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取笑着他, 还望外面特意瞥了一眼,说:“日上三竿也快了, 小公子莫不是被饿醒的吧?”
    沈禾记不清楚,昨晚明明睡得早, 今天还醒的晚。
    感觉夜里像是做了噩梦,被鬼压床了似的。
    他不确定的下床,问:“我早间是不是醒过?”
    连翘说:“是呢, 太子殿下上朝前来, 让小公子吃过早膳垫个肚子再睡, 小公子直说不用,还催太子殿下快些走。”
    说着,回想起晨间场景, 又笑起来。
    沈禾记起点模糊印象……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他先是为自己的赖床感到片刻羞赧, 随后装模作样, 一派坦然的自己穿好衣裳,连翘走过来为他将头发束上。
    束发到一半, 连翘忽然想起先前提起的高马尾,问:“小公子,现下天气转凉,奴婢为您梳个高马尾如何?”
    沈禾在这方面没主见,只要不热,怎么都好:“好呀好呀。”
    连翘勾着乌黑细软的发丝,手指灵巧,三两下功夫便为沈禾绑好一个高高的马尾,看起来非常恣意潇洒。
    沈禾肚子饿得咕咕叫,出门觅食,喂饱自己的五脏庙时,那头戚拙蕴都已经下朝,回了东宫。
    进门,便是沈禾放下碗筷,与连翘说自己吃饱的一幕。
    戚拙蕴问:“禾禾才起?”
    沈禾脸颊发烫,他腆着个脸说:“我昨日院考!实在是耗费太多脑力,当然起得晚!”
    戚拙蕴眉梢微微扬着,下一句话就让少年垮下脸:“禾禾说的是。看样子禾禾休息好,吃饱喝足,昨日晚间宋少傅还曾问哥哥,你答得都是什么,说与他,可评判你的成绩如何。”
    沈禾:“……”
    感觉自己的胃开始消化不良。
    他两手捂着肚子,扭头往外:“哥哥,我吃撑了,我出去消个食,消食完回来再跟你说!”
    戚拙蕴瞧着他起身往外走,自己几步便跟上,一手拎着沈禾后衣领:“无妨,哥哥陪你一起走。”
    沈禾:不用了,谢谢。
    沈禾在东宫里打转,他瘪着嘴,一圈绕到了主殿,去殿后廊下,瞧见那棵跟他一样高,叶子油绿的山茶,手欠地掐了片叶子,从后面绕过。
    这么转了个大整圈,戚拙蕴从头陪着他,不徐不疾的,完全没有趁机问他写的是什么,一副陪着人认真消食的样。
    呜呜,鸡娃家长的可怕毅力!
    沈禾破罐子破摔,估分而已,让家长提前知道成绩而已,知道就知道,早死早超生,不就是拿不到头名?
    他都打了那么多次预防针,想必这头名不拿也没多大关系。
    一圈转回去后,沈禾没再试图拖延时间,很是爽快的将自己写的大概复述给戚拙蕴。
    他边说边偷瞄戚拙蕴的神色,意图从中揣摩自己能不能拿个好点的成绩。
    要知道,虽然策论这些东西不会像高考一样,有个一二三四五具体分值,却还是会分成甲乙丙丁许多等级。
    沈禾仔细盯着青年太子的神情。
    看了好半晌,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沈禾:好吧,点家权谋男主的表情收敛水平是他之不能揣度。
    戚拙蕴听他说完,夸他:“答的不错。”
    沈禾答案抖落完,心想,哥能考第几,男主你心里多少有个数,要是没拿第一名,别太在意。
    谁家孩子能总是第一呢?
    有人做第一,就要有人做第二嘛,何不妨让他来做这个第二呢?
    至于男主的夸奖,他意思意思笑一下算了:“嘿嘿。”
    戚拙蕴瞥着沈禾脸上神情,哪里能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小算盘。
    他捏着沈禾脸颊:“哥哥不骗你,答的真的很不错。”
    沈禾听见“很不错”三个字,更加不信了。
    家长对自己人滤镜八百米厚。
    他爹妈叔叔姨姨没一个不是这样,到了现在,戚拙蕴也相同。
    戚拙蕴瞧着沈禾那副“你就夸吧”的神情,心中很是无奈,心中想,他家的禾禾,当真要成小三元了。
    ……
    放榜在院试后几日。
    张榜告示,官府会特地派人,去童生留下的地址通报好消息。
    东宫里的沈禾,自然是不需要通报的。
    虽不需要通报,可大家一起凑在一团,看考中秀才的榜单十分热闹。
    紧张程度也就比高考开分差那么一点。
    沈禾没能体验到高考开分,前头的县试府试也不觉得紧张,到了这会儿院试能定功名的时候,他才觉得激动起来。
    一大早冲出去,还拉了柳峥他们三个人。
    柳峥三人早便有秀才的功名在身,明年八月入秋便要下场考乡试,若是考中,就是举人。
    须知沈国公一心从文,自诩是个读书人,心心念念考取功名,考了许多年也只有个举人功名。
    沈禾今日出来没坐马车,牵了匹马,漆黑的马匹,毛发黑亮顺滑如绸缎,在日光下都反射着缎子似的光泽。
    沈禾束着高马尾,骑在马上,听见动静瞧向柳峥三人的时候,一副得意的模样,弧度略圆的下颌抬一下,黑眸亮晶晶的:“哥哥!瞧我今日可是意气风发?待今日过后,我也是位秀才老爷了。”
    那副喜滋滋的样。
    戚厌病凑上去说:“恭喜沈老爷,沈老爷先前不是说,太子殿下要你考头名?小三元若是不到手,皇叔能满意?”
