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我的兄弟,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你又想要我杀谁?”谢敏轻声问道。
    “我会为你调开所有警备,你将拥有完美的刺杀机会,我要你在明天的会议上狙杀傅闻安。”子爵艰难地吐字。
    “哈,子爵,你当我是傻子吗?”谢敏难以置信地看着子爵,他露出荒谬的笑意,反问道:“我是想杀傅闻安没错,但一旦他死了,我能从重重包围的会场中逃出去吗?”
    “十几年前驯养员险些要了我的命,你觉得时至今日我还会相信你描绘的乌托邦吗?还是说,你以为你最近搞的那些内部清洗我不知道?”谢敏道。
    “不然,你的小礼物为什么要送到我的家门口?”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猫,尤其是死猫。”
    话说到这,谢敏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宛如无机质玻璃珠般的眼睛迷茫久远的恨意与阴霾之色。
    “银,我保证你能活下来。”
    子爵深知银生性多疑,傅闻安的存在实际上是殉道者的平衡装置,一旦装置失灵,隐藏在平静冰层下的水流就会开始翻腾。
    他同样提防着银。
    他惧怕一个随时有能力杀他的疯子。
    他们的同盟本就岌岌可危。
    “保证?”谢敏不屑地笑了一声:“别说做不到的事,我不会答应现在狙杀傅闻安,但你可以换个思路。”
    子爵神色一动。
    “比如,魏宁,魏老板。”
    谢敏道。
    第50章
    “你的野心比我想象中要大。”子爵从喉咙中挤出一声轻哼,阴鸷的眸子在昏暗光芒中垂下,“你有多少把握?”
    “只要你配合,我就没有失手的可能。”谢敏后撤一步,因为他的退离,子爵被紧压的胸膛骤然涌入空气,他低声咳着,时不时用手抹掉唇角溢出的唾液。
    “魏老板一死,群龙无首的矿头山根本不足为惧,你可以动用武装尽情瓜分属于他的矿区。但我提醒你,暗中盯着矿头山的不只是我们,你要做好傅闻安随时横插一手的准备。”谢敏道。
    “不用你提醒我也清楚。”子爵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脊背微弯,他笑了一下:“但这事不能由封控区来做,我会彻底推给傅闻安,安斯图尔与矿头山关系不和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会帮我的吧?”
    “当然,我会一直帮助你。”谢敏承诺道。
    “我要你将航道货船倾覆与矿区爆炸的始末全部归到傅闻安身上,我知道你能拿到执政官的权限资格,所有城邦都会收到这个消息,他不可能立刻与其撇清关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魏宁已经死了。”子爵道。
    “到时,没人会怀疑与矿头山合作密切的封控区,我们将从北部开始蚕食,让矿头山成为养料。”
    谢敏听着子爵的话,悄悄转过身,扯了下衣服的拉链。
    长官在他怀里不安地扭着,怕是再不放出来透气就要上爪子抓人了,谢敏把小东西往上托了一下,猫猫头在他胸口探出,轻轻叫了一声。
    谢敏伸出手指,摁了下长官的鼻尖。
    “我可以为你做到万无一失,也希望你信守承诺。”谢敏用手捂住长官的脸,回过头,扫了子爵一眼。
    话毕,谢敏的身形隐入黑暗,直到在巷内彻底消失。
    谢敏不觉得子爵能轻易吞并矿头山的矿区,他太了解傅闻安了,一个精明的投机主义者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扩张势力趁火打劫的机会。但鹬蚌相争,无论结局如何都对他有利。
