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说:“此事是假的,是二皇兄杜撰的,你记住了么?”
    隋云行仍旧垂着他的眼,苍白的脸上没有变化,似乎对五皇子沉寂许久后做出的决定毫不意外。
    他应:“某知。”
    *
    沈禾解决了一件大事,心中的大石头跟着搬走。
    他想,少了隋云行,戚乐咏能挖的坑便少了一半,太子哥哥想必能够轻松不少!
    沈禾在心底盘算着,他再等等。
    就等皇帝死。
    等戚拙蕴登基。
    一看见戚拙蕴登基,他马上就走!
    不过话说回来。
    沈禾高兴得脸上压不住的笑,一个人抱着书翻滚也乐得开心,他在心中嘀咕,狗皇帝要死的话再等等吧!
    再撑几个月!
    小表哥他们可马上就要参加殿试!
    可不能让狗皇帝耽误了。
    沈禾这么一想,觉得自己怪缺德的。
    不过,哼,那狗皇帝又不是什么好人,从戚拙蕴小的时候就折腾人。连小孩子都欺负的狗皇帝,他缺德一点儿怎么了!
    沈禾在小榻上滚来滚去,趴着抬头的时候,看见窗户外正摘桃花的连翘与荷菱她们。
    院子里那树桃花开得红艳艳的,玫红的色泽格外艳丽,让人一瞧见,便眼前明亮粲然。
    沈禾支着自己的下巴,看她们摘桃花瓣,准备一会儿去厨房做新糕点。
    心中忽然有些怅然。
    他要是跑路,可带不了连翘与荷菱她们。
    人太多他跑不掉的,沈禾对自己的能力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要是走,必然得安排好连翘他们日后的生活。
    沈禾在心中盘算起他走后,京城里的人要如何安排照顾。
    他想的入神,连翘与荷菱在桃花树下抬眼,就看见窗子里少年发呆的面容。
    四月春光明媚,落在少年的面容上,格外鲜活,如美玉添了光彩,分外夺目。
    荷菱笑着小声说:“小公子真是长大了,现如今有许多心思。”
    连翘垂下眼睫,轻声说:“人哪有长不大的呢。”
    她说完这话,摘下一朵完好的桃花,放在竹篮里:“咱们都老了。”
    荷菱嗔道:“哪有,连翘姑姑你瞧着还年轻得很呢,与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有什么区别?来,叫我瞧瞧你的脸蛋?”
    连翘没有如以往与她嬉闹,拍下荷菱的手,轻声说:“昨夜里梳头,我都有了根白发了。”
    荷菱马上凑过去,与连翘安慰:“一根白发而已,怎么做出这愁苦样子。我比你还要大几月呢,会比你先老,这样想是否心中宽慰许多?”
    她说:“好了,连翘姑娘,莫要想太多,世上的事哪是你操心得完的?少操心些,才不会老的快,日后才能陪小公子更久是不是?”
    “咱们日后还要给小公子带小娃娃呢。”
    连翘说:“不会有小娃娃了。”
    荷菱摘下一枝桃花,插在连翘发髻上:“那便继续照顾小公子,他这样孩子气,拿小公子当小娃娃也不错?”
    连翘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被荷菱说服了,还是如何。
    四月二十六。
    贡士朝沐整冠,受召入宫面见圣颜,由皇帝钦点状元。
    沈禾一大早爬起来,跟戚厌病两个人捧着饼子,坐在宫门口的马车上等人。
    他们两个也不嫌丢人,啃饼子的时候不时探头出去,看看人什么时候出来。
    戚厌病果不其然,会试落榜,止步举人,与贡士无缘。
    与戚厌病这个赶鸭子上架的学渣相反,柳峥一举拔得头筹,成为会元。
    兄弟两个人缩在马车上,边啃饼子,边对柳峥报以厚望:“这若是被陛下开口亲点了状元,可就是大三元了啊!”
    沈禾美滋滋的嚼着喷香的饼子,为自己脸上贴金:“嘿嘿,我是小三元,真不愧是表兄弟。”
    他对自己小三元的名头很是自豪。
    这么牛,干什么不吹?
