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是江枭肄,他们联系方式都没有。
    她站定在窗前,清亮瞳孔微微放大。
    各种各色名贵鲜花,玫瑰、水仙、郁金香、金缕梅、荚莲等分叠多层,花山花岛荡漾在潺潺流水中,宛如爱丽丝仙境。
    数位头戴草帽身穿围裙的园丁分工明确,修剪灌木丛,洒水施肥,花园就在房间正下方,他们很快注意到四楼站了位女人。
    阳光也偏爱美人,大片暖黄与耀白交错的光斑赖在她精致的五官不肯走,浓密卷发如匹金绸缎披垂在象牙色细嫩的脖子。
    睡醒即见花海,顾意弦此刻的心情宛如雨过放晴的天,于是友善纯粹地对园丁们绽放笑容,明睐善眸,靥辅承权。
    园丁们被惊艳到晃神几秒,露出质朴的笑脸,其中一位任务在身,他拿出腰间的对讲机与温室候着的人沟通。
    花再美丽也不能饱口腹之欲。
    顾意弦没欣赏多久走进卫生间,还有两天就是南楚的争霸赛,得找机会拉近与江枭肄的距离套取有效信息。
    她洗漱完毕,刚准备拨通内线电话,房间的门被敲响。
    “万小姐,请问我们现在可以进来了吗?”
    浴袍容易走光,顾意弦交代清楚,“女士可以。”应该是早餐,她在阳台的小餐桌坐下。
    眉目慈善的中年妇女推着餐车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拎着工具箱的女人。
    江枭肄从不沾花惹草独善其身,未曾安排女性工作者,蒲甘特意从江掣宇那挑了个口风紧的调到主楼做分管。
    尚娴不动声色打量顾意弦几秒,敛去眼底惊艳之色,颔首道:“您是想先用餐还是让裁缝量尺寸?”
    “用餐。”顾意弦快饿得前胸贴后背,毫不犹豫。
    平板被递过来。
    “这是菜单,购物栏里都在餐车了。”
    她撑着前额,懒倦地划拉几下,明显没什么兴致甚至有点嫌弃。
    顾意弦字典里没有迁就这两个字,刚回顾家时就如此,完全不像被弃养的孤儿,柳叶眼里盛的冷淡疏离,骨子里的傲慢骄纵,天生一副大小姐做派。
    家里两单身年轻人士又没女儿,只会宠,要星星不给月亮近乎溺爱的宠。
    但吞金兽也是聚宝盆。
    华森的矿石场多,各种收藏级的玛瑙和天然石头,最先经过顾意弦的手。十六岁被送走后,17年顾沭从她玩厌的角落里翻出来块兔子形状的天然石,加了个底座送去拍卖场在18年1月以六百多万元成交,于是他再接再厉弄出来块蚕丝血玛瑙,同年5月以七千多万成交。
    因此顾檠这败家玩意更被嫌弃,后来顾沭常拘下类似和田玉籽料,紫金腊石,雨花石、孔雀石等升值空间大品质上等的天然奇石,非得在顾意弦手里过一道,她没辜负厚望,凭运气或审美亦或是敏锐的第六感,先后挑出的石头各个价值连城。
    远不止如此,她自身也是赚钱一把手,今年三月看准的特斯拉概念股涨超19%,光伏储能赛道股拉升,新领域热泵和6g概念股开盘高开涨停。
    狭义广义,顾意弦都是真正意义上点石成金的小财神爷。
    即使没有顾家与华森在背后,她也活得潇洒。
    “如果没有合适的可另外单点,厨房现在去备。”尚娴说。
    没有江枭肄在场,顾意弦精神松懈,这两天没消耗热量中餐碳水多,她照平常的习惯在菜单原基础提要求:“一杯石榴葡萄果汁,温泉蛋里要彩椒碎和荷兰酱,pule donkey cheese,虾仁通心粉加点松露油,牛肉片,六颗坚果。”昨夜睡得太晚需要消肿,“还要一杯黑咖啡,加肉桂。”
    每项食物特配,而保温餐车里只有牛肉片和坚果。
    尚娴:“......”
