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好了,协查通报一出,谈培才算是彻底不用出派出所了,直接被“特殊保护”起来。
    经卫润泉指认,谈培才被公安分局的刑警抓获归案,公安机关认定其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
    后经法医鉴定,卫润泉左胸部被刺后导致休克、心包填塞、心脏破裂,损伤程度为重伤。
    “你回忆下,当时打你的那个人,他手里是空着的,还是拿着东西?”方轶问道。
    “当时他手里什么都没拿,另外两个人手里拿着一米来长的钢管。”谈培才想了想说道。
    “你确定?”方轶再次确认道。
    “我确定,当时他搂着我的脖子,另外两个人扭着我的胳膊,我根本就反抗不了,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他们拉到旁边的小树林里。
    然后他就抽我嘴巴,左右开工,抽的我鼻子直冒血。他手里要是拿着东西,也不可能左右开工的抽我嘴巴子。”谈培才确认道。
    “你在公安机关和检察院也是这么说的?”方轶追问道。
    “是的。就跟刚才说的一样。”谈培才点头。
    “你认识打你那个人吗?”方轶接着问道。
    “不认识。”谈培才摇摇头说道,然后他直勾勾的看向方轶问道:“方律师,是他先打我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扎他。我会被判刑吗?”
    “根据你说的,目前来看,你是出于正当防卫的目的出手伤人,但是你把对方打成了重伤……有可能你会被判防卫过当,构成故意伤害,但是应该不会重判。
    你心里压力也不要太大,下午我会去检察院阅卷,等我看过案卷后,会再来见你,到时候会告诉你辩护方案。
    你有什么需要我转告你爱人的吗?”方轶问道。
    “麻烦您告诉我媳妇,我在里面挺好,没事。让她照顾好老人和孩子。”谈培才眼神复杂的说道。
    第709章 防卫过当
    出了看守所后,方轶和云乔上了车,中午在县里找了一家餐馆,吃了一顿驴肉火烧。
    “师父,对方三个人,还拿着钢管等凶器,为什么您刚才说谈培才可能构成防卫过当?
    对方三个人打谈培才一个,结果谈培才被打急眼了,掏出刀扎伤了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谈培才有没有可能构成特殊防卫。
    毕竟是对方先动的手,而且对方的行为应该算是行凶吧?”云乔啃着驴肉火烧,看向方轶,问道。
    “谈培才确实是出于正当防卫的目的,才掏刀扎人。但是被害人手里没有拿任何凶器,只是空手抽谈培才嘴巴。
    虽然被害人构成对谈培才的故意伤害,但远达不到致人重伤或死亡的程度。所以谈培才的防卫行为明显超过必要限度,属防卫过当。”方轶解释道。
    “但是对方三个人中,不是有两个人拿着钢管吗?钢管不算是凶器吗?”云乔歪着脑袋,不解的问道。
    “但是,实际上对谈培才进行殴打的只有被害人一人,另外两人并未动手,只是起到了威慑作用。
    如果三人是奔着要谈培才命的目的去的,绝对不会是这个结果,可能第一轮谈培才就倒下了,不死也得重伤。”方轶说道。
    “好像也有一定的道理。”云乔点了点头。
    次日下午,彭华雁和田彩英再次走进律所会议室,来见方轶。
    “方律师,按照您的说法,我外甥谈培才很有可能构成故意伤害罪,不能做无罪辩护,只能做罪轻辩护?”在方轶分析完案情后,彭华雁看向方轶问道。
    “是的,从目前的情况看,检察院认为您外甥谈培才与被害人之间属于互殴,您外甥的行为不构成正当防卫,他的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
    但是我认为,您外甥谈培才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只是防卫过当,构成故意伤害罪。”方轶解释道。
    “那这罪名不都一样吗?都是故意伤害罪。”田彩英的潜台词是,既然检察院和律师的意见都是构成故意伤害罪,那我请律师有什么用,这不白花钱吗?
