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姬瑶成为皇太女,先帝便培养了一批武功高强的死士,成立内行司,每人肩头皆有六角梅花烙印,誓死效忠未来女皇,直接听命于姬瑶。
    不过姬瑶这些年心思一直不在朝政上,从没启用过内行司。
    如今这是怎么了?
    徐德海惊诧道:“陛下可是要……”
    杀人那两个字,他没敢说出口。
    姬瑶小嘴一撅,对他的反应甚是不满:“你怕什么?朕只是想让他们查个案,你速去叫人过来。”
    “好好好,老奴这就去。”
    眼见小祖宗又要发脾气,徐德海大气不敢喘,步履生风地离开紫宸殿。
    没多久,便叫来了内行司总督头。
    这人一身黑衣,头戴黑?面具,将自己全身上下捂的严严实实。
    “陛下。”
    他嗓音冷咧,半跪在地。
    这些年来,姬瑶从没见过他的真容,只从声音和身材判断,应该是个俊逸非凡的年轻郎君。
    她走到他身前,睇他道:“索凜,好久不见,朕要你去查个案。”
    索凜抬起头,“陛下尽管吩咐。”
    四目相对,他那双眼睛黑沉寡淡,竟有几分像秦瑨。
    姬瑶的好奇心在这一刻勾起来,微微俯身。
    索凜一怔,任由她摘掉了面具。
    姬瑶仔细端详着他,心忽而跳漏了一拍。
    面具之下是一张年轻俊逸的脸,约莫也就二十出头,除了嘴巴不像,眉眼真的肖似秦瑨,一样的稳重,但却多了几分冰冷。
    倒是有趣……
    姬瑶挑了下眉梢,将面具还给索凜。
    不过须臾,索凜重新带上面具,垂目凝着地面,半个字都没有多言。
    秦瑨要是有他这么听话就好了……
    姬瑶如是想着,叹气道:“约莫十几年前,庐州发生过一起秦氏布商偷贩私盐一案,当时秦家尽数被斩,案子办的并不通透。朕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查明原委,懂了吗?”
    索凜颔首:“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待他离开后,姬瑶复又走回窗前,遥望着湛蓝无际的天空。
    她能为秦瑨做的不多,只希望能尽快还秦家清白。
    *
    秦瑨在宫里连轴转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日晌午方才回到府中。
    陇右军早已撤出长安,仅留了一部分在宫里协助禁军继续清洗残党。
    田裕闲来无事,跟秦瑨一同回到侯府喝酒。
    长安的深秋甚是爽朗,空气清新,不似陇右那般干燥。
    后院天香苑里红叶翩翩,疏林如画,依山建有水榭,石中清流潺潺,雅致大方。
    侯府仆役不多,这边极其清净。
    两人各换了舒适的衣衫,坐在廊下畅饮。
    “来,我敬你。”田裕举起酒杯,揶揄道:“这些年真是拖你的福,战功压得我都喘不上气了。”
    秦瑨笑道:“田将军骁勇善战,带领的先锋营各个都是精兵强将,是我托你的福才是。”
    “行了吧,这里又没外人,你我还在这里作假。自古以来都是无将不成军,无军不成将,你我的感情,都在酒里了。”
    说着,田裕一口喝了个干净。
    他一向快酒,秦瑨无奈,只能跟着起一杯。
    烈酒灼喉,让他微微皱了下眉。
    几巡过后,两人俱是躺在廊下,疲惫不已。
    秦瑨长吁一口气:“终于能歇歇了……”
    然而没多久,宫里就来人了。
    这次阵仗不小,大监徐德海亲自前来,其后跟着两排宫人,抬着数架红绸御赏。
    秦瑨连忙赶到正堂,上前迎道:“大监,别来无恙。”
    “托陛下的福,拣回一条老命。”徐德海面带笑意,托起明黄圣旨,“宣平侯,快接旨吧。”
    听他如是说,秦瑨敛正神色,撩袍跪在青石地上。
    徐德海打开圣旨,朗声道:“宣平侯秦瑨宿卫忠正,守节乘谊,今平叛有功,加封骠骑大将军,追食邑三千,赏黄金千两。陇右军骁勇善战,克敌制胜,特赐御号嘉勇,将士另行封赏!”