    蒲甘说尽量满足这位女士的一切要求,她未免太过挑剔了,奶酪还要指定名牌。
    “万小姐,现在十一点,您点的那些用时较长,需耐心等待。”她语气温和地说:“如果确定,我现在通知人去做。”言外之意按你的要求费事,绵里藏针。
    顾意弦眼里沁了嘲谑,静静地睇着尚娴。
    她不说话时,有种难以靠近的清冷,凌驾于人的高高在上,气场也足够摄人。
    尚娴不知为何紧张起来,面前这位漂亮的女士竟然让她莫名联想到江枭肄。
    几秒后,顾意弦垂睫掩去所有。
    自己饥肠辘辘没必要与之见识,再者此人有可能是江枭肄的眼线,一言一行需得再谨慎。
    “不必麻烦了。”她舒展表情,软下来的声音似感叹又似懊恼,“都怪昨夜看的美食节目影响太大害我惦记到早上,想着也许能在这一饱口福。”
    尚娴松了口气,微笑道:“那我通知厨房明天提前准备。”
    顾意弦没回答她的话,妩媚的眼柔美和顺,笑吟吟地说:“那就感谢成全我这个没见识的人了。”手指在平板上轻滑,“就粤式早茶吧。”
    “好的。”尚娴把餐具摆好,又听到顾意弦说:“不过我比较爱漂亮,抗氧化和清除自由基可对女性太重要了。”
    “......”
    “果汁,咖啡,坚果这些不能少。”
    小姑娘爱美很正常,她失笑从餐车旁的篓里取出花和玻璃瓶放置在圆桌中央,“稍后给您送来。”
    达到目的顾意弦礼貌道谢,淡定地抿了口水,继续不走心地夸赞:“有这么漂亮的花用餐格调都上升了一个档次。”
    “万小姐,花是为您特意准备的。”
    她的动作稍滞,纤丽的眸子定住。
    紫玫瑰,矜贵的品种,路易十四,以“太阳王”路易十四的名字命名。深紫花瓣覆着绒毛和晶莹水珠,明显是刚摘采不久。
    江枭肄该不会是为了那句“一朵玫瑰足够”的玩笑话才吩咐人送来的吧?
    从小到大收过的花数不胜数,顾意弦心情复杂的将玫瑰拈在指尖,根茎上的刺被剔除,新鲜馥郁的花香幽幽萦绕,沁人肺腑。
    江枭肄绝无可能这么快放下戒备,信任都难,何况是冲着花语送自己玫瑰这种暧昧的行径,她不会傻到也没必要去问他是故意为之还是凑巧,更不会真当头花戴。
    一朵陶冶情操的花而已,没什么好稀罕。
    思及至此,顾意弦低头浅嗅几秒,染上星光的白衬衫在脑海里蓦地浮现,指尖一紧,她烫手似地捏住根茎唰的投入玻璃瓶。
    .
    纵横拳击馆。
    台上穿着黑色短裤的男人,腿笔直而长,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群块块分明,胸膛健硕紧实,汗水从蜜色肌肤淌至偾张腹肌,一招一式利落刚硬。
    江枭肄每天晨间都会来纵横锻炼或搏击格斗,哪怕睡得再晚从未缺席。裴瑞佩服又无奈,昨晚熬夜加班到三点,他打了个呵欠,在擂台下方等候这场比赛结束。
    凌空转身踢,如电影级别的观赏性,既华丽又暴力,江枭肄直接k.o掉纵横最近刚培养的新人。
    幸亏出于安全考虑过招前戴了头盔,否则这种必杀技,新人的鼻梁骨可能直接断裂。裁判立刻上前察看情况,江侑安也围了过去,“阿肄,跟我也打一场!”
    “我还有事,”江枭肄转身就走,取下头盔掼在台桩,扯了条宽大毛巾披在汗涔涔的宽肩,想到江侑安每当大赛前会兴奋,是个下手不分轻重没谱的货,回头叮嘱道:“收敛点别惹事,还有两天就比赛了。”
    “我什么时候惹事了?”