    他问完又说:“这马真不错,小禾,你借哥哥骑骑。”
    沈禾一拽缰绳:“不给!快上马车,去晚了挤不到前头!”
    说着便夹着马肚子,马蹄嘚嘚朝着张榜告示牌那头去。
    柳峥三人上马车,马夫驾马跟在沈禾身后。
    少年模样惹眼,束着高高马尾,穿着一身湖绿的束袖装,文雅公子的味道少些,利落少年的气息更加浓烈,的的确确很是意气风发。
    他们到时,公示栏跟前果然围满人。
    有自己来瞧的,有少爷家的奴仆代劳的,还有许许多多看热闹的普通百姓,看完张榜后,记住上面几位公子哥的名字,回去后至少有两三日饭后茶语的谈资。
    沈禾他们到的时候,官府的人还未来张榜。
    他牵着马,见人果然挤的满满当当,自己现在往里头卡,那简直是人肉夹膜。
    沈禾不得已,坐在高高的马背上,伸长脖子,翘首以盼。
    柳峥哭笑不得,叫他:“小禾,你不若先下来,待官府的人来贴榜,你再瞧。”
    柳峥的话音未落,官府的人便从不远处走来,手中卷着一沓微黄的纸张,后头人跟着,拎个小木桶,里面是用来贴功名榜的浆糊。
    领头的人大声吆喝:“让开!都让开!”
    人群闹哄哄散开条路,让他们进去张榜。
    后面的人不敢挤到这些衙役身上,勉强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一个个努力抬着头,眯着眼去瞧上头的字。
    等到几张纸齐刷刷贴好。
    黑墨写得极其工整的一排名字自上向下,列得整整齐齐。
    衙役站在两边,允许他们靠近瞧,口中说:“不可拥挤喧闹!不可毁坏榜录!”
    其他人哪儿还管他们?
    有些身份,自己来瞧的少爷们撸着袖子上前,人拥上来将几个衙役挤到了一边。
    衙役们只好让开,瞧着人虽多,还算安稳,便准备转身离开。
    还未走两步,瞧见人堆后一匹英俊的黑马,马背上骑着个唇红齿白,模样秀气极了的少年公子,睁圆一双黑亮的眸子,努力在马背上,试图看清告示上的字迹写的是谁的名字。
    沈禾视力还不错,他从中间那张纸最先看起,一个个往前数。
    唔,他应该能够考个比较靠前的名额。
    就算拿不到头名,考个好看的名次也好嘛。
    没准儿真跟他前两日胡咧咧一样,拿了个第二呢?
    那不就是仅次于头名,也值得吹一下呀!
    他数了一串,三个字的名字直接跳过,可瞧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见自己的名字。
    他去瞧第一张纸,发现前三都是两个字的名字。
    正要看看前三里有没有自己时,有人大声叫着:“沈公子!可是沈公子!?”
    叫唤的人声音非常陌生,里面充斥着喜意,仿佛沈禾是他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里遇到的老乡,激动得要命。
    沈禾两眼迷茫,不得不收回眯着快看花的眼睛,去找叫自己的人。
    后头马车上几个人,听见有人叫沈小公子,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想要瞧个究竟。
    就见那几个方才张榜的官府衙役,兴高采烈,尤其是与沈禾对上视线,确认了这位的身份后,提高了嗓门:“恭喜沈公子!拔得头筹!沈公子是此次院试头名!今后不仅是秀才老爷,还是小三元呐!实在是可喜可贺,小人特来向沈公子道贺!”
    沈禾:“?”
    谁?
    第几名?
    小什么元?
    领头的衙役以为他没听清,一路小跑,可算绕过那群挤挤挨挨的人,凑近说:“沈公子还未瞧见名榜罢?您无需瞧了,一早便派人去国公府与东宫报信,秀才老爷的吉服也送去东宫中,沈公子实在是少年英才,小人好些年都未能瞧见小三元,上回出一位小三元还是七八年前,如今可算亲眼见着了……”
    他巴拉巴拉说一大堆,沈禾还呆呆坐在马上,两眼发直。
    等等,等等,让他捋捋。
    县府院乡会殿,也就是说,他四舍五入,就算没考上省状元,也至少是个市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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