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你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看在眼里?抵押房产的事,你一点也不和我商量,还是说在你眼里,我这个父亲已经不配告知任何事了?”
    祁星河坐在老板椅子上,一字不言,正在看热闹。
    苏陌看了眼祁星河,又把视线放在苏任华身上,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苏任华还在歇斯底里地叫嚣,“苏陌,我从小培养你,你就这么回报我的?还是说你一直对我对星河有意见!不告诉我就算了,连星河都不曾告知!”
    苏陌望着苏任华,眼前浮现曾经发生过的画面,那时候苏明冉把祁星河推下楼,苏任华也曾这般对苏明冉说过。
    “苏明冉,你从回家起你就对星河看不爽,我以为你只是在背地里做些小动作,却想不到你胆子这么大,敢把星河推下去!”
    曾几何时苏陌坚信,祁星河嫉妒苏明冉所以把祁星河推下楼,被抓现行后,苏明冉不曾开口解释过,是心虚的表现。
    位置一换,撇开真相不谈,自己站在相同的立场上,他才有些明白,当时苏明冉和现在的自己一样,面对狂躁的父亲,想开口解释,却无从下口,甚至觉得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是吗?真的开口解释,自己的父亲会相信自己吗?
    苏陌心中依旧存有疑问,或者是种侥幸的心态,毕竟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和苏明冉完全不同。
    他张开嘴道:“我——”
    刚吐出一句话,招来更多的骂声。
    “你有脸解释?你把公司经营成这样,我容忍你继续留在公司已经是看在你是我儿子的面子上,你去问问,谁家像你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蠢货,早把你撵出去了,哪里能让你继续待着?!”
    “一向心高气傲,我和星河处处忍着你,没想到你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过!苏陌,你以为你今天得来的所有成就靠的全是你自己?没了苏家没了我苏任华,我看你在外头就是个讨饭的!”
    苏陌闭上嘴,刚升起的侥幸心被浇灭。
    原来他的父亲只需要一个出气筒,苏明冉是他这群儿女中最好的出气筒。
    回想着苏明冉一贯以来的性格,他一直认为苏明冉的脾气差,像只刺猬,但自己刚承受了一段时间,从压抑到爆发再回归压抑,不也和苏明冉一样吗?
    苏陌的心荒凉一片。
    祁星河在这时候开口:“哥,你听听爸爸的话吧,他也是为了你好。”
    看似帮腔实则说着风凉话。
    这一刻他身边好似站着曾经的苏明冉,面对苏任华的责难他闭口不言,而祁星河是曾经的他,漠视着眼前发生的事,不曾开口帮忙说过一句话,甚至添油加醋。
    他好像遭到了报应,迟来的报应。
    祁星河的“帮腔”反而让苏任华找到苏陌更多的错处,越说越气,越说越过,好一会儿才终于说累了。
    “我没想到苏家竟然出了两个逆子!你们都不如星河!”
    苏陌的思绪回笼,他心里还是存着点气,也存着对苏任华的极致失望,语气没有起伏地道:“房产抵押最迟明天下午审核通过,我现在还可以打电话告诉银行取消。你这么有意见,干脆现在就取消。”
    苏任华愣住了,语气倒是没刚才那么冲,“这是通不通过的问题?”
    苏陌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擦着额角,“那你说是什么问题?”
    “如果不申请房产抵押,外头那群人我们怎么安抚?你能有把握在这件事上全身而退?”
    “你办寿宴那些钱,每个月还款的数额极高,我们损失了现存的挪用资金,银行那边你拿什么还?公司尾款没有结清,追尾款的厂家倒时找上门来,你怎么解释?还有员工工资,公司水电费,税务等等,你还有钱拿出来?”
    一字一句都是当下苏家所面对的困境,都是苏陌认为最合理的解决方法。
    这些话堵得苏任华无法辩驳。
    苏任华历来不管财务上的事,他只会花钱,管账一塌糊涂,从前是沈兰佩派来可信赖的人管账,后来苏陌接手后,全权都交由苏陌打点。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苏任华只有个粗浅的概念,并不深刻,再加上他早些年就是个扶不上位的花花公子。
    如果祁星河没有砸钱投资,一周后其他订单的尾款也到了,足够支付起这些开支,就算没有到,苏陌可以向银行宽限两天,都有法子度过。
    但没有如果。
    苏家的产权已经被苏任华消耗得差不多了,有些不动产名下是沈兰佩娘家那头的,那人家的不动产是得对方解释,得到对方的同意。
    一番解释下来,来回的时间就得三天左右,沈家一家子搬迁国外,那头同意后,手续流程更加繁琐。
    最快拿出钱的只有苏家现居的房子,套现数额大,审核通过快,其他房产的房子面积小,风景相对差,最快可挪用的资金有限,虽说现在银行能够迅速拨款下来的资金也就几百万,但刚好能弥补费用。
    后续银行才能吐露更多的钱,可时间长短不一。
    苏陌原以为苏任华经营公司多年,是知道这套流程,不曾想苏任华就是个草包,最基本的规则都摸不透,脾气倒是越发渐涨。
    他本是可以生气发火,可这些天见了太多令人生气、失望的事,他的高傲气恼像是被抽光了,只剩下疲倦。
    每天不停歇地去约见曾经的顾客,曾经的一些朋友,说尽了好话,喝不完的酒,每天忙到夜里三四点,第二天又早起。
    他太累了,昨夜又一夜没睡,处理抵押房产的事,今天火急火燎安抚着一堆人。
    忙完这些,他的父亲,他曾经疼爱过的弟弟,一个把他当成发泄的工具,一个冷眼旁观。
    想到这儿,苏陌又念起苏明冉,他曾经也是这样的吗?这漫长的日子,他又是怎么熬下去的?