    “方律师,您别误会,彩英的意思是说,检察院认定的故意伤害罪和您说的故意伤害罪,差别在哪?”彭华雁急忙把话往回拉了拉,以免平白无故的得罪人。
    彭华雁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商场老将,在待人接物上,绝对不是家庭主妇田彩英可以比拟的。
    虽然方轶说的和检察院说的罪名一样,但是彭华雁却没有像田彩英那样不过大脑的去理解问题。她注意到检察院认定的是互殴,而方轶说的是防卫过当,这两种说法应该是有区别的,但是区别有多大她不太清楚,所以她想听听方轶的解释。
    “没关系,田女士的心情我能理解。是这样,如果按照检察院的指控,双方是互殴,那么谈培才会被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因为对方被扎成了重伤,很有可能判下来刑期会在五年以上。
    如果法院采纳我的辩护意见,认定谈培才属于防卫过当,虽然仍然构成故意伤害罪,但是应当减轻处罚。谈培才极有可能会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两者的区别在量刑上。”方轶解释道。
    “方律师,不好意思哈,刚才是我没听明白。”听方轶解释完后,田彩英觉得刚才自己的话有些不太妥,急忙往回找了找。
    “没关系,这个案子稍微有点复杂。”方轶客气道。
    很多时候律师不能因为当事人的一句气话就疯狂的回怼,就好比狗咬你一口,你总不能再咬狗一口吧(关键是跟狗对咬,大概率人是咬不赢的),那样会让客户觉得律师很没有素质,也会得罪潜在客户。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跟当事人吵,直接回到问题本身,用案件事实、法律逻辑,和已有案例拍死对方,让对方服你,不敢再跟你呲牙。
    如果拍不死、拍不倒怎么办,比如碰到混不吝的当事人,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接受他的委托,以免陷入被动,案子办的一肚子气,搞不好最后还得退费。
    “方律师,就按照您说的办吧,如果委托您出庭辩护,律师费多少钱?”彭华雁当场拍板道。
    “一审律师费十万元。如果有二审,二审律师费五万元。”方轶说道。
    “对了,方律师,我丈夫的案子,您有多大把握能让法院判他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田彩英突然问道。
    “呃……这个我真没办法给您保证。庭审过程中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方轶一怔,解释道。
    “彩英,你还有其他要问的吗?”彭华雁看向身旁的田彩英,眼神中有些许的无奈,但后者却未发现。
    田彩英摇了摇头。
    “方律师,那就按照您说的办吧,您准备手续,我们今天就签字付款。后面的事就交给您了。”彭华雁诚恳的说道。
    “您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方轶说完,看向云乔,后者起身去了楼下,准备委托手续。
    办公室内,方轶正在为谈培才故意伤害案准备辩护意见,马义走了进来。
    “老方,你的队伍咋样了?”马义坐在沙发上,拿出一盒香烟,抽出了一根。
    “一共三人,包括一名助理。”方轶来到马义近前,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怎么这么点人啊!”马义把香烟从嘴中拿掉,惊讶的看向他。
    “我们团队主打刑事诉讼,而且目前工作量还算饱和,等后期业务量上来了,再招律师也不迟,这段时间我正在物色合适的律师。”方轶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这是要搞精英律师团队啊!”马义点着头,一副我懂的表情,说道。
    “你团队怎么样?”方轶问道。
    “三个律师名额已经满了,最近这几年离婚诉讼比较多,而且分的家产也多是房产、汽车、股票等高价值的财产。所以很多律师往这块业务钻。不愁招律师。”马义得意的说道。
    第710章 人性
    “也是,大家都看到你赚钱了,而且近些年婚姻类案件收费都比较高,你只要站在律所门口振臂一呼,立刻就会有不少律师奔你而来。
    我们团队是刑事业务,风险太高,有不少律师都不愿意办刑事案子,而且现在环境又不是太好,我们是新成立的团队,能不能赚到钱大家心里都没底,所以不太好招人。”方轶无奈的说道。
    “算啦!不提这事了。”马义说完,身体前倾,神秘兮兮的低声问道:“你知道为啥老板这么着急让咱们成立团队吗?”
