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又抱起枕头大笑。
    另一头, 邓明姜回到家, 宋娅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买来的两盆蝴蝶兰已经放到阳台上, 天空阴沉, 紫红色的花朵为家里增添了几分鲜艳的色彩。
    客厅里开着暖气, 邓明姜脱了外套搭到沙发扶手上,撩起袖子去厨房里帮忙。
    宋娅一边削土豆一边问他:“小季呢?”
    “安顿好了。”邓明姜也拿了一个土豆, 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宋娅说:“小季不是在a市呆得好好的吗?怎么想到来缘河实习了?缘河的环境还是比不上a市,就怕小季适应不了。”
    “没什么适应不了的。”邓明姜洗好土豆,在水池里甩了甩水, 拿刀削皮,“之前工地上的环境那么糟糕, 他还不是适应了。”
    宋娅笑:“我还说小季那孩子娇惯,实际上人家很能吃苦。”
    邓明姜没吭声了。
    但想了想, 貌似确实是这样。
    季初燕脾气不好、嫌这嫌那,在做事前就能抱怨上一堆,可又每次在抱怨过后老老实实地做事, 还记得他刚到工地上,每天臭着张脸, 大家见了都得避他三分,结果小少爷不开心归不开心,依然跟着杨健康东奔西跑,累得满身是汗不说,还经常钻得一身灰。
    有一说一,季初燕在适应环境方面确实很强。
    至少比他强。
    邓明姜有些羡慕,如果他有那样的心境,可能会选择重考法大,而不是回老家准备自考。
    他以为七年时间足够磨平自己对那个地方的恐惧,可当他重新踏入那片区域时,所有痛苦记忆纷至沓来。
    同学们的议论、高利贷的围堵、老师和校长时不时找他谈心……
    那年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无能为力。
    他才二十岁,他还没踏入社会,他只是一个刚从高中出来两年的学生。
    最痛苦的莫过于亲眼目睹他爸的死亡,他和他妈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往那片废弃工地,结果还是晚了,他们眼睁睁看着他爸从高处坠落,摔得血肉模糊。
    他爸的自杀是为了骗保,伪装成意外身亡,保险公司的人又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来。
    二十岁那年,他人生的摆钟停下了。
    他在a市苦苦坚持七年,以为总有一天能摆脱掉那些骚扰他们的人回到学校,可他低估了那段黑暗时光带给他的伤害。
    重新呼吸到学校空气的刹那,他仿佛被拉回到那年的深渊,双腿陷入泥沼,拼尽全力也拔不出来。
    他注定和法大无缘了。
    吃完饭,邓明姜回卧室看书,宋娅继续在外面忙。
    敲门声响起,宋娅开的门。
    不一会儿,宋娅喊道:“明姜,何寒来了。”
    “好。”
    邓明姜嘴上应着,可做题的手并未停下。
    他做事向来专注,而专注的另一面是不容易被打断,他不喜欢将思绪掰断再重新接上,因此每次这种时候,外面的人都需要等上一会儿。
    十几分钟后,他合上资料书,起身出去。
    何寒和宋娅并排坐在沙发上,手里捧了一杯热水,正在一起看电视。
    见邓明姜出来,何寒便道:“我过来买点东西,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邓明姜家的附近有个夜市,已经开了一个多月,何寒经常骑电瓶车过来买东西,车就停在邓明姜家的楼下。
    以前何寒也会叫邓明姜一起,但次数比较少,按理说今天才一起出去过,何寒不会再提出这种要求。
    不过邓明姜没有拒绝:“等我穿件衣服。”
    他随便套了件羽绒服,然后提着家里的垃圾和何寒一起出门了。
    这阵子天寒地冻,晚上出来散步的人少,两人在小区里走了半天都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小区里的路灯还算密集,但灯光较暗,只能勉强照亮前面的路。
    阴影在两人脚下团着,两人之间隔了三四十厘米,很正常的社交距离,只是对朋友来说多少有些生疏。
    何寒问:“你的资料书买到了吗?”
    邓明姜说:“没来得及。”
    “哦。”何寒这才想起什么似的,“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不是说他还没找宾馆吗?”