    秦瑨一滞,叩首道:“臣谢主隆恩,祝陛下福泽绵延,江山永固。”
    “侯爷快起来吧,老奴定会转告陛下的。”徐德海殷切的扶起秦瑨,将圣旨交在他手中,“恭喜了,侯爷。”
    “多谢大监。”
    在秦瑨的示意下,他的手下沈三恭敬递上赏钱,随后亲送大监离开。
    外面西风乍紧,俨然又要降温了。
    秦瑨踅身走进正堂,黑眸沉沉,睇着手中的圣旨。
    有了御号嘉勇,陇右军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天子御军,在十道铁骑中地位更高一筹。
    而对于他的封赏,却像是一个敷衍的安慰……
    田裕是边将,不愿意与宫人过多接触,这时才从偏厅走出来,愤愤不平道:“你这次立了这么多功,陛下就给你这点封赏,未免也太小气了。不给你封个王,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啊!”
    “功高才要防。”秦瑨不屑一顾地笑笑,手却攥紧了圣旨,“陛下不想封,怎么都说的过去。”
    “原是怕你功高震主啊?”田裕方才反应过来,“啧啧,我以为那小娘子单纯可爱,没想到却是猴精!”
    秦瑨立时瞪他,“这是长安,不得胡言乱语。”
    田裕不情愿的收敛下来,“我就为你赶到不值……”
    “在其位,谋其职,有什么值不值的。”秦瑨有些不耐烦,微扬下巴示意:“你也累了,赶紧找个院休息吧。”
    *
    这一晚,姬瑶躺在龙榻上辗转反侧。
    这两天她一直没去想秦瑨,然而今日加封,再加上见到索凜的模样,秦瑨的身影便又浮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种感觉非常难受。
    尤其当她看到身边空荡荡时,竟倍感空虚。
    龙榻再舒服,对比那温暖坚实的怀抱,似乎还差点意思……
    冷不丁的,姬瑶耳畔仿佛再次听到了秦瑨低沉的粗喘声,小腹随之一紧。
    她面靥微红,忍不住嘤咛一声。
    真讨厌……
    姬瑶心头埋怨,翻了个身,用被衾把自己蒙起来。
    这床笫之事的后劲这么大吗?
    明明都回到长安了,她竟还是想要他……
    与此同时,宣平侯府亦是彻夜难眠。
    秦瑨阖眼躺在床榻上,坚持了许久,终是一点睡意没有。
    他无奈起来,赤着上身,走到圆案前坐下。
    一旁的落地绢灯燃的正旺,他肩上那枚小小的牙龈愈发清晰。
    他抬手摸了摸,心里情绪开始波动。
    回到长安,一切原形毕露。
    姬瑶又开始提防他,怕他功高震主,拿了一堆没用的东西敷衍他。
    他并不在意什么爵位,更不在意钱财,今日的光景早在陇右时他就已经料到。
    然而真的接到圣旨时,他还是忍不住心酸。
    这一路走来,他若真有功高震主的心,恐怕都不会把姬瑶再送回长安。
    两人经历那么多,说了那么多。
    他以为她会懂。
    却没想到无论他做了什么,依就是殊途同归……
    秦瑨胸口堵的厉害,去浴房洗了个凉水澡,方才冷静下来。
    再次躺回床榻,他只觉自己很可笑。
    他一个快到而立之年的男人,不过是有了几分俗情,没想到却变得愈发矫情。
    真跟个娘们一样……
    秦瑨闭上眼,自嘲的笑了笑。
    这封赏,哪怕一点不给也罢。
    他压根不在意。
    **
    少女思春,姬瑶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毫无意外的做了秽梦。
    醒来时,她全身酸软,委实让她羞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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