    “为什么?”方轶一怔,反问道。
    马义伸手向上方指了指,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律所可能要引入资本的资金,往超大型律师事务所的方向发展,对标宇宙第一大所的模式。但是上面的一级合伙人意见不一致……”
    “你的意思是合伙人在争夺律所的内部资源,老板想让咱们尽快壮大,有更多的影响力,以便他有更多的话语权?”方轶想了想,看向马义。
    “对喽!你别看咱们律所表面上与往常一样,看不出什么波澜,但是底下已经开始做手脚了。”马义煞有介事的低声道。
    “真的假的?有这么严重吗?”方轶对马义的话深表怀疑。
    “你看,你还别不信,这事你清楚就行。昨天晚上咱们律所的一位平时跟我关系不错的三级合伙人,请我吃饭。明里暗里的劝我站队……”马义低声道。
    “站什么队,你不是在老板的团队吗?”方轶有些发懵。
    “别跟我说,没人找过你。”马义盯着方轶的眼睛看了半天,见后者不像是装傻:“好吧,可能是还没找到你,你是三级合伙人,估计早晚得有人拉拢你。
    对方想让我跳槽去一位二级合伙人的团队,那位合伙人我有过了解,团队以诉讼为主,跟咱们团队的业务模式差不多,但是规模较小,他们在婚姻家庭方面做的有一定影响力,算是比较成功。”
    “你不会是真打算跳过去吧!这不是挖墙脚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以后你怎么面对老板?”方轶惊讶的看着马义。
    “所以啊,我没立刻表态。我跟你说这事的意思,是告诉你,现在上层很乱,最好别轻易表态,一旦表态对方就会给你打上不能争取的标签,你想用所里的资源,有可能会被限制,或者出现恶意竞争的情况。”马义认真的说道。
    “但是即便咱们不表态,整个律所谁不知道,你和我是老板极力培养的人?”方轶说完,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老板之前那么急的催促自己和马义组建团队,是不是有意对外释放信号,告诉其他人:这两个人是我的铁杆,是不可能跟你们走的。
    “你这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只要你不明确的拒绝对方的邀请,就有可能改旗易帜,对方就不好逼的你太紧。
    当然如果你不想依靠律所的资源,直接拒绝对方,也没有什么问题,这事你可得想好了。
    不过从目前律所内的整体情况看,咱们团队不占优势,老板的日子不太好过。”马义意味深长的说道。
    方轶从茶几上马义的烟盒中抽了一根华子,点燃后,深吸了一口,靠在沙发上慢慢的皱起来眉头。
    “哎!这才刚过两天好日子,看见些曙光,上面这帮家伙就开始折腾了,这么搞下去真的好吗?”方轶喃喃道。
    “古语云: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哪家律所敢说自己一辈子不变,合伙人都是一条心?只不过是利益相对平衡,在没有大的利益纷争之前,没有合伙人愿意跳出来搞事而已。
    其实变来变去,咱们这种底层的合伙人不过是人家手里的筹码,用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上面喝酒吃肉的时候从来都是关起门来的,只有纷争起来了,才会讲情义,搞道德绑架,利用你我去实现人家的利益。
    所以,在目前的情况下,人心叵测,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你心里有数就行。
    平心而论,我是不希望看到内斗两败俱伤,让场外的资本得利的。但是咱人微言轻……不说了,还是先干好自己的事吧,自己的团队硬气了,别人自然不敢小看你。
    实在不行,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咱自己干,只要团队还在,渠道还在,肯定不会饿死。”马义边吸烟,边发牢骚。
    马义心里有怨气,方轶心里也有怨气,他们不理解律所的上层为什么这么搞,自己的业务刚有点起色,结果就出现了这种事。
    其实这就是人性,在风平浪静之时,大家拼命的捞钱,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平衡被打破,有人跳出来搅局,每个人的小心思就会逐渐显露出来。
    时也,命也,运也!
    正如马义说的“人微言轻”,方轶争不了,也没办法争,他能做的只是不断的让自己的团队发展壮大,增强自己的实力。这也正是万可法希望看到的,可发展、壮大团队,又岂是说说那么简单。
    马义离开办公室后,方轶坐在沙发上想了许久,他不得不为自己和团队的将来考虑。
    不久之后,谈培才故意伤害的案子开庭了。方轶和云乔早上八点半便赶到了县法院,彭华雁和田彩英也来了,旁听案件的庭审。
    ……
    “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审判长看向公诉人席上的两位男检察员,说道。
    “……被害人卫润泉等三人为覃雷明排班一事,在下班路上,围堵被告人谈培才,随后双方发生斗殴。被告人随即掏出随身携带的弹簧刀刺中被害人胸部,致其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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