    “我带他去了双塔那家。”邓明姜仍旧言简意赅。
    “那家可以,我有客人来都住那家。”何寒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一团阴影。
    两人走到小区门口,邓明姜扔了垃圾,回来看到何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知道何寒喊他出来是有话想问,可何寒不说,他也不好主动提起。
    就像有些事,如果对方没有直说或者表现得比较明确,他提的话难免显得自作多情。
    所以他只能装傻。
    这次也是。
    夜市上倒很热闹,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两边都是摊贩们的吆喝声,还有卖羊肉串的商家劲歌热舞的欢闹声。
    邓明姜对这种地方不感兴趣,没什么东西要买、也没什么东西想吃,便安静跟着何寒。
    何寒还挺高兴,排队买了二十串羊肉串。
    两人找了张长椅坐下,何寒递了一半给邓明姜。
    邓明姜摇头:“我晚上吃饱了。”
    何寒说:“一根签子上又没多少肉,吃不撑你。”
    邓明姜还是拒绝。
    何寒说了一次不好再说二次,只能收回手,自己一点点地咬着羊肉串上的肉,他脸上的失落被夜色遮挡,很快消失干净。
    “对了。”何寒纠结半天,说话跟挤牙膏似的,“你那个朋友和你关系很好吗?”
    邓明姜本是看着前方一家卖柠檬水的摊子,闻言转过头来,看不出情绪的目光和何寒对视上。
    可能是灯光原因、可能是气氛原因、可能是人的原因,不远处的光落到邓明姜脸上,柔和了他凌厉的脸部轮廓和锋利的眉眼。
    这一刻,邓明姜帅得叫人挪不开眼。
    何寒连手里的羊肉串都忘吃了,怔怔望着邓明姜。
    直到邓明姜回答:“以前挺好,现在一般。”
    何寒骤然回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尴尬笑笑:“今天上午我和他聊了一会儿,听他说来这里找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以为你俩关系很好。”
    何寒的话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被邓明姜听出来了。
    邓明姜犹豫了下,还是没接话茬。
    最后,何寒只买了一些零嘴回去,走到邓明姜家的楼下时,他问邓明姜:“下周我要组织店里的员工去c市玩,三天两晚,你去吗?”
    邓明姜说:“我要复习。”
    “成天在家复习太闷,马上要过年了,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何寒没有勉强他,只说,“我们准备去c市泡温泉,在温泉酒店里呆两天两晚,第三天早上再去市里逛逛,傍晚回来。”
    邓明姜嗯了一声。
    “你好好考虑一下,行的话跟我说。”
    “好。”
    结果没过两天,邓明姜就同意了。
    因为何寒又去问了朱小爱,朱小爱本就贪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听说邓明姜还在考虑,她专门花了半天时间跑来家里当说客。
    朱小爱也问了宋娅,宋娅不想打扰年轻人的聚会,不过她和朱小爱一样希望邓明姜去,她觉得邓明姜的生活太枯燥了,她有时还会和邻居串串门、找以前的朋友出去走走,而邓明姜仿佛被困在了这个出租房里,他的生活晒不到一点外面的太阳。
    于是邓明姜同意了。
    他在微信上跟何寒说了一声,吃过午饭,准备去书店逛逛,朱小爱闲来无事,便当他的跟屁虫。
    两人坐公交车来到步行街附近,还没走进书店,就远远看到一个人蹲在书店门外,双手捧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划着。
    那个人穿了一身灰色大衣,里面是黑色毛衣和深色牛仔裤,黑色的头发挡住了半张脸,但露出来的下巴和拿着手机的双手都非常白。
    朱小爱一眼扫过去,目光定住了,她连忙拍邓明姜的手臂:“哥哥哥哥,那不是……”
    话没说完,她的嘴巴被邓明姜一手捂住。
    邓明姜连余光都没往那边撇,搂着挣扎个不停的朱小爱,径直朝书店里面走去。
    然而蹲在门外的人还是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抬头看到他们,霎时眼光一亮,连忙站起身来。
    不知道是不是蹲得太久导致双腿发麻的缘故,季初燕脚跟没稳,直挺挺地撞到身后的墙上。
    朱小爱看得嘶了一声。
    当事人季初燕却没当回事,把手机往兜里一揣,一边拍着身后的衣服一边朝他们奔来。
    “小邓哥,小爱姐。”季初燕笑得眼睛弯弯、牙齿白白。
    第96章 集团小少爷x工地工人
    朱小爱算是颜控, 虽然和季初燕不怎么熟,但是季初燕毕竟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她左看右看都觉得喜欢, 被季初燕这么一喊, 顿时笑得牙花子都快出来了。
    “诶~”她问,“你几岁来着?”
    季初燕说:“我二十了。”
    朱小爱一惊:“你才二十啊?卧槽, 你和我哥差了七岁, 你们这性格南辕北辙, 怎么当上朋友的?”
    话一说完, 嘴巴又被捂住了。
    “少说点话。”邓明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朱小爱很少被自己表哥这么略显粗鲁地对待,她立即明白过来——自己表哥在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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