    谢敏终将毁灭封控区,这在十几年前已然注定,但失去对手的傅闻安很快就会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以防万一,他需要借封控区的手,至少让安斯图尔元气大伤。
    只开着一盏落地灯的书房中,月光从楼外蛛网般的私搭网线中倾泻而下。身穿家居服的特工窝在扶手椅中,书桌上的显示屏正接入暗网,纯黑屏幕投射密密麻麻的苍白字迹,每一条内容都不被律法允许。
    他平静地浏览着页面,时而与匿名商家对接,情报与金钱宛如网络通路中自由流动的水,通过一个又一个结点源源不断地汇集在一处。
    通过“零号”的情报内网与暗网军事探子的双重印证,谢敏得知傅闻安掌控下的军队正在逐渐向矿头山的领土边缘移动,速度比封控区还要快上几分。
    显然,傅闻安也正盯着矿头山这个即将失去首领的羊群。
    谢敏用手指轻轻支着太阳穴,几分钟后,他开始自己的栽赃诬陷大业。
    情报造假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只要有足够的信息量,诽谤某人轻而易举。
    而一切计划得以施行的前提,是他拥有安斯图尔的“执政官”权限。
    更准确地说,是权限的副本。
    据谢敏所知,安斯图尔内部只有两种管理员权限,分别是“执政官”与“零号执行者”,分属傅闻安和谢敏。“执政官”权限用于调动军队、发布政令、处理外事;而“执行者”权限则是用于处理一切关于暗杀、监视、剿灭事务。
    互不相属,各司其职。
    在安斯图尔的历史上,执政派系最为混乱的时间里,“零号”长官暗杀当届执政官成功上位的案例也发生过。
    而在傅闻安这一届,“执政官”权限的拓印副本在执政官城堡的金库密室里留存,那个堪称固若金汤的密室是安斯图尔最安全的地方,对谢敏来说却并非如此。
    目前为止,还没有能令谢敏感到棘手的密室。
    所以他轻易地得到了权限的副本,将其转化为一串入侵任何系统都畅通无阻的代码,在眼下用来制造针对傅闻安的一桩桩罪证。
    谢敏拟制了一份航道爆炸当晚以执政官权限雇佣暗网佣兵的协议数据,并通过“零号”解析安斯图尔内部的水雷型号,结合封控区发来的、在洛特航道爆炸时剩余的残片,以历次水上冲突的废船残骸来证明爆破水雷源自安斯图尔内部。
    利用特工对信息篡改的娴熟度,谢敏通过暗网将事发港口的部分船只的船旗国改为安斯图尔。
    至于北部矿区的爆炸倾塌案件,尽管傅闻安拥有强有力的证据,但谢敏利用已经死去的尚代表,在他的通讯中增添多封与安斯图尔的往来信件,时间线索无缺,逻辑完美,将整件事曲解为投敌的尚代表与执政官的通谋。
    谢敏做完这一切的速度并不慢,他最后盘了一遍逻辑,通过暗网中立的加密渠道投送给子爵。
    谢敏知道,这些伪造的证据并不足以将傅闻安钉死在耻辱柱上供人审判,对方很快便能察觉端倪并予以反击。
    但在子爵的计划中,最重要的不是能不能赢,而是能不能引起怀疑。
    忌惮与怀疑如同在胆小、龌龊的心灵中生根发芽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难连根拔起。
    只要魏宁死了,死无对证,矿头山大厦将倾,饱受争议的安斯图尔就会取代他的位置,置身于舆论的漩涡。
    但,这是子爵的计划,也是子爵的诉求,不是谢敏的。
    谢敏轻轻闭上眼睛。
    他拧了拧眉心,脚边,那只挨了饿的暹罗猫从墙根靠过来,毛茸茸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过谢敏的脚踝,直到轻细的猫叫声响起,谢敏才睁开眼睛。
    他本想弯腰摸摸长官,但在伸手的一瞬,一种极为强烈的危机感席卷了他的心房。
