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低唤,尾音带着些轻呢,像是一颗翠玉砸进了流水里?,再荡起涟漪。
    “若要清理?伤处,也是用酒,用水可?不行。”
    “这儿没有?酒。”她坦诚答道。
    “那就?不必多此一举,你?直接过来帮我?便是。”
    “我?帮你??怎么帮?”
    她把手拿下去,只见竹子做成?的门?框上,落了几个淡淡的甲印。
    回过身来,入眼便是半扇掩在白衫下的脊背。
    宽肩窄腰,身形精瘦,每一处肌肉线条都恰到好?处。
    衣衫一半粘连在他的那处剑伤上,一半松垮地垂在他的腰边,乌黑的发随意?散着,在烛火的暖和月光的冷中,勾勒成?一副别样的旖旎风景。
    她不禁咽了口口水。
    他侧过脸道:“帮我?把这边的衣衫撕下去。”
    “撕下去?”她诧异道,“那得多疼啊。”
    “不这样做,怎么上药呢?”
    他循循善诱道。
    “哦......”她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少看?了一百多年话本的谢扶玉,已经全然忘记了,修士疗愈这种外伤,只消运起灵力,在经络内周转一番。
    她走到他身前,便也看?见了他前面衣衫之下的风光。
    他清隽但不瘦弱,肌肤几乎白至透明,隐隐能窥见青紫的血管。锁骨长得极其?诱人,然而这诱人之下,便是一点更诱人的粉红。
    谢扶玉撇开?眼睛,克制着自己不要乱看?,实则心?跳得格外厉害。
    她捏着他的衣衫道:
    “要,要拿剑割开?吗?”
    “不必,你?用手一点一点小心?撕开?就?行,别让它?和伤口粘在一起。”
    “好?......那你?忍着点。”
    她垂眼去看?他的神情,却恰好?落入了他的眼睛。
    他宽慰道:“只是撕开?血痂而已,别怕,我?不疼。”
    她无措地低下头去,凝着伤口,用手指抵着衣衫与皮肉的间隙,然后再一点一点撑开?粘连的地方。
    血痂撕破的时候,其?实他是疼的。
    一点一点撕开?的疼痛最为磨人,远不如一把扯下来的快意?。
    但他现在所承受的一切疼痛和流血,于他而言,都像是一种证明。
    证明她手指的温度和落在他背上的急促呼吸,不是假的。
    证明她对自己的在意?和关怀,不是假的。
    证明她此时全部因自己而起的心?绪,不是假的。
    撕到一半的时候,谢扶玉见已经干涸的伤口又涌出了新的血液,不禁有?些着急。
    “喂......”
    她刚开?口,他便打断了她。
    “叫哥哥。”
    谢扶玉抿了抿唇,有?些不情愿,但见赤红的血珠顺着肌肤流下一道红痕,终究妥协道:
    “哥哥,我?,我?该怎么止血?”
    江陵回过头来,见谢扶玉脸烧的通红,挑了挑眉,抛给她一瓶早已幻化好?的草药。
    “涂在伤口上。”
    当初还是她教自己的,如今反倒变成?他教给她了。
    她挖出一块,指尖带着一点点药,轻轻触碰在伤口上,瞬时,一股清凉渗透进了肌肤中,继而带着原先的疼痛,烧的火辣辣起来。
    两人没再说话,时光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流逝,仅有?砰然的心?跳与交织的呼吸声?。
    烛火“噼啪”一响,她站起身来:
    “好?了,今夜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为你?换药。”
    她刚转身,他便扯过了她的手腕,目含期盼地看?着她。
    “你?就?这么走了?没什么想问的吗?”
    这一转身,原本松垮搭了一半的上衫,如今更是掉到了七分,谢扶玉猛地闭上了眼睛。
    理?智告诉她,她此时应当赶紧远离这个祸水,可?她的步子却挪不开?半步,甚至还总想睁眼睛去看?。
    “你?......你?真?是我?哥哥吗?”