    他戏谑瞥去,气息因为激烈运动有点喘,“上个月,支出医药费二十万,我让蒲甘去警局捞了你三次。”
    旁边传来女声的嬉笑,江侑安摸鼻子,手指上love&peace的刺青仿佛都在嘲讽自己,他走过去搭上江枭肄的肩,脸有点红,“留点面子。”
    手被轻巧挑开,他“可爱”的弟弟语言简洁:“众所周知,别低估自己的影响力。”
    “......”
    江枭肄再无多言走下台,裴瑞递去备好的矿泉水,他轻易拧开瓶盖,握住瓶身从头顶浇下一半,热意散去后,又仰头将剩余的水灌入喉中,动作粗犷,水从浅凹的下巴流至锁骨。
    “什么结果?”
    “新世纪和兑泽没听说过有万小弦这个人,”裴瑞如实道:“不过伍和那老狗倒是有个漂亮女儿。”
    两人一起到休息区。
    塑料瓶精准无误投入垃圾桶“哐”地声响,江枭肄没什么表情,拿毛巾随意擦了几下短发,微扬下巴示意继续。
    “而且我听说伍和最近好像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到处求医呢。”
    他心中暗忖裴瑞的情报是否有利用价值,往后仰,头抵住粗灰墙面,“明天能知道?”
    裴瑞愁眉苦脸,明天要结果,那又得加班。
    “车。”
    “明天当然没问题!”他笑眯眯的把纸袋里的资料抽出来呈上,“这是万小弦的资料。”
    江枭肄坐在长木凳,就着裴瑞的手随意翻了几页。资料很详细,孤儿院、万姓夫妻、年岁相仿的弟弟、经历家境挑不出任何差错。
    越完美越刻意,意料之中的事却让人烦躁,这几张纸破坏了难以察觉的期待。
    他脸色陡然变得沉冷,“给蒲甘打电话。”
    没有斯文外皮束缚的男人,硬梆宽阔骨架只披了层肌肉,平时虚与委蛇的耐心与优雅不再,浅白赤.裸的狠戾压迫逼人。
    裴瑞瞅了眼百无禁忌的刺青,不由自主想起当时在柬埔寨的江枭肄。他压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将拨通后的电话小心翼翼递过去,生怕祸及自己。
    “四哥,玫瑰已经送过去了。”蒲甘以为江枭肄来问这事。
    醉酒送玫瑰是件超乎理智之外的失控,江枭肄蹙眉并不想谈及,“她今早做了什么。”
    “睡到日上三竿,吃饭,现在在量衣服尺寸。”
    他微眯起眼:“今日早上点的什么吃食?”
    这就有话说了,蒲甘把尚娴的话一五一十汇报。
    江枭肄的表情愈加阴郁,淡嗤了声,嗓音低冷地补全蒲甘口中不完整的名称,“pule donkey cheese。”
    世界上只有一个农场生产的驴奶起司,25升的奶才能制成一公斤,每磅价值600美元。
    小本生意的人家怕是养不起她,厚厚一叠假资料想必费了不少心思,胆子不小,还真敢把主意打他这来。
    江枭肄虚掩着浓密卷翘的睫,立体的五官沐浴在颗粒漂浮的光线里,表情冷漠沉静,浑身散发寒气。
    倏地,他笑了下。
    暗藏祸患的雨夜,蛇想吞象,可惜碰到是欲壑难填的鬼见愁。
    蒲甘和裴瑞觉得特瘆人,背后发毛。
    江枭肄向来喜欢直接有效的方法,就像解二元一次方程,代入消元对消出结果,粗暴简单。
    “蒲甘,你跟着她,活动范围只限在榆宁。“
    如若那女人有威胁直接送走岂不更省事,放在家宅南边最大且唯一面对花园的房间好生供着,蒲甘满腹疑虑,斟酌出声:“那她要是想见您呢。”
    擂台打靶声清脆充满爆发力,拳手们出拳吐纳声嘶嘶呼哈短促不绝。
    休息区的画面静止凝固,低气压骇人。
    江枭肄点了支烟,情绪在尼古丁里平缓,嗓音于吞吐的烟雾中寡淡,“除此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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