    几乎下意识地,他将手指移到屏幕下的触摸板,清掉所有终端记录,点开新的网页。
    就在同时,咔哒一声,书房的门开了。
    傅闻安的臂弯搭着风衣外套,他倚在门框边,手向墙边一伸,墙壁上的白炽灯开关打开,光芒驱散书房内的昏暗,如同天光大亮。
    谢敏抬起视线,与屏幕后脸色阴沉的执政官对视。
    “你在做什么?”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两人同时发问。
    谢敏仍旧保持着曲起双腿缩在椅子上的姿势,他用下巴抵着膝盖,狭长的眼眸微眯,投出饶有兴致的视线,追随着傅闻安逐渐逼近的身影。
    直到对方在他面前站定,谢敏双脚落地,手指摩挲着扶手上的缺口,仰头凝视着。
    傅闻安沉默地转动谢敏面前的屏幕,角度不断偏转,最后,他看见一个酷似购物平台的界面。
    “我不可以看情.趣道具吗?”谢敏歪着头,神色狎昵。
    傅闻安的唇线绷直,严肃如覆雪的神情令人不免胆寒。
    谢敏弯着眼睛,他的手指轻轻抬起,在对方的腹肌上戳了一下,然后略微用力,描绘着对方的腹肌轮廓。
    一下、一下、一下。
    指肚不断向下,直到触碰冰凉的皮带扣才停。
    傅闻安没有阻止他,只是关掉了谢敏面前的屏幕。
    “下次不要关灯看网页,对眼睛不好。”话毕,傅闻安抬手,覆在谢敏的眼皮上。
    谢敏的睫毛一扇,在对方掌中扫过,长官毛茸茸的身体在谢敏脚踝扫过,他大概能想象到那只猫朝傅闻安献殷勤时还不忘赏他点光,正在他思绪发散之际,唇上传来轻柔的触感。
    稍沾即走的、不含爱欲的吻落下,转瞬便消失不见。
    “希望下次我进家门的时候,你能第一时间出来迎接我,而不是等我打开书房门你才发觉。”
    傅闻安直起身子,恢复成往日那副冷淡强硬的态度。
    谢敏舔了舔唇,意犹未尽地望着眼前的alpha。
    那长久以来支持他刀尖舔血的冲动,从十几岁时蛮横滋长的欲望在此刻无所遁形。
    他想占据傅闻安的全部。
    用暴力、杀伐、战争和枷锁。
    只要能达成夙愿,他不惜毁掉傅闻安的一切。
    第51章
    特工提着一袋速食进屋,他路过墙角时,快把脸埋进饭碗的暹罗猫警觉地瞅了他一眼,紧接着不情愿地挪了下猫屁股,给他让条路出来。
    “知不知道谁养你的,你这么看我?”谢敏啧了一声,在小猫逃走的前一秒抓住它的后颈拖过来,动作粗鲁,点着小猫的鼻尖训斥。
    长官动爪子挠人,被早有所觉的谢敏精准闪避,他掐着猫精细的腰,手指一屈,抵着毛茸茸的下巴颏。
    “脾气大了不服管,是不是非我揍你才知道这家里谁最大啊?”谢敏瞪着眼睛,神色凶悍;长官不遑多让,草芽大的尖牙露出,奋力啃着谢敏的小拇指,喉咙里发出唔噜唔噜的威胁声。
    谢敏用力摁着长官的头,一股较劲的意思。
    “谢敏。”男人无奈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谢敏愣了一下,像干坏事被发现,他做贼心虚地抬起眼睛,手劲一松,长官从他掌心直接滑走,溜之前还不忘踹他一脚。
    长官掠过时拉出一道影,奔跑时还不小心在傅闻安的拖鞋上摔了一跤,紧接着滑铲到沙发底下,伏低身子,一对蓝眼睛在黑暗里额外明亮。
    谢敏搓了搓手上的猫毛,他盘腿坐在地上,眉眼耷拉着,劲瘦的身躯被睡衣罩住,令人无端联想起归巢的倦鸟。
    两人相顾无言,沙发底下一时间传来长官充满怨气的控诉叫声。
    “不要欺负猫。”傅闻安低头道。
    他刚说完,谢敏便伸腿,脚掌抵着他的小腿,戳了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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