    江陵笑了。
    “那你?想我?是你?的什么?”
    “我?......”
    她一时语塞。
    “好?了。”他松开?了手,“我?若不是你?的哥哥,干嘛要舍命相护一个才认识一日的小修士?又不是我?自己的徒儿,你?说对吧?”
    她睁开?眼睛,见他已经将衣衫穿得一丝不苟,一时竟有?些失望。
    不知是在失望他可?能真?的是她哥哥,还是在失望他穿上了衣衫。
    江陵微微叹了口气:
    “若你?实在不愿唤我?哥哥,那就?叫我?谢陵吧。”
    “谢陵?你?的名字?”
    “对,我?的名字。”
    他从未问起过自己的名字,但居然连姓氏都一样,看?来他当真?没骗自己,真?的是自己的哥哥。
    谢扶玉张了张口,但没发出任何声?音,旋即有?些懊恼。
    “......不行,我?真?叫不惯哥哥,不如暂时叫你?谢陵哥哥好?了,等我?习惯习惯,咱们再谈。”
    不知是不是害羞的缘故,她今夜的语调始终有?些软,从前缠着她唤阿姐的时候,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如今听着她叫自己哥哥,心?中有?些甜蜜,又有?些酥麻。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
    “好?了,我?去别处睡,你?在此处休息。这些日子,你?好?好?习剑,待武道大会?时,莫让你?自己失望。”
    “那你?呢?若我?输了,你?会?失望吗?”她歪着头问他。
    “我??”他轻笑起来,“你?不必在意?我?的想法,自己开?心?就?好?。更何况,我?永远也不会?对你?失望。”
    他说,莫让自己失望。
    谢扶玉垂着眉眼,听见他这句话,心?里?浮上一层暖意?。
    许多人说过类似的话,可?他们说的,大抵都是些不辱师门?,不负师恩。
    只有?师父和哥哥,会?告诉她,去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别让自己失望。
    江陵习惯呆在房顶,感受着肩后一丝一丝的抽疼,第一次觉得不用灵力疗愈的疼痛,正带给自己许多名为幸福的愉悦,晒月亮时,却听见院中传来了些动静。
    他翻过身,撑着脑袋往下看?,却看?见谢扶玉提着剑,来到了院子里?。
    月下,她执剑在手,收敛了笑意?与羞涩,眼神变得肃然凌厉起来。
    隐隐散发着蓝光的长剑在她手中飞快刺挑,剑光扫过之处,落下一阵竹叶。
    江陵默默看?着。
    她如今练习的招式,同她那日教自己的几乎一模一样。
    现在已是三更,寻常人早就?睡熟了。
    如他所想,她的背后果真?狠下了一番功夫,才会?有?后日的扬名。
    “妹妹,你?这般练,可?还差点火候。”
    他冷不丁地在屋顶上出言道。
    谢扶玉一惊,抬眼朝他看?来,下一瞬,他便用灵力幻化出了数只飞鸟,朝她振翅而去。
    “不如试试将它?们悉数斩落吧。越快越好?。”
    他双臂枕在脑后,仿佛在欣赏一场独属于他的剑舞。
    鸟儿飞得既无章法又杂乱,少女一开?始的时候,尚且应接不暇,随着的手腕力量逐渐加大,剑也随之加快。
    她出剑一向干净利落,如游龙破风,身形也越发地轻盈,终于找准了章法,将这些飞鸟悉数斩落。
    “不错。”
    他迎向她自得的眼神,也弯起一双眼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逝去,他陪着她在这竹林间换着花样练剑。
    起初是在平地,后来是在梅花桩上,再后来变为凌空。
    陪练的东西也从灵力幻出的鸟儿,变成?身量更小的蝴蝶,最后则变成?了水滴。
    就?这样,他陪着她,走到了仙门?武道大会?的那一日。
    第41章 剑阁一梦(三)
    太阳还没冒头, 江陵便陪着她?,从无涯海的竹林回到了七剑阁的寝殿。
    他一边哈欠连天,一边看着她?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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