季明里迷迷糊糊地想着。
    快睡着时,他一个激灵地从卧榻上坐了起来,扒拉两下头发,他有些烦躁地弯腰穿鞋。
    走到院里,小鱼还在围着炉子打转。
    “小鱼。”季明里问,“安玉呢?”
    小鱼一边咳嗽一边从烟雾里抬头,把在脸前扇着的手往后一指:“老大你不是让他去洗衣服了吗?他往河那边去了。”
    季明里点了点头,抬脚就往外走。
    也就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季明里来到河边。
    这条河穿过他们浪浪帮派,一路往下,在山脚下汇入了横穿丰阳县的浪河,虽然河里没什么鱼虾,但是水流并不湍急,每到夏日都是凉爽去暑的好地方。
    这会儿太阳西沉,阳光不如白日那般晒人,天色也未全黑,河边聚集了不少洗衣服的人,有妇人也有年轻姑娘,把衣服摊在河边的石头上,一边聊天一边用棒槌敲打衣服。
    季明里走过去,乍一看没发现安玉的身影。
    还是一个妇人先注意到他,笑着喊道:“帮主来啦。”
    话音未落,其他人纷纷扭头,你一声我一声地喊着帮主。
    季明里挨着点头回应,同时也瞧见了夹在中间的安玉。
    安玉换了身更加轻便的衣服,衣袖都卷到手臂以上,他蹲在两个妇人中间,面前摊着季明里的一件衣服,手里拿着一只棒槌,正在卖力地敲打。
    季明里走到安玉身后,安玉听到脚步声,才扭头看他一眼。
    旁边的妇人和姑娘见状,赶紧往两旁挪了挪,为他们腾出一小片地方。
    季明里找了块凸起的石头坐下,朝安玉抬抬下巴:“你忙你的。”
    安玉回头继续敲打衣服。
    这里全是帮派成员们的家眷,毕竟和季明里相处不多,平日里见到他都有些发怵,这会儿有季明里在后面坐镇,大家顿时也不敢聊天了,赶紧洗完衣服走人。
    不多时,人便走光了,只剩季明里和安玉还在河边。
    显然安玉从未干过这种粗活,棒槌用得极不熟练,每敲打一会儿就要停下喘气休息。
    眼见太阳快要落到山下,安玉才勉强拧干第二件衣服。
    照这样的速度下去,怕是得洗到明天日出。
    季明里抬手挥开在脸前乱转的蚊子,终于看不下去了,起身过去蹲到安玉身旁:“你去歇会儿,我自己来洗。”
    安玉刚从水里拎起第三件衣服,浸满水的衣服很沉,水哗啦啦地往下掉,安玉拎得格外吃力。
    把衣服扔到石头上,安玉喘了口气说:“还剩很多衣服。”
    季明里看了一眼安玉。
    那张脸被霞光照得轮廓明显、线条清晰,卷翘眼睫下的黝黑眼眸宛若一潭深泉,叫人情不自禁地望进去、陷进去。
    季明里有片刻的失神,人都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季明里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也不例外。
    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闭了闭眼,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仰了几分。
    他垂眼看向安玉的手。
    那双白皙的手已经被水泡得泛红,指尖上生出明显的皱褶。
    安玉的性格不娇气,身体却是娇气的,从方方面面体现出来。
    “我洗快一点。”季明里拿过放在石头上的棒槌,将湿漉漉的衣服拖到自己面前,在石头上摊好,他低着头说,“你去后面坐着休息,我很快就洗完了。”
    安玉说了声好,但没有动。
    季明里没再理他,抡起棒槌熟练地敲打衣服,敲完一遍后将衣服翻了个面继续敲打。
    季明里出身贫苦人家,虽是家中独子,但母亲因他难产而死,父亲在他八岁那年过劳病倒,在床上一躺就是五六年,他小小年纪便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不仅要照顾自己和生病的父亲,还要想方设法干活挣钱维持家中生计,洗衣做饭于他而言是在简单不过的事,难的还是出去挣钱,没有渠道不说,好不容易干完活还可能讨不到工钱。
    以前太苦了,季明里很少回忆,也很少对其他人诉说从前。
    安玉蹲在一旁抱着双膝,倒是看出一些端倪:“你貌似很熟练。”
    季明里头也没抬:“熟练什么?”
