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了闻锅里飘出恰到好处的调料香气,不禁有些疑惑。
    江陵是不会放调料的。
    她坐在桌前,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思索,未果,干脆抬头望向一旁目不转睛看着她的狐狸:“昨夜可否有人来过?”
    狐狸摇了摇头。
    “怪了。”她咬了口包子,若有所思,“这厨艺比我那徒儿好上不少,可是,会是谁呢?”
    狐狸乖巧地蹲在一旁装无辜。
    谢扶玉喝下最后一口白菜汤,一把捞起狐狸:“走,跟我找虹异去。”
    不同之前她让他一同站在七星上御剑而行,这回,换成了她把它抱在怀里。
    江陵既已做了要对她负责的决定,便没平日里那般扭捏,干脆把脑袋搭在她的手臂上,就这样,一人一狐来到了虹异的织造坊。
    “你们掌柜的呢?”
    虹异闻声而来:
    “哟,女侠,什么风把您吹来……”
    他话还没说完,笑容便凝在了唇边。
    “我来是想问问你,江陵来过你这儿吗?依他所言,他能去的地方,也不过此处了。”
    他看着缩成一团理直气壮躺在谢扶玉怀里的江陵,再看了看认真询问的谢扶玉,一时不知该如何答。
    修炼成型的雪狐原身可比人大多了!
    他缩成这样小的雪团子,究竟是在讨谁的欢心?!
    怀里的狐狸调整了一番姿势,微眯着眼睛威胁他。
    “没,没见啊……”
    虹异看着他的脸色,斟酌道。
    然而,两人的互动恰落入谢扶玉眼里。
    她垂眸望去,见狐狸正趴在她手臂上,冲虹异挤眉呲牙,心下添了几分了然。
    “哦……原来没见过啊。”
    臂弯里的狐狸却完全没察觉她此时的视线。
    第19章 荒山雪狐(三)
    “啊!让我算算日子......今儿是正月廿九,是南方的拗九节!虽然他爹不疼娘不爱,但他总归是个孝顺孩子,兴许回家瞧一瞧......”
    虹异忙着帮他编瞎话,自然也没留意到她的神情。
    “你,你也不必担忧,少年叛逆,他过几日便自己回去了。”
    狐狸听完虹异的答复,满意地舔了舔爪子。
    不过,虽然他确实爹不疼娘不爱,但和孝顺孩子也不大沾边。
    谢扶玉垂眼看着狐狸,对虹异客气道:
    “好,多谢掌柜,那我就不叨扰了。”
    说罢,她转身便走。
    “哎!女侠,且等一等!”
    她止住脚步,抱着狐狸转过身来,见虹异转身往内室走去,不一会儿,便递给她一只白瓷瓶。
    “胡兄抱着花盆儿来寻我时,托我将这个转交与你。”
    谢扶玉腾出手,把狐狸放在地上:
    “这是什么?”
    只剩冰凉石板为伴的狐狸,不满地冲虹异呲了呲牙。
    “幻梦粉,也是姜萱花妖的花粉。姜花气味馥郁芬芳,闻之,可造出真实过往的幻境。”
    虹异一改方才吊儿郎当的神色,向她解释道,
    “重金难求。”
    “也就是说,只要你下给旁人,便能回到他的过去?”她紧握了握瓶子。
    “是。”虹异点点头,“不过,这花粉难得,一瓶约摸只能用两次。”
    “那进入记忆之人......可以更改过去吗?”
    谢扶玉小心问道。
    虹异摇了摇头:
    “当然不可。既已发生之事,只能重现,无法更改。”
    “我知道了。”她将瓶子揣进怀中,一拱手道,“就此别过。”
    她虽与平日看上去无二,但地上的江陵却知道,她与虹异的这番话,定是勾起了她的心事。
    以至于把自己忘在了这铺子里。
    虹异伸手想趁机占他的便宜,他一个转身避开,顺便又用尾巴轻轻抽了他一下,以示警告。
    而后,忙不迭地跟上谢扶玉,在她的身旁打转,又用脑袋蹭了蹭她的小腿,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她微蹙着眉一瞥,把它捞了起来。
    不过,不同于先前的怀抱,这回,她解下为他包扎伤口的蝴蝶结,贴心地把他结结实实绑在了剑上。
    江陵:?
    怎么和来时一点不一样?
    他特意睁圆了眼睛,摆出一副可怜模样,试图唤醒她热爱毛茸茸的心灵。
    谢扶玉望着江陵,怜惜地轻抚着他的头:
    “二陵啊,你也知道,你是只圆滚滚的胖狐狸,总抱着你会手酸。”
    他默默转过脑袋,看了眼身下的巨剑。
    借口。
    纵使七星握在手中,亦有八尺长。
    常年习剑之人,自然久练臂力,她舞刀弄剑尚且不在话下,怎会嫌抱一只小狐狸重?
    更何况......他从前也是腹肌胸肌都来的,哪里胖了啊?!
    谢扶玉看着他有些气急败坏的神情,默默在心里笑了笑。
    她立在剑上,捏诀御剑,瞬间飞至高空,御剑前行时,也并没减缓速度。
    带出的风自他耳旁呼啸而过,江陵只觉得尾巴都要吹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却倏然停在了半空。
    “嗷呜!”
    他被捆得牢,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得仰面在剑上,发出不满的声音。
    “奇怪。”她喃喃道。
    “嗷呜?”
    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她道:
    “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我看见许多鲛人,在林中蠕动前行。”
    江陵顿时竖起耳朵。
    鲛人一族,不是生在海中吗?
    纵使上岸,也该幻化出人腿行走啊。
    让鲛人的鱼尾在都是碎木残枝的林间行走,无异于人类的凌迟酷刑。
    “下去看看。”她果断道。
    她逆转剑势,缓缓落在林间,跳下剑来,任凭七星浮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望着她的眼神,一晃而过的,是看透一切的嘲弄。
    他眨眨眼睛,再细看去,却只剩下了无波的平静。
    他一定是想多了,他从头至尾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她怎么会发现呢?
    他识相地晃了晃尾巴。
    她犹豫片刻,终是伸手解开了绑着他的系带,一手将他捞起来,往林中行去。
    自从他们落在了林间,阳光便微弱起来。
    林木影影绰绰,其间没有一丝响动,只有她踩碎残叶的咔擦轻响,令她一时难辨方向。
    她蓦然察觉不对,止住脚步:
    “我明明落在了那些鲛人所在之地,怎会如此安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江陵闻言,环顾四周,发觉此处竟飘散着仅有妖瞳可见的缕缕白雾。
    是妖物设下的障眼术。
    阿姐御剑而落的地点没有错,只是这障眼术,让那些鲛人隐蔽了起来。
    一转眼,谢扶玉正提剑在眼前的树干上做了个标记,又带着它小心往里走。
    他犹豫一番,张口轻轻咬着她的手腕,试图阻止她。
    阿姐,没有用的,既然设了这障眼术,再怎么走,也是原地打转。
    她没理会,只揉了揉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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