    当然要吹!
    等小表哥出来后,他就换个法吹,出门逢人便说:“我是大三元的弟弟小三元。”
    嘿!这谁听了不觉得牛!?
    他们等了许久,宫门里终于有了人影。
    郑学则与柳峥瞧见远远一辆马车里,探出两个人头,眼眸一亮。
    两人按捺住,礼仪端方的走了好一段距离后,开始疾步朝着马车冲,脚步一登便进了马车里。
    沈禾与戚厌病都兴奋坏了:“如何如何?!”
    柳峥到了亲近的人跟前,端不住架子,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他也不过二十出头,得了这样的功名,甚至超过了他所有的长辈,哪有不激动的?
    他努力稳住嗓音,说:“陛下在殿上,亲点我为状元。”
    沈禾忍了又忍,才没有高呼出声,只能在内心尖叫:我的哥!太牛了!活的大三元!!!
    他与戚厌病激动的恨不能在马车内蹦起来,跑两圈。
    等兴奋完毕,两双一模一样,亮如明日的眼睛转向郑学则:“哥哥你呢你呢!”
    戚厌病学沈禾:“兄弟你呢你呢!”
    郑学则嘴角一抽。
    他老神在在的说:“不知,除开前三甲由陛下亲点,其余人名次过几日才会张榜。”
    情绪很冷静。
    冷静得沈禾咋舌。
    郑同学也是牛的,这么大的场面,一点儿都不激动。
    什么心理素质啊这是?
    郑学则见两人激动完了,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个淡淡的笑容:“不过应当不差。”
    沈禾跟戚厌病又开始激动起来,叽叽喳喳像两只麻雀,没个停声的时候。
    两个合格的捧场王凑对了。
    这样大的喜事,一群人自然是冲去云间楼,好生吃喝庆祝一番。
    沈小公子格外慷慨,不再死死捂着自己的小荷包,大手一挥请客!
    戚厌病眼酸:“小禾弟弟怎么忽然大方了?”
    他可怜的很:“唉,不像我,堂堂一个郡王,现如今荷包里掏不出几两碎银,全叫我大哥压住。”
    沈禾有一瞬间的心虚。
    他倒也不是忽然特别大方。
    他只是快走了,所以决定走之前多请客。
    说不好哪顿饭就是他离开京城前的最后一顿饭。
    这短瞬的心虚马上被沈禾压下去。
    柳峥与郑学则二人未曾注意,唯有这方面格外敏感的戚厌病,忽然瞥了沈禾一眼。
    可惜,没能瞧出个所以然来。
    戚厌病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觉得小禾弟弟似乎有些反常。
    像是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他没急着问,决定改日找个时间,打探打探。
    一群人吃吃喝喝。
    因着高兴,叫小二上了一坛酒。
    他们几个人分着喝光,最后成了一群醉鬼,被自家的小厮下人们扶着带下去。
    恒亲王府的小厮与护卫上楼,想将他们家小郡王接走。
    戚厌病这厮相当不配合,扑出去拽住沈禾的胳膊:“不不不!我不回去!本王不回去!回去要挨骂!”
    他大着舌头跟沈禾卖惨:“小禾弟弟,你收留收留我,我哥他是个在世阎罗,我怕他削我的皮……”
    沈小公子趴在忠言背上,两眼迷茫,乖巧的让人带走。
    戚厌病拖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忠言哭笑不得:“要不便请小郡王与小公子宿一夜,并非是什么大事,想必王爷与王妃不会追究的。”
    侍卫看也不太能拖走自家郡王,只能帮着将人弄上马车,送去沈禾的小宅子。
    他们一路洗漱完,戚厌病都不肯撒手。
    沈禾后半程恢复些许神志,听见戚厌病唧唧歪歪,很是善良的摸摸他狗头:“你大哥确实可怕,我也好怕他,你跟我一起睡好了,我让太子哥哥顺道保护你。”
    戚厌病感动坏了:“小禾弟弟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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