    面对苏陌一连串质疑,苏任华根本没有解决方法,支支吾吾地道:“你、你…总之,抵押房产这件事,凭什么不和我商议?”
    苏陌按着额头,“您在我十八岁时,把家里的房产加上我的名字,对我说过,必要时可以拿去抵押,都忘了?”
    苏任华失语了,好半晌才找回存在感般,强词夺理道:“那也不能说抵押就抵押!你不要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星河能砸钱投资,现在对方卷款跑了,那也都是你的问题!”
    苏陌深呼吸着,尽量平和地道:“所以我并不赞同投资,遇上这种事,第一步该是查清对方现在在哪里,或者锁定对方的账户,如果账户是假的,再向银行反馈,报警,能追回多少算多少。”
    “而不是找上合作人,和合作人一起相互推诿。”
    这教训的口气苏任华越听越不爽,“你以为我没有这么做过?对方出手不露马甲,人家早早把钱挪出去了!”
    “星河第一次接手这件事,你劝了,有认真劝?还是等着他出错你冲锋陷阵,好凸显你的功劳把位置要回去?”
    苏陌不想说什么,他把手里沾着血的纸,扔进垃圾桶里,离开了办公室。
    公司上下因为这次的事件闹得人心惶惶,全都担心公司能不能够经营下去,甚至开始了大规模写辞职信。
    “这个月工资还能不能拿到手啊?万一倒闭了,我找谁要钱去!”
    “你问我做什么!你去问苏陌去!他在那边。”
    苏陌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的胃部很疼,脸色惨白一片,捂着肚子靠在桌子上。
    周围的员工瞧着他的桌面,开始七嘴八舌说话。
    “喂,你们家到底还能不能发工资了?不发工资我去劳动局告你们去!”
    “别装死啊!你摆出这副模样给谁看?”
    “说句话苏陌!”
    附近再闹腾苏陌也没有抬起头,他太累了,累到整个人都是虚脱的状态,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也没有休息,脑袋一阵阵抽搐的疼。
    “都成这副样子了,还那么傲气。”
    “他一直都那样,对他亲弟弟都那样,更何况对我们。”
    “那我们还辞不辞职了?”
    “辞吧,我还可以提前去找下家。”
    “我等等看吧,能熬一点是一点。”
    “万一他们不给公司?”
    “不给工资,我就把办公室所有的电脑拿去卖了!”
    “好主意!”
    渐渐地人群散去,各做各的。
    苏陌头太疼了,浑身冒着冷汗,他想喝水,拿起桌面上的杯子去茶水间接水。
    起身的速度太快,一阵晕厥,连人带椅子直接摔在了地面上,后脑勺重重撞在墙面上,动静很响。
    周围的员工看了眼继续手里头的事情,漠不关心。
    苏陌疼得起不来,他强行撑起身,又倒在地上。
    胃部火烧火燎地痛着,他嘴里的唾液增多,泛着恶心,眼前的视线模糊,窝在这个角落很久。
    隔了很久,恍惚听见附近的动静。
    “他怎么了?我们要不要把他扶起来?”
    “别吧,万一碰了他,到时候说我们推了他,就说不清了。”
    “你心眼够坏的,不过这时候晕倒确实有点奇怪,不会是故意装死不发工资吧?”
    “我哪里有他坏,他当初就是这么对待他亲弟弟的,亲生的弟弟耶,我看着就害怕。”
    “那还管不管了?”
    “不管了,管什么管!”
    “到点下班了!”
    办公室内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最后把灯关上,苏陌静静躺在地上,没有人理会。
    他挣扎着起身,想拨通急救电话。
    艰难找了一圈,手机不知所踪,尝试着呼唤其他人,可这层楼哪里还有其他的人?
    外头的天越来越黑,苏陌疼得动不了,静静听着这层楼的动静。
    原来一个人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是难受的,是绝望的。
    他闭上眼,脑子里全是苏明冉那时候躺在办公室的样子。
    ……
    夜幕已深,办公室的走廊上有轻缓的脚步声,一步步向苏陌靠近。
    苏陌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浑身动弹不得,渴望有个人来救他,但也害怕突然出现的人。
    夜深露重来的人是敌是友,苏陌根本不清楚。
    脚步声在最后进办公时加快前行着,苏陌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办公室内的灯猛地打开,苏陌的眼睛长时间浸在黑夜里,不禁眯起了眼。
    他心脏凸凸跳动,强行睁大双眼,依稀辨认出来的人,是他们这层楼的清洁工。
    清洁工阿姨看见地上躺着的人也吓了一跳,急忙把苏陌扶起。
    “苏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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