    “洗衣干活。”
    季明里嗤笑一声:“干多了就熟练,干少了就不熟练。”
    安玉歪着脑袋,下巴搁在膝盖上,语气疑惑:“你不是帮主吗?”
    “我又不是生来便是帮主。”季明里把衣服放进河水里冲洗几遍,扔回石头上重新敲打,“我在成为帮主前,还不是得到处干活挣钱过日子。”
    安玉问:“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季明里敲打衣服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安玉:“好奇?”
    “嗯。”安玉诚实地点头,“我很好奇。”
    “无可奉告。”季明里低头继续敲打衣服,“好奇也给我憋着。”
    安玉一下子不说话了,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空气里只有水流涌动以及风吹树叶的声音。
    季明里洗好衣服拧干扔到边上,还是觉得空气太过寂静,转头看去,只见安玉依然保持蹲在地上的姿势,但头低着,一只手拨弄着石头缝里的小草。
    也不知怎的,季明里居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句话脱口而出:“生气了?”
    安玉没有抬头,也没有其他动作,拨弄小草的手指停了下来,悬在半空中。
    “不是吧,兄弟……”季明里把湿漉漉的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又抓了把头发,他只觉站也不是、蹲也不是,活像被人往衣服里放了几十只蚂蚁,蚂蚁乱窜,搞得他浑身都不自在。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上前弯腰观察安玉的脸。
    虽然垂下的眼皮遮挡了眼中的情绪,但是眼睛没红,也没落泪。
    季明里松了口气。
    没哭就好、没哭就好。
    “你真生气了?”季明里用手指戳安玉肩膀。
    安玉往旁避开一些,声音里带有明显的情绪:“你既然不说,为何还要问我?我都回答你了,你却让我憋着,你这人真是讨厌。”
    季明里:“……”
    第185章 山里恶匪x被抢男媳妇
    季明里感觉这事不对!
    不是安玉说话的语气不对, 也不是他们相处的方式不对,而是眼下这种氛围不对!
    都不说帮派里的百来号人,只说和他走得最近的李大壮等人, 他和李大壮等人之间何时出现过这种氛围?
    这种有些黏黏腻腻、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就像垂堤的两根柳条相互缠绕,风吹不开, 水挤不进。
    季明里又想到了昨晚的梦。
    之前想是觉得奇怪、莫名, 现在想只觉得毛骨悚然。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本来已经蹲下去的季明里豁然起身, 在原地走了两圈后, 他硬着头皮回到安玉面前。
    “我不说只是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季明里两手背在身后,粗声粗气地说, “我从小家境贫寒, 在泥土里摸爬滚打长大, 能吃得苦、能受的罪我都吃过、受过,而且事情都过去了, 说了没有多大意义。”
    安玉还是没有抬头,轻轻哦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情绪。
    季明里抓抓头发, 蹲下去后,他总算从一团乱如麻的思绪里揪出一点源头, 他知道哪里不对了!
    安玉可是他们帮派的人质啊,他干嘛管人质的心情如何?
    这么一想, 季明里瞬间畅快了,一口气洗了两件衣服,往篓子里一看, 还有一堆衣服在里放着,却不是他的衣服。
    季明里拎起其中一件, 仔细瞅瞅,像是安玉之前穿过的衣服。
    “这是你的衣服?”
    安玉抬眼看来,点了点头:“我也换了好多脏衣服下来。”
    季明里:“……”
    这哪里是来洗他的衣服?分明是安玉来洗自个儿的衣服,顺便把他